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风道:“以前没见你这么展望未来……好了,我等你就是。过会儿你陪我去趟天地银行。” 林花谢好奇道:“你去那里干嘛?” 柳扶风挑眉:“卖点低级符箓,打听打听小娟家里人的消息。有些事总要自己见识一下才靠谱嘛,师兄也想知道天听阁的联系方式吧?” 林花谢沉默,半天“嗯”了一声,盘在矮凳上继续闭眼修行。柳扶风占了他的书桌,摸出材料和参考书来,趴在上面画符,转头的功夫已经把那个角落变成了他们在【柳浪闻莺】的狗窝。等两人回神,桌上的菜都凉了半天了。 林花谢有点心痛。柳扶风把东西收了,两人一同出了客栈。 洛阳和神机宗的修士已经打完了,不知去向。看之前的响动,应该是各自撤退了。登仙楼过几日就会重建,听路上行人的闲话,掌柜的准备保留部分废墟,作为揽客的噱头。 柳扶风给了个流浪儿两颗碎银,后者带路去天地银行黑鸥城支行,居然就在城主府对门。 城主府不算宏伟,天地银行也是个普普通通的院子,大门两侧挂了一副对联: “瞻镜彻毫厘,鬼蜮神奸到此自然泥首; 心田但方寸,天堂地狱莫走错了路头。” 天地银行的大门没有门板,天色已黑,两排红灯笼从屋檐下延伸进前堂;两侧的围墙上也支着些,隔几个就有特别黯淡或者已经坏了的,烛火在风中摇曳。 柳扶风展开折扇,带着林花谢走进了前院。 作者有话说: 对联是广州城隍庙的联,随便找的(给势力装比用),黑鸥城原型不是这个。因为紫玉清平天的海是禁海,【玉树临风】那边非岛民去了要出事,可活动海域很小,光照条件也不好,所以城市发展也不咋地。
第14章 07-金枝玉叶(1) 正堂大门紧闭,门前的灯笼摇曳着森森的烛光。前院空无一人,正堂前有两个凡人把守,内院隐隐有灵气涌动。 一高一矮两个少年对视一眼,收敛气息溜到东侧墙根。柳扶风摸出符箓贴上两人额头,二人霎时间变得不可见了,接着便手牵着手,堂而皇之地走出小巷、从正门进了天地银行。 到了正堂门前,里面一个清朗正直的声音正在发表演说: “……仙家最常挂在嘴边、最冠冕堂皇的一句话就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事实并非如此。天地仁善,修道之人越是领悟大道功成名就,越是被大道束缚无法对人族痛下杀手。人的不幸是人造成的!” 那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接着便冷酷地笑道: “上到北岳仙宗下到山野门派,每一个修士都自诩得道成圣之人,却何曾怜悯过真正的凡人?旱涝之年,他们可曾为百姓降水驱灾,哪怕只要动动手指?饥馑之年,他们可曾分出半碗灵食,哪怕能喂饱一城百姓?地龙翻身,他们可曾出手镇压,哪怕有利可图?只有在自相残杀却又不愿自伤之时,才会想起凡人,所以才有了咱们天地银行!事实只有‘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罢了!”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您说的这些谁不明白,可也只有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能反抗不成?您也说了,仙家手段是咱们想都不敢想的……” 青年嗓音情绪激昂:“徐老先生,您这话就是妄自菲薄了。凡人比起仙人有一个最明显的优势,那便是杀人不受天谴。或许您觉得这是凡人的祸根,但这原是上天的垂怜,只是你我没能团结一心!苍天之下众生平等,或许有些人命好能够踏上仙途,可那又如何?无论是人是鬼、是神是魔,在天道的利刃面前没有区别。平等地接触天兵、平等地付出代价、平等地……被天兵抹杀!” 那老人冷哼一声:“说来说去,您也不过是想要这【金枝玉叶】罢了!只不过要让您失望了,【金枝玉叶】并非攻杀之兵,不是你们想要的东西。” “所以我才说是个机会呀,徐老先生。”那青年爽朗地笑道,“派几个人轮流看守,摇摇树干祈求它赐予你制造道兵的材料,再找镖局护送去九龙阁——您这么做何年何月才是个头呢?爷爷在世时便是每三年来黑鸥城跑镖,接着是家父,现在轮到在下了。可五十年过去,您可曾从九龙阁手里拿到过令妹的一根头发?” “这是我们徐家自己的事,与天地银行无关。这柄天兵……” “黑鸥城的天地银行是你徐远胜开的,这【金枝玉叶】也是你徐家家传之物。徐老先生,你们才是本家,凭什么要活得这么窝囊?该是您用这批材料拿捏九龙阁,而不是反过来。您是不是不知道,这道兵熔炼到一半给他断了材料,他的仙途也就到头了。【金枝玉叶】最是娇贵任性,若非徐家本家血脉,连碰到不给人碰的吧?” “你以为这是恩赐吗?天兵天兵,说到底是杀人的兵器!”老人忽然激动地咳嗽了起来,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安抚劝慰的也有呼喊医师的。半晌,徐远胜似是在地上顿了顿拐杖,又道:“难怪一来就封锁了院子,是想困住老夫吧?——罢了。崇儿带路,带咱们的贵客去见见他们想要的东西!” 那青年笑着说了声“请”,带着手下跟人进了后院。柳林二人也越过屋顶跟了过去,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守在院中的两个修士修为不高,似乎才刚筑基,没发现他们。 后院也和前门一样挂着两排红灯笼,一个国字脸、愁眉苦脸的中年男人推着一个坐在木轮椅上的小老头出了门下到院里,后者大约就是本地天地银行的负责人徐远胜。几个粗壮凶悍的凡人手持兵器守在近旁,一个英姿飒爽的红发女人带着一群穿着黑底红纹衣衫的镖师阔步走来。 