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次喝醉了又会变成老样子,找酒,摔东西,打人。 后来,父亲沾上了赌,喝醉了就赌,赌输了就醉醺醺地回家要钱,不给钱就动手,母亲把所有积蓄都填了进去,言羽饿着肚子发高烧,家里却连看病的钱都没有,数九寒天,母亲抱着他跪在地上求大夫看他一眼。 村里的其他孩子都知道言羽有个酒鬼爸爸,没用的妈妈,会心照不宣地,把他当做发泄坏情绪的对象。 从背地里笑他孤立他,到当着面朝他丢石头,再到一群人拥上来和他打架,大家都知道他没爹疼没娘爱,被欺负了也没靠山,于是不管做了什么坏事都可以推到他头上。 小孩子的恶没有源头,却触目惊心。 是谁把村头伯伯养的菜拔了个干净?是言羽。 是谁把放火烧了草垛?是言羽。 是谁虐杀了隔壁养的幼猫?是言羽。 言羽总是带着一身伤回去,然后看着母亲给找上门来的人道歉赔礼,最后又被喝醉的父亲打得披散着头发哭。 言羽问她当初为什么要和父亲结婚,母亲红着眼眶喃喃道,当时已经怀了你了。 奉子成婚,高娶低嫁。 那一刻,言羽从来没有那么厌恶过自己的出生。 就是在这样的摸爬滚打中,言羽学会了打架,他发现只有他狠到连命都不要了,才能一个人把所有霸凌的人都打退。 后来,高利贷的人堵到家里,父亲跳窗逃跑摔断了条腿,留下他们寡母幼子面对一屋子的壮汉。追债的人说,欠了三百万,要么还钱,要么把这个小崽子的耳朵留下来。母亲发疯地哭着求他们不要,哆嗦着手打电话求别人借钱。 那晚人走后,言羽站在楼顶,血液从耳朵处缓缓流进衣领,对母亲冷声说,要么离婚,要么他从这里跳下去。 这回母亲哭哑了嗓子,答应了。 父亲是当然不同意离婚的,她只好带着言羽偷偷搬走,可父亲却不知从哪得到了他们的地址,阴魂不散地找上来,揪着母亲的头发往地上撞,逼着她回家。 母亲视死如归地闭上眼,面前满是言羽半只脚踏出顶楼时投过来的眼神,她第一次和父亲说,要是打死她,以后就别想再从她这得到一分钱。父亲债台高筑,已经被追债的砍掉了根手指,这次再不拿点钱回去,掉的就是他的腰子了。 于是父亲放过了她,卷走了钱。那天母亲抱着言羽哭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把一辈子的泪都哭干了。 后来,母亲换了新的城市,虽然时不时会被父亲勒索,但日子已经比以前好上太多,言羽不用被人欺负得浑身是伤,她也不用再挨打,甚至认识了一个温柔体面的男人,也就是言羽后来的继父。 母亲姿色出众,离开压抑的环境后,甚至回光返照般生发出少女的娇俏来,就像一枝花终于得到了润泽,便会拼了命地舒展枝叶,开出艳绝的花朵来。 凭着那张脸,继父没有在意她的过往,只是也没有掩饰他对言羽的厌恶。 肮脏基因的产物,继父说得没错。 言羽也这么觉得。 再后来,继父向母亲保证,会用些手段解决那个烦人的酒鬼,保证言羽以后再也不用受到骚扰,但只有一个要求,母亲和他走,让言羽从他们俩的世界彻底消失。 而母亲答应了。 之后言羽生父因欠钱不还被起诉关了进去,再也没有出现在言羽眼前,言羽也自此和外婆生活在一起。 日子就那么流啊流啊,流到了如今,平平静静,波澜不惊。 却是言羽失去了所有才换得的。 讲到这里,言羽歪头朝顾淮琛笑了笑,用开玩笑的口吻道:“你看,平静的生活多么来之不易呀。” 顾淮琛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言羽总是这样,一讲到悲伤的事便会换上一副轻松的口吻,仿佛毫不在意地将伤疤揭露给别人看,还要笑着说,看,我没事儿,我一点都不疼。 其实只是过往太痛苦,他只能自欺欺人地坚强轻松,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不管心里多么痛苦悲伤,面上总是挂着那副名为“轻松”的面具。 言羽和顾淮琛说母亲去世的事时,面上也是这么一副笑。 情真意切,滴水不漏,顾淮琛却能从他轻笑恣意的眼神中,洞悉深埋其中的凄凉与悲恸。 “别笑了,你笑得我心疼。”顾淮琛紧紧握住了言羽的胳膊。 光是听言羽的讲述,顾淮琛的心便不可抑制地揪痛起来,更何况是亲身经历其中的言羽呢。 言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合上眼,再睁开时,漂亮的眉眼间只剩下漠然。 顾淮琛想要安慰他。 想了想,顾淮琛偏过头,把衣领往下扯了扯,露出还未愈合带着血的伤口:“要不,再让你咬一下?” 言羽笑着搡了顾淮琛一把:“占我便宜占上瘾了?” 言羽笑得很轻很淡,不是那种略带勉强的牵笑,也不是那种含着讥讽的嘲笑,就是简简单单的,来自心底的,被顾淮琛逗得笑了两声。 顾淮琛拉好自己的衣领,站起身,对言羽伸出手:“走吧?跟我回家,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 “跟我回家”这四个字在舌尖卷了几回,尾音轻细上扬,被顾淮琛说得暧昧不已。 言羽蓦得又回想起唇舌贴着肌肤的触感,耳垂一红。 偏头拍开顾淮琛的手,言羽没起身:“我回我自己家。” 顾淮琛收回手,长身直立单手插兜,迎着月色摆出沉思的模样,缓缓抛出了一个问题:“你家,有医药箱吗?” 言羽喉头一哽。 干,还真没有! 言羽自己一个人住惯了,别说医药箱了,就连感冒药都没备上两副,平时受伤生病全靠身体硬扛,这副样子回家只能脏兮兮地洗个澡,然后倒床上缓缓流血至死。 言羽摸了摸鼻子,慢腾腾站了起来。 顾淮琛看着言羽不好意思的表情,扑哧一笑。 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笑得牵动身上伤口抽吸一声,笑得站不直身子歪在破墙头上话都说不连贯,笑到言羽心中已经念完三个排比句了,他还在笑。 言羽握紧了拳头,用冰冷的眼神无声威胁道:再敢笑,他们俩今天就只能有一个人活着从园区出去。 顾淮琛这才喘着气,抹掉眼尾笑出来的眼泪,朝言羽问道:“这回打算跟我回家了?” 言羽冷哼一声,捡起地上的书包,算是默认了。
