沈绻换了个姿势,一手撑着脑袋,落下手中黑子,转头望向一脸讪讪的沈星微,心中百感交集,心道一声他大爷,算是知道了,这破烂桃花是这破玩意儿招来的,哪是他什么没记住脸的玩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色,得了空不逮着这小崽种死抽一顿她都不知道谁是大爷。 沈星微不由哆嗦了下,只觉背脊莫名一阵发麻,头皮凉飕飕的。 沈绻用力按了下太阳穴,获得片刻清明,算是勉强撑开了合起来的眼皮,又落了一子,胜负已分,沈绻站了起来,朝对面的庚桑韫一拱手,道:“公子棋艺精湛,沈某人自知不如,对了一夜,还不曾一问公子名姓,在下苍和山庄——沈绻。” 庚桑韫也站起了身,朝他一拱手:“沈公子谬赞,在下陌云城中庚桑韫,与沈公子一夜对弈,实在叫人心中舒畅,韫觉停滞的境界也似有了松动的迹象,这都还得多谢沈公子。” 沈绻不太在意的摆摆手,也不客气的收了这一谢,他确实不太爱棋,可在棋上的造诣也还过得去,也不谦虚,笑眯眯的说:“这是好事啊,庚桑公子是找个地儿突破还是跟小妹叙叙旧,还请自便,沈某人便不打扰,先行告辞。” 说完也不等旁人再说什么,撑着副没骨头似的身子飘走了,沈星微看着她哥的背影,觉得像是只孤魂野鬼,飘都飘得迷迷瞪瞪。 沈绻走后,沈星微这才回过头细细的打量起这个人来,这人长的是真的很好看,比起除祟那天多了些爽朗的感觉,面上线条硬朗,棱角分明,只眼角微微下挑,添了点柔和气,很高,沈绻六尺不到,这人却比沈绻还要高大半个脑袋,必然六尺有余。 沈星微算不上矮,但毕竟是女孩子,身量不过五尺余,看庚桑韫时需得微微仰起头。 庚桑韫的神情总是柔和的,像春日里淅淅沥沥的雨,凉丝丝的,却不招人讨厌,和他带点冷硬的面容不太搭,却又奇异的不突兀,看得人心里十分舒服。 庚桑韫:“沈姑娘一路劳累,可曾用了饭食,或是沈姑娘想要先行梳洗休息一番再用?” 沈星微撇开视线,拍拍身上原本就不存在的灰,在刚刚沈绻坐的地方坐了下来,说:“还不曾,先前不觉得,这会儿一说,到还真饿了。”说着便抬手唤来店小二,店里常年来往的都是些修者,小二倒也懂事,过来了也不说话,就这么哈着腰等客人吩咐。 沈星微转过头,朝向庚桑韫,问:“可有菜要点?” 庚桑韫摇头:“不曾来过,听沈姑娘的吧。” 沈星微点头,又问:“忌口呢,可有?或是有什么口味偏好。” 庚桑韫再次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忌口,也无特别的口味偏好,她可以随意点,沈星微见他摇头,也不客气,直接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小菜和两份店里的招牌菜。 一顿饭吃得沈星微可谓是通体舒畅,只感觉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惬意的饭,两人不仅话聊的投机,兴趣爱好也有颇多相似之处,只觉得一知己,此番才算不枉。 一顿饭两人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临了,沈星微顿觉不舍,与庚桑聊天实在是件愉悦的事,便留了通讯用的玉令才告别。 把庚桑韫送走后,沈星微开了间客房,沐浴更衣过后,便也躺上了床。 沈绻醒来的时候大有点不知今夕何夕,坐在床上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绢花楼,晃晃脑袋,头不那么晕了才晃晃悠悠的下了床。 梳洗一番后又从储物空间里拿了身干净的衣袍换上才踏着虚浮的脚步朝门走去,就在双手拉开门的刹那便又急忙缩了回来,刚刚头沉得厉害,这会儿才觉出了不对来,这客栈过于安静了,静得诡异。 沈绻就站在门内,隔着一道门打量着外面。 门内外的世界天差地别,门内案几上的香炉里还冒着丝丝缕缕缥缈的白烟,打着漩儿,房间里有风,但不冷。 而门外则是一片无尽的黑,如同一摊死墨,空气也好像是凝固住了一般,既听不见虫鸣也没有蛙叫,死沉沉的寂静,他这是中圈套了。 原本就受了不轻的伤,昨天又熬了一夜的棋,没想到上了床竟直接昏了过去,让贼人有了可趁之机。 如今他伤还没好,不管幕后之人是谁,目的为何,能在绢花楼悄无声息的布下幻阵,还顺利将他拉了进来,修为绝不简单。 但这幻阵也有个不足之处,那就是只要他不踏出这个房间就没人能奈何得了他,纵使布阵之人有通天之能也进不来,幻阵是虚幻的,幻阵里的幻主自然也是虚幻的,而他是真实的,这个房间满是他的气息,自然也是真实的,虚幻的东西自然接触不到真实的东西,可若是他离开了房间那就不一样了,这个房间失去了唯一真实的活气,也会便的虚幻。 可若是不离开房间主动去寻找阵主和生门,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是出不去的,除非有修为高过阵主的人路过,且正好发现了他并愿意出手相救,否则,他就别想出去了,不过倒是可以等沈星微发觉不对再带人来救他。 可惜了,沈绻平日里就最是个不守规矩的,要他老老实实等人来救,到不如直接打断他的腿来的实际,只做片刻考量便一抬脚出了房间,找死去了。 沈绻召出随身配剑破惊天握在手中,打算去一探究竟,却不想,不过踏出一只脚,便是一股寒意袭来,冻得他骨头缝生疼,沈绻打了个哆嗦,还是抬着脚往门外走。 出了房间外是一片漆黑,半点光也看不见。 摸黑走下楼,推开房门来到街上,街上是一片雾蒙蒙的灰,倒不似楼里那样黑,只是依旧静得出奇,不见半个人影。 