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他们把那些怪物放下来……” 少女琥珀一般的眼眸,悄然失去了最后一缕亮色,空白吞没了她还未出口的一句话。 谢予安脑子里空白了一瞬间,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 劳伦斯又刻薄地冷笑了一声。 在他不堪回望的记忆之中——还是少年的自己刚刚收到联盟中央军校的录取通知书,成为了军事法学院的一名新生,被大了自己两岁的姐姐领着参观校园。 年轻男孩儿久仰中央军校盛名,一路上看什么都稀奇,什么都要问几句,把带路的姐姐烦得想堵上他的嘴。 忽然,他的脚步一顿,看向一个方向:“哎?那是在干什么?” “那群男生在比格斗?无聊死啦,弄得一身臭汗。” “那他们谁赢了?” “你没长眼睛啊?自己不会看?” “我看不懂啊姐姐!” “你傻吧打个架有什么看不懂的?那是……很好,不用看了。”女孩儿搭着弟弟的肩,指着一个男生的身影,说:“看到了没有,就是他,不用看我都知道一会儿所有人都得被他打趴下。” 劳伦斯看着那个男生并不十分健硕的身形,怀疑地一撇嘴:“真的吗?” 血脉的威严不容挑衅,于是强势的姐姐按着弟弟的头,让他坐在格斗场边沿看完了一场自己一点都看不懂的格斗比赛。结果竟然不出姐姐所料,那个男生,黑发的亚洲裔,一个人掀翻了整场吱哇乱叫的对手,最后悠闲地靠在钢丝网边上。 劳伦斯盯着他的侧脸,正发呆。 他却忽然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认出来了他的姐姐,远远朝着他们一挥手——那是一个懒散、甚至有点散漫的手势,并不郑重。 但是等劳伦斯回头再想起来,根本不记得后半程看了什么。 少年青涩的仰慕轰然碎成泡影。 空港罹难之后,当年他仰慕的人变成了一片痛不欲生阴影,和血亲的衣冠冢一起深埋于泥土之下,就算是一想,都割裂又抽象。 又两年,谢予安高调入职军委,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谢司长。 “空港实验基地为什么会发生爆炸?!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当年执行任务的队伍全部牺牲,连尸体都凑不齐,除了你——但是你却在审讯记录里面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知情’?”劳伦斯一拳砸在谢予安身后的墙面上,拳风扫过他的脸侧:“你真是——” 这一拳砸得很重,瞬间皮开肉绽,但是劳伦斯觉得痛又痛快——好像是彻底对年少时的妄想划上了一个句号。 谢予安没跟他说过:我是个好人。 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谢予安是那样的人,所以只能害人害己。 谢予安脑子里嗡嗡作响。 直到远处不知道是谁来了,大喊了一声:“哎哎!住手——” “你们这是干什么?!” 然后是更多的人喊了起来,他们一起涌了过来,脚步声震天响。 几个人影出现了,像是纸片一样在谢予安眼前飘,谢予安看不清他们是谁。 谢予安紧紧咬着牙,毫不犹豫一抬手把劳伦斯掀了出去,重重地抵在了墙壁上:“你说什么?” 劳伦斯并不是攻击型哨兵,对上谢予安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哎哎劳伦斯监察官!快放手!” “你们这是干什么?大庭广众的——” “不许看,都让开!让开!” 周围的人七手八脚涌上来挤在两个人中间,劳伦斯特里一手扶着墙,却恍然被一道巨力往后拖开。 盛怒之下劳伦斯倏然回头,正好对上一双幽深的绿色眼睛。 下一秒,他就被巨力一把掼到了另一侧墙面上,身体一侧骨骼和墙面亲密接触,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年轻人快步掠过他,低声说:“你找死。”
第66章 有点甜。 “谢司长没事吧?” “哎你们真是太冲动了——” 围观的人——不管是联盟监察处的人还是军委的人一时间都十分一言难尽,这两位平时不阴不阳互相嘲讽几句也就算了,没想到还真有一天能大打出手。 “没事。” 谢予安急促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正要挣开。 才想起那个人是周延。 周延……谢予安愣了千分之一秒,迅速回过来神。 劳伦斯已经被几个监察官拖到了一边,两边人各自心有戚戚,泾渭分明地站成了两团。 “没事吧?”周延低声问。 谢予安摆摆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谢司长?不敢说了?” 劳伦斯被周围人七手八脚地人按着挣扎不开,但是仍觉得不解气,死命朝着谢予安身边冲:“你敢光明正大地说,跟你无关吗?你有任何推脱的理由吗?就算是一个理由,你告诉我,我就相信!” 劳伦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周延抬起手清脆地打了个响指,“咔哒——”一声轻响,重力无形落下。 劳伦斯脸色当即由红转白,当重力被压得膝盖一弯,“砰”地一下跪倒在了地上,膝盖骨瞬间发出一声脆响。 几个监察官应该都是劳伦斯的同僚,于是一窝蜂地炸了毛。 “哎——你干什么!?” “赶紧住手!你眼里还有没有公务人员管理条例?!” 