第42章 就没耐住诱惑亲了顾淮琛一下呢 两人没敢打车,生怕出租车师傅见到两人的样子误以为他俩刚生吃过几个壮汉然后一脚油门开到派出所去为人民除祸害为社会做贡献。 所以顾淮琛叫了司机来接他们。 但是司机的表情也活像是以为他俩刚销完赃埋完尸,眼神一抖一抖地朝后视镜里瞟,差点打死方向盘创马路牙子上去。 顾淮琛抽着车上的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陈叔,你再不松刹车绿灯就要过了。” 陈叔惊醒似的抬头,才发现红绿灯已经变成个位数了,连忙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言羽小心翼翼地用湿巾擦掉额头血渍,见状偷偷朝顾淮琛身边靠了靠,小声问道:“他这样……没事吧?” 顾淮琛轻柔一笑,把用过的湿巾扔进垃圾袋中,说:“放心,陈叔是我们家老司机了,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言羽点点头,伏在顾淮琛耳边小声问道,“那我们今晚的事……” 许是这句话太过让人浮想联翩,话音未落,老陈就差点开车创上路旁的电线杆表演一番自挂东南枝。 顾淮琛沉默了片刻,示意言羽继续说。 言羽小心观察了下顾淮琛的表情,继续说道:“那我们今晚……” 话没过半,车子突然颠簸两下,得得得加速颠过一排减速带,把车上两人颠勺似的颠了个头晕目眩七荤八素四菜一汤。 顾淮琛面皮抽了抽。 言羽沉默了一会儿,张口道:“那今晚……” 结果车子一脚油门踩到底猛地加速,差点创飞路上的野猫车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主打一个人鬼情未了。 顾淮琛忍无可忍,撩起眼皮对陈叔说:“多结五年薪水给你,是时候让你儿子来接班了。”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陈叔这才一路平稳目不斜视不动如山地将车滑进别墅车库。 顾淮琛头也不回地拉着言羽上楼,去房间里找医疗箱。 顾淮琛不喜欢别墅里有外人,阿姨通常只在白天过来,做完一日三餐打扫完卫生,晚上时间又回去。 所以现在偌大的别墅内,只有顾淮琛和言羽两个人。 言羽坐在客厅轻奢昂贵的沙发上,抬头看着华贵别致的灯具,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以这种情况到顾淮琛家里做客。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言羽一时还有些适应不来。 明晃晃的灯光一照,言羽理智回笼,瞬间就有点后悔刚刚在园区对顾淮琛做的事了。 他怎么就没耐住诱惑亲了顾淮琛一下呢! 都怪顾淮琛!好好的伸着个脖子勾引人做什么!这不是引诱他犯罪吗! 言羽愤愤地想。 顾淮琛拎着药箱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张愤世嫉俗的脸。 “想什么呢?”顾淮琛把医药箱搁在桌上打开,找出碘伏棉签和纱布,让言羽把胳膊伸出来。 言羽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道长长的口子,伤口不深,只破了层表皮,要是顾淮琛没说他都没感觉到,就是上面糊了层黄土碎砂,血液浸出来,看起来有些吓人。 “没事儿,我自己就好,”言羽接过棉签剃掉伤口里的碎沙子。 顾淮琛默了片刻,去阳台打了个电话,不多时,私人医生的车停在了顾淮琛家别墅门口。 言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大褂拖进了浴室规范地冲洗伤口消毒包扎还顺带一套全面的身体检查最后留了药让他内服外敷按时服用明天最好再去医院找他一趟,最后像午夜来临时的灰姑娘一样华丽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等言羽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包成了一只粽子,浑身上下只露出双疑惑的大眼睛。 顾淮琛坐在对面,盯着他笑。顾淮琛身上也带了伤,脸上被蹭破了道口子,胳膊抬起有些困难,脚踝被石墙压得有些错位,消肿冰敷后,被缠了层厚厚的绷带。 言羽生怕他又要笑得三个排比句那么长的时间,连忙用眼神瞪他,顾淮琛立刻收声,无辜地耸耸肩。 言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总觉得下一刻就能和法老当场结拜为异性兄弟:“这么严重?” 顾淮琛眉眼含笑地看向言羽,没做回答,说道:“我待会儿替你向老杨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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