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做成了圆形,像是学龄前儿童的课本上会有的那种月球航拍图。 这是周延家。 镇定剂过量了?他昏睡了多久? 是周延把他从机场带回来的? 谢予安脑子里竟然空白了一瞬间,所有缜密的计划和急需处理的事项统统被一笔划过。 最后只剩下……周延。 谢予安长舒了一口气,肩膀上的麻痹感传来,愈合的伤口组织好像有点“水土不服”地造作了起来。 他身上就一件棉质的格子睡衣,肩线有些太宽大了,谢予安大概猜出来是谁的。 屋子里灯光昏暗,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于是他下床推开门。 卧室的门正对客厅。 谢予安推门而出的瞬间,就听到一句:“你醒了?” 按照周延的感官进化水平,他应该很轻松就能察觉到谢予安的状态,哪怕是隔着一堵墙。 谢予安眯了眯眼,适应了环境之后倒是也看得清——周延正懒散地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的地毯上,转过头来看着他。 “嗯。”谢予安点点头,看到蛰伏在周延身边巨大的黑影:“你把我带回来的?” 周延很轻松地说:“是啊。” 西莱尔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好像又变大了一圈,它现在看起来好像十分狂躁不安,不断在周延脚边拍打着长尾,跃跃欲试地往谢予安这边扑,发出危险的“嘶嘶”声。 所有的动作都在表达一个意思:眼前的这一只量子兽急需安抚。 那么同样的,它的主人也是。 虽然它的主人看起来淡定无比。 谢予安走到窗前,上次他来的时候放在窗边的椅子还在,于是他顺势坐下来。 西莱尔跟着贴过来,巨大的蛇首紧挨着谢予安的小腿爬到他的膝盖,冰凉而又华美的鳞片滑过皮肤,带起来一点微妙而又诡异的战栗感。 黑暗之中,周延的目光一直紧紧跟着他,不动声色得让人难以察觉。 谢予安把手肘搭在膝盖上,低下身去看周延。 周延大概明白谢予安的意图,于是率先开了口:“你想问我什么?我认为我知道的,应该远比你想象的多。” “不,这都不重要,你应该先和我——”谢予安摇摇头,把“解释”那个词语咽回去,换了个更加合适措辞:“说明一下你的情况。” “人类大脑进化开发的程度不可能超过12%,这是定律,除非采取外在手段进行干预,那都是违法的。” 谢予安想起来在天使岛那令人心惊的能量威压,用肯定的语气道:“你的特殊能力开发水平……远远不止12%。” 周延抬起一侧的眉,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谢予安会先提起这个。 落在暗色之下,周延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阴郁。 谢予安说:“我要知道你做了什么?或者说,有人对你做了什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周延静静地听着,毫无波澜:“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几年前我还没成年的时候,实力就已经远超和我同龄的高阶哨兵,你应该很了解才对。” “人为提高开发程度的手段,无外乎就是那几种,你觉得我像是哪一种?” 谢予安眉心狠狠地一跳。 周延半跪在地毯上,屈身靠近了他:“你好像很讨厌不不受你控制的人。” “但是很可惜,如你所见——” 周延说:“我就是那百万分之一的、天生的高阶开发者,我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拥有特殊能力,是注定本能会高于理智的、基因筛选出来的反社会分子。” 谢予安脑子里“嗡”地空白一瞬,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你可以说我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我没有所谓的正常状态,我随时会失控,甚至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人是我的同类。甚至说不好什么时候,我就会出去杀人放火,变成一个真正的恐怖分子。” 周延拉起谢予安搭在膝头上的手,指腹饶有兴致地按过谢予安的每一个指节,拖长了尾音:“所以呢?谢司长——你这么痛恨无秩序的进化,厌恶那些没有理智的哨兵,你要怎么处置我?把我也关起来吗?” 谢予安心口悬着的那一口气猛地松了下来,像是一颗石子“咕嘟”掉进了水潭,余波荡漾而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松一口气,可能是因为在一堆破铜烂铁里面挑出来了一块不那么糟心的破烂,对比起来竟然也还能够接受了。 虽然那块“破烂”本身就极其糟心——人类和人类有关的一切、包括基因本来就是神秘又不可捉摸的,永远会创造惊喜。有天才父母生出来资质平平的子女,当然也就有平凡人生出来的天才。 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就算是强大,但是还幸运吗? 周延眯起眼看着谢予安的表情,不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他静静地看着周延,唇角绷得很紧,看上去甚至很冷硬,和他平时的状态一样,无声而又漠然。 周延一掀唇角,正要站起身—— 谢予安突然出声:“周延。” 