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亦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向下出溜,余贤连忙捞住人,就见那张惨白至极的脸上竟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杜亦有些不好意思:“疼得有些脱力了。” 余贤把人揽到怀里,只是这一捞摸到了一片粘腻。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满掌的鲜红,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车内血.腥味弥漫,杜亦栽在余贤的身上,米色裤子下的红在缓慢地蔓延…… 苍白的脸颊浮起异样的红,杜亦的双腿极轻地动了动,血正在从难以启齿的部位向外流淌,他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我可以坚持,到审异局取出来就好了……没事的……” 余贤心中的恐惧在此刻放到最大,智浮车被调到最快,殊力波环绕在外,对其进行最大力的推动。 他分别与梁逸和颜淼取得联系,简短地讲了杜亦的情况。 智浮车直接停到瀑布屏障前,童照站在此处等候,他接下轮椅,目送疾驰而去的余贤。 余贤脚下生风,在止戈中心大门前被迫停留了几秒。这里是进入审异局的必经之路,任何交通工具都只能在经过止戈中心后才可使用。 这里也是审异局人最多的地方,所有局里的人每天都要经过此地。 怀中人已是意识不清,然而鲜红还在顺着裤腿嘀嗒下落。余贤粗鲁又快速地拽下自己身上的风衣,把杜亦包起来,让他的脸贴在自己胸膛上,不给任何人瞧见的机会。 幸而此时止戈中心的人不多,余贤恨不得五步作一步直冲出大厅。眼见着就要到出口,一道身影“嗖”地挡住他的去路。 “余部长,请按照监测中心的出勤规定,先通过传送带抵达监测中心取下监测仪器,再进行其他活动。” 余贤的视线扫过身穿亮黄色衬衫的年轻人,这人是跟玺域的那个老头子一起来到监测中心的,也是个常人,被派到此处监督行动部以及任何佩戴监测仪器出外勤的审异局成员,平日里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对各部门的新人耀武扬威,凡是不对他点头哈腰的,便会被上报到监测中心。 平时余贤外勤归来都是直接踏上传送带,他对这人只是打个照面,名字都没问过。 此刻这个站桩却成了他的拦路虎。 “急事,回去补报备。”余贤满面寒霜,语气略烦躁。 “请余部遵守规定。” 怀中人声息渐弱,余贤的神色冷到极点,一双蓝眸凝成冰,拽下检测仪器砸在地上:“让开。” “恕不能……” 那人的话讲了一半便被余贤一脚踢开。 “我不想在这杀人。” 穿过止戈中心就见到智浮医疗车候在外面,谈佑二话不说直接将浑身浴血的两人接上车,车内速度目标地全部设置完毕,不到五十秒便直抵实验体基地。 所有仪器准备就绪,两人刚到,杜亦便被放到抢救舱,颜淼和梁逸已经在里面,谈佑飞速套上特质服装跟了进去,只留下余贤在外等候。 剖腹、取物、抢救…… 站立、撑墙、半蹲…… 余贤变换各种姿势,每一种都难受至极。 “发现得太晚,满地血,已经没气了。” 他的耳边萦绕着这句话,双手捂住心疼到狰狞的面孔痛苦地闭上眼睛。手上、衣服上粘到的血早已干涸,但血.腥味却好像始终不肯散去,它们不再令他头晕目,但却时刻在提醒余贤:他的队长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痛楚。 余贤双手交叠紧紧扣在上腹,弥漫的血味引得他胃内激烈地翻腾,他站起身狂奔至洗手间对着马桶几乎把整个胃给吐出来。将手上的血迹清洗干净,换下作战服,倒出一粒S型异者特效止疼药吞下,余贤按着胸口深呼吸,胃没有很疼,他企图用止疼来缓解就要将他吞噬的心痛。 在抢救舱外不知道等了多久,梁逸先从其中走出,脸色极差似是忽然生了场大病,余贤知道这位医研部部长的心脏似乎不太好。随后走出的是谈佑,他手中拿着个玻璃器皿,里面装着一大一小两个黑色刺猬球,他看了眼面色惨白的余贤,道:“这玩意是从杜亦腹中取出来的,再晚几秒就能扎死他。” 颜淼则是在杜亦被轻轻从抢救舱移出来后才慢吞吞地坐着轮椅出来:“他现在做任何大幅度的移动都可能引起大出血,在基地住几天,好转后再转到诊疗区。” * “满地血,已经没气了。” 已经没气了。 余贤猛地惊醒,抬手胡乱摸了把脸,起身为床上昏睡的人掖了掖被角。 杜亦已经昏睡了三天,原本养回来的一点血色被迅速蚕食殆尽。余贤偏过头毫不留情地对着自己的左脸连抽了好几个嘴巴子。 小腹宛如马蜂窝,每个小孔都冒着寒气,每个小孔都插着银针。杜亦难受地攥紧床单,眼皮上似是坐着个千金的胖子,他与之抗争了许久才挣出一条缝隙。 这是……实验体基地的疗养室? 他怎么了…… 对了,那天天气不错,他出去晒太阳,遇见个十来岁的小孩来搭话,在他耐心与那孩子指路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针扎的疼,就见那孩子满脸惊慌失措,杜亦眼前有一瞬间模糊不清,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道身影粗鲁地拽走吓得哭出声的孩子。待他的视线恢复清明时,低头一看,膝盖上扎着一个小巧的针管,里面的液体正在飞速地窜进他的体内,紧接着便是小腹痉挛般的痛…… 再之后就见到了小狼崽……余贤呢? 杜亦又攒了些气力,将眼前的缝隙拉大一些,余贤那张又惊又喜有疼有苦的脸便呈现在他的眼前。 “小渔……” 余贤忙应了声,拿过沾湿的棉签为他轻轻擦了擦唇瓣,再将吸管送到杜亦嘴里:“先少喝一点点,润润嗓子。” “你受伤了吗?