周延的目光无声地扫过去,轻蔑而又倨傲,意思是问那他们要不要跟着一起跪下。 “你是什么人?”劳伦斯地盯着周延,当即冷笑道:“也是,谢司长手下的人一向这么没有……” 年轻人在谢予安身侧抱臂而立,瞬间劳伦斯宛如被冷血动物狩猎的眼神锁定了一般,感受到了如有实质的杀气,年轻人像是已经弓起身体蓄势待发的毒蛇,随时就要置他于死地。 周延:“没有什么?” 谢予安一把拽住周延,脸上肃然且毫无一丝破绽,轻声呵斥道:“好了。” 周延凌厉的眉头一松,像是得到了主人安抚的兽类一样,浑身上下的攻击性立马收了回去,顺从地站到了谢予安身后。 劳伦斯冷冷的目光转向谢予安。 “行了行了,工作上有什么矛盾,都应该在会议室里心平气和地说,你们这私底下动起手来算怎么回事?” 几个人顿时灵活地插到两个人之间,谢予安这才反发现,第一个说话的竟然是军情处的詹斯.兰博。 他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劳伦斯那一行人一点头,给这群蠢货指了个明路:“劳伦斯监察官没有大碍吧?你们还是先带劳伦斯监察官去医务室看看吧?落下什么伤就不好了。” “对啊,没事吧?” “对对对,哎您说的是……”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十分抱歉。” “谢司,兰博处长,我们先告辞了——” 几个监察官立马恍然大悟,连忙把脸色铁青的劳伦斯拖起来,撤离了现场。 “真行,真能打起来。”詹斯兰博脸上外交官一样标准微笑瞬间散去,变成一个花花公子一般吊儿郎当的表情,回过头来看向谢予安:“没事吧?” 谢予安朝他摆摆手:“谢了。” “哟,我受宠若惊啊。”詹斯上下一打量他,仗着周围都是自己人,于是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拉架拉早了,话说你怎么不顺便揍那孙子一顿?这可不像你的做派。” “按我说监察处那群傻逼一天吃饱了撑的一样,除了质询和建议还能干什么?我特么上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多飞了一颗子弹都要专门写报告。” 谢予安瞬间冷漠道:“行啊,回头监察处找上门来,我报你名。” 詹斯:“……” 他还以为这位真的能当一会儿人。 错身而过的时候,谢予安拍了一把詹斯的肩头,随后对周延道:“走了。” 周延慢了一步,意味深长地瞥了詹斯一眼,跟着谢予安离开了。 詹斯一脸懵逼地盯着周延的背影,愣了好几秒,才难以置信地问自己的几个同僚:“不是……他瞪我?!他是在瞪我吧?他瞪我干什么?” 几个同僚纷纷摊手,茫然得如出一辙。 这边。 谢予安走进办公室,示意周延带上门。 花花一头滚进谢予安怀里,饱含深情地呼唤:“爸爸!” “乖,自己玩儿去。”谢予安随手撸了它一把,就让它挂在自己身上,反正不耽误事儿。 周延靠在桌边,还没来得及开口,看到谢予安给了他一个手势,然后接起通讯。 “讲。” “报告——”通讯端口那边是卜子平:“谢司,杜兰德及其下属已经开始押送,预计是送到到中央城第一临时看守所,我们随时可以审问。” “好。” “您要的全景图已经上传,天使岛人防工程规模相当之大,联通一座地下实验室和六个安全屋,工程队初步判断,按照当时的技术水平光修健都要花十年左右,我们没查到任何有关资料,应该是秘密修建的。” “实验室呢?” 卜子平顿了一下,神色略微有点诡异道:“那地方实在是荒废太久了,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至于那些……‘试验品’,我们暂时没办法转移,只好就地封存。但是工程队根据两座实验室的结构、功能、布局还有没有办法转移的仪器分析,两座实验室非常雷同,不排除是有人把地底下实验成果转移的可能性。” 周延静静地靠着宽大的办公桌,就静静地看着谢予安和卜子平说话,他语速平稳而又果决,听不出来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一如既往地铁血冷厉。 好像刚才那一瞬间,周延从他眼里看到的惊天动地的凄厉和绝望都是一个惊鸿一瞥的错觉,又好像没有人能够识破那一层蒙在他瞳孔之前的雾霭。 “嗯,你们即刻准备返程。”挂断通讯之前,谢予安说:“后续怎么处理,看上面怎么说吧。” “是!” 卜子平干净利落地挂断通讯,压根儿没看到周延,就这么原地消失了。 卜子平这一通通讯来得刚刚好,谢予安飞快把既有的信息理了个大概,条理分明地杀出来一条路。就这么短短几分钟,也把谢予安的心绪被纷繁复杂的公务拉回了正轨。 然而忙完了,抽身出来那一瞬间,又有一点恍然。 对了……谢予安一抬头,看向桌边的人:“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周延说:“看你啊。” 谢予安本来想脱口一句“大家都是人他有什么好看的,能看出来一朵花吗?”,但是又不知道哪一丝顾虑浮上来,把他这句刻薄的话活生生堵了回去。 谢予安搭在桌上手指茫然地一蜷。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其实谢予安现在根本就不知道那种亲密的关系之中,两个人要怎么说话、怎么相处,才能不显得突兀和故作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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