周延微微一顿,还没收回来的手却被谢予安抓着,大力往下一拖。 猝不及防的,周延身形一顿,踉跄半步还没站稳,又被谢司长稳准狠地伸腿绊了一下—— “砰——”一声闷响,周延一只膝盖在地毯上磕了一下。 谢予安顺势而上,一手把周延的手折到身后。 周延略微诧异地转过头,却感觉到颈后一热。 谢予安手指扣住了那一只在室内解除了模拟状态的金属颈环。 “你知道我是怎么对待囚犯的吗?就敢和我说这样的话。” 谢予安把他拖过来一点,在周延耳边低声道:“我真的会把你关起来。” “我会亲自把你送进特别行动处的秘密监狱里,全天候监视在隔绝感官的房间里。” “到时候你每天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见到什么人,都要经过我的允许。等你什么时候听话了,我才会准许,让你看一眼外面的阳光。” 谢予安松开手:“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周延目光瞬间暗了下去。 这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威胁,像是挂在危险分子头顶上明晃晃的刀,但是那一把刀锐利森寒的刀锋贴着喉咙,竟然莫名激起来一点令人心悸的干渴。 于是,对周延来说那反而像是一把燎原而起的火,瞬间就燎上了心口。 “满意,我很满意。”周延哑声说:“我说过的,我会听你的话。” 他很有技巧性地折回被握着的手,握住谢予安的手腕向旁边一撇,把端正严肃得像是坐在办公桌之前的谢司长一起拖到了地毯上。 信息素张牙舞爪地散开了。 周延终于把自己的猎物按在了爪下,第一口咬上对方脆弱的咽喉。 他掀开了睡衣的领口,掌心按在谢予安肩头新鲜出炉的疤痕上,直接张嘴咬了下去,同时也察觉到谢予安绷紧得像是要折断的侧颈。 “为什么不接受精神疏导?”谢予安其实有点不想开口,唯恐泄露一点忙乱的气音。他尽力让自己的反应看起来不那么突兀,岔开话题:“嘶……我以前没给你做过精神疏导吗?感觉怎么样?” 当然地,谢予安认为伴侣之间应该存在这种亲密行为,这种比战友和搭档还要更加亲近的关系。 他的记忆像是某种被人体存在的被动神经反应,并没有失去,但是如果不受到与特定记忆有关的刺激,可能永远也不会自主地去回忆。 “我没失控过。”周延忙着在他脖子上磨牙,百忙之中回了他一句:“但是做过很多……其他的,要我帮你回忆吗?” 谢予安思考了两秒,婉拒了这个提议。 如果说在这之前的周延都不算是失控的话,那么现在谢予安彻底对于哨兵,尤其是高阶哨兵的“失控”有了清晰的认知。 周延的冷静状态仅仅维持了几分种,他就开始躁动起来,信息素彻彻底底爆发,在这一片空间里肆无忌惮地往谢予安的方向围困。 得最开始只是亲吻,激烈而又深入地亲吻,周延那个德行和西莱尔如出一辙,他的亲吻简单而又直白,反反复复地入侵,毫不顾及地汲取对方的气息和体液。 落地窗外肆虐的雨滴有节奏地敲击在玻璃上,宛如节奏分明的鼓点。 周延半跪起身,直接脱了自己的上衣。 谢予安细微地喘息着,眯起眼睛打量他。周延似乎保留了一点冷血动物的习性,家里更像是“巢穴”,温度适宜,光线昏暗,充满了他独占的气息。 谢予安手指插进周延的头发,这段时间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他发质柔软,摸起来也不扎手。 周延把他的手拉下来,扯开格子睡衣的纽扣,另一只手精准无误地摸到谢予安后腰处,沿着脊椎一路摸了上去。 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谢予安的右边肩胛骨一直拉到了接近尾椎的地方,伴随着周围无数细小的瘢痕,宛如一刀下去,干净利落地把人切成了两半。 周延问他:“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谢予安觉得周延手指落下了的地方都诡异地麻了起来,火烧火燎地蔓延过了整片后背,很怀疑周延用了什么歪门邪道。他拧起眉,漫不经心地说:“执行任务的时候……你干什么?!” 周延用刚才谢予安拧他手的手法,轻而易举地扣着腰把他反拧了过去,然后终于看到了那一道可怖的伤疤。 他闭了闭眼,把所有暴虐的想法变成一个轻柔的亲吻,落在疤痕消失的尽头。 倾盆的大雨犹如压抑已久,在这一刻彻底落下,令人窒息一般的潮湿水气之下,压抑着极端的满足和渴望。 年岁已久,谢予安已经忘记了上一次和另一个人这么亲近时候的感觉,亲近得宛如灵魂与肉体一起粘合一样,令人神魂颠倒。 现在周延重新唤醒了这种欲望。 完全处于失控状态的信息素彻底而又霸道地扫荡四周,带起明显的能量波动,桌上一个早就空掉了的玻璃水杯不慎被波动的能量挥落在地,咔嚓一声碎成了渣。 随着这一声,谢予安目光骤然聚集,落在周延的脸上——他克制不住喘息着,冷白侧脸被汗水浸透,目光近乎于迷离,但是眼睛却隐隐显示出危险的竖瞳。 谢予安一把握住周延的肩头,用一种近乎于轻柔的力道推开他半坐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周延一眼就能看到他骨骼明晰线条流畅的背上几乎布满了痕迹,嚣张的牙印和红痕横贯疤痕,鲜艳得像是血色。 “不、不要……” 周延茫然而又渴望地看着他,下意识粗暴地想伸手把谢予安抓回原处,无辜而又蛮横,无从疏解的热烈和爱意宛如在灵魂深处烧灼,烫得他耳边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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