沈绻随意挑了个方向就沿着街一路往前走,想那幕后黑手这般大费周章的将他困在阵中,便是有目的,既有目的,便该出来见他了才是,只是行了好长一段路也不见有人来,也不知这人将他困在幻阵中究竟为何。 沈绻呼出口气,搓搓胳膊,明明半点风都没有,却冷得他牙关直打颤。 沈绻觉得好似有什么动静,凝神细听,寂静无声的街上竟是多出了些沙沙的声响,像是衣料摩擦地面时发出的声音,风中还若有似无的飘着股腐肉的味道,像是死去多日的蛇类散发出来的。 沈绻到也不怕,一身的熊胆,朝着声音的方向就摸了过去。 沙沙的声响越来越近,腐臭的味道也越发的浓烈。 终于,透过浓重的雾,沈绻看到了稀稀疏疏的影子。 看起来不太像人,比人要矮上许多,约莫只有半人那么高。 腐烂的味道便是从这些东西身上传出来的。 沈绻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屏住呼吸,朝对面的东西缓缓靠了过去,那些东西原本行动缓慢,就这么三三两两的在街上游荡,看起来颇为悠闲,直到沈绻靠近,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才逐渐暴躁了起来,嘴里发出了类似兽类的嘶吼声,有点类似于猿猴的鸣叫,但要更加沙哑,好似喉咙里含着一捧的沙。 沈绻不敢大意,握着破惊天停在了原处,等那东西离得近了,沈绻才算勉强看清这玩意儿的样子,只是由于街上雾太过浓重,看的并不算仔细,只觉得像是一大团的破烂抹布,一缕缕打着绺。 那越发浓烈起来的味道让沈绻胃里一阵不适,但好在是忍住了作呕的冲动。 他早在过来的路上就一连推了几间房屋的门,无一例外,里面都是一片漆黑。 由此说明相比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房屋里,勉强能看清十步外景象的街上是要更安全的,至少不至于和敌人撞个对脸还问一句没把您撞疼了吧。 他也不打算回到屋里,更不打算回绢花楼。 只是眼前的这些东西有些麻烦,自己重伤未愈,又不知这东西底细,若当真打起来自己未必能讨着便宜。
第3章 初相识二 可这街道就这么点宽,避是绝无可能避开的。 现下看来唯有拼上一拼才有活路,做好了决定,沈绻便握紧了手中的破惊天,朝着对面的东西猛地扑了过去。 只见一道凛冽的剑光在浓雾中亮起,便听利刃破开皮肉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一声似人非人的嘶吼声伴着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听着好似裹着棉被的石块落地。 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无比诡异,虽说视野并不太好,但凭着对地形的熟悉沈绻倒也不算吃亏,只是重伤未愈,所余功力不过原有的两成,应付这似人非人的东西,确实费劲。 这东西战力虽不算强,但胜在数量多,不过半盏茶功夫,沈绻身上便挂了彩,可那东西却怎么杀也杀不尽,砍死一个便有来一双。 沈绻呼吸急促,体力逐渐不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及时用剑撑了下,稳住了身形,才不至于没壳王八似的摔个狗吃屎。 缓了片刻,沈绻再次提起剑朝着一个朝他飞扑而来的破烂抹布狠狠砍了下去,直接把那东西拦腰折断。 他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还有多少隐在浓重的雾里,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他非得活活被耗死不可。 他只觉得眼前开始一阵阵的发黑,明白自己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必须想办法摆脱这些东西才行。 沈绻环顾四周,周围的景象还是如先前一般并未有半点变化,阵主也半点不见有要来跟他聊聊的打算,这芙蓉城就这般大,屋子里又去不得,躲也找不到地方躲,沈绻又是一剑劈飞了朝着他飞扑而来的抹布怪,转身便朝着来时的方向拔足狂奔。 由于雾气太过浓重,视野不好,也不知前方状况如何,沈绻并不敢跑得太快,只是身后的怪物还在穷追不舍,甩也甩不掉。 拐了几个弯,跑过几条街后,沈绻借着转弯的空档眼神向后飘去,就见那一坨坨破烂的抹布怪在地上快速滑动,心中一动,便直直朝屋顶跃了上去,站到了屋顶上往下看去,只见那破抹布似的怪物果真停在了原地,朝着他的方向一蹦一跳,最高的也不过蹦得一人多高。 果然,这抹布怪只能在地上行走,并上不来屋顶。 沈绻一口气还没松到底,便觉脑后生风,一个激灵翻身滚了出去,只见他刚刚站过的地方被一道劲风硬生生的削掉了一块,瓦片四处飞散。 若非反应快,如今四处飞散的就该是他的胳膊腿了。 沈绻借势滚到了相连的屋顶上,朝着刚刚站的位置看去,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若非房檐上那处巨大的缺口,还真会让人觉得刚刚不过是一场错觉。 沈绻屏住呼吸,提高警惕,四处望去,确实是不见任何东西。 那罡风再次袭来,沈绻连忙闪身往后退去,提剑格挡发出锵一声脆响,沈绻被往后推去了数丈远,踉跄几步,呕出一口鲜血,险些没能稳住身形,从房檐上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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