林花谢用力捏了下柳扶风的掌心,后者会意地点点头,知道大师兄看不透这女人修为,要做好逃跑的准备。 那女修身长约有五尺半,修长健壮,一根素银簪子挽起红发,一双凤眼在昏暗中亮着红光。她面部线条锋利,比起美丽更是英俊,艳丽的妆容气势逼人,鲜红的嘴唇勾着轻松写意的弧度。 她的腰间悬着一把剑。柳扶风眯起眼睛一看,挤了林花谢一下,后者也愣住了。剑长四尺,鞘宽一寸半,剑柄比之一般软剑稍长,比斩马刀稍短;一红一白两条剑穗从剑柄垂下,随着红发女修的步伐一震一震地晃着。 那把剑和“落英”像到了九成。二者的白色剑穗一模一样,甚至“落英”上还额外绑了一根【圣人劫】。 徐远胜掏出一串钥匙,他的次子徐志崇打开了房门。一行人走了进去,柳林二人也混入其中。 门刚落锁,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佛龛中的那一小株灌木。 那株灌木形状滚圆,长宽高约是三尺,叶子形似小叶黄杨。但是兵如其名,它的枝干为金,叶片为玉,乍看之下像尊平平无奇的工艺品。 徐远胜长叹一口气,道: “志崇,把人带来吧。时间已经到了。” 推轮椅的国字脸男子麻木地应了一声,去暗处的角落里抱来了一个未足月的婴儿。天地银行的人都看着那个孩子,徐志崇忽然跪倒在地,一手护着婴儿一手扶着老人的膝头叫道: “爹!五十一年十六条人命,徐家已经落得这般境地,为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姑姑还要继续吗?!四叔是骗你的,只是想要这天兵的枝叶又不愿暴露,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大家心里都清楚!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一个与他相貌相似、年长些的男人森然道:“六年前献祭我的含景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二弟。” “大哥,是我错了,可是伊儿……” 直到刚才都抱着那婴儿的中年女人冷笑一声:“夫君,你一把年纪了还在往院里纳人,孩子生下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怎么十二年前我的含愿就死得,今日你宠妾的女儿就死不得?!” 徐志崇窜起来指着她的鼻尖大骂:“你这毒妇!你就是嫉妒小蝶,难怪上一年你那么热心地给她打点这个打点那个,你早知今年轮到我们家!” 他的夫人兀自得意地笑着,也不辩解。到这里柳扶风已经懂了,【金枝玉叶】给好处的条件就是徐家人的命。那个四叔要了来自【金枝玉叶】的材料熔炼本命道兵,又怕对头得知此事将徐家灭门,便使手段带走徐远胜的妹妹扣在九龙阁。徐远胜一介凡人这把年纪还活着,虽然行动不便但是中气十足,显然是得了好处的。 想到这里,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小声道:“这位姐姐修为高强却没有强抢【金枝玉叶】,真是个好人!” 林花谢撇撇嘴,踹了他一脚。所幸徐家人吵得厉害,没人注意到这里。那头徐远胜用力拍着桌案,又窜出来一个三妹一个四弟,都说自己家送了儿子来,怎么你徐志崇就矫情;徐志崇又说自己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定然是你们拿了夫人的好处;他夫人马上说本家一脉就咱们二房多子多福,你要大哥四弟断根还是要三妹在夫家没处落脚?果真是个凉薄狠心的男人! 兄弟姐妹们马上声援二嫂,女人得意洋洋地叉着腰要他快点送伊儿下去陪她的小含愿。老家主却又看不下去了,说老二家的你怎么能对丈夫如此狠心,不安慰几句也就罢了,还要往伤口撒盐。二嫂也是泼辣,大骂你这老不死的要真关心你那妹妹,五十年过去怎么会音信全无,我可是知道你在外头还有个私生子,三十年前一起给焰影镖局押去了九龙阁,如今也是个仙人了吧,怎么,舔四叔的臭脚舔得忘乎所以了还是死得透透的回不来啦? 老人还没辩解,四个孩子一窝蜂地炸了开,又是逼问他是否真有此事,又是激动地声讨自己孩子的性命到底有什么意义。二嫂一说停不下来了,说你们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些年老老实实生孩子送过来不就是为了讨个好印象,好把最疼爱的孩子送进仙门吗?我的含愿是没机会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柳林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心虚惭愧。柳扶风移开目光,看见那红发女人正坐在椅子上听得津津有味,给她端茶的手下管她叫“红姐”。 徐家人就家主私生子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四弟几乎要动上手了。二哥徐志崇跟自家夫人说:“果真不是自己的孩子你就一点善心没有吗?亏你还是个女人!含愿走后我的悔恨不比你少,你为什么就不肯理解我?!见着伊儿,我实在是想起了含愿,才——” “我理解你,你理解过我没有?”他夫人打断道,“悔恨?哦,你悔恨就是这头嫌弃我整天哭哭啼啼,那头含愿五七没过买了个小妾回来!好啊,你的伊儿的确不该给【金枝玉叶】吃了,也给人家买去当小妾才好呢!” “郑月梅!” “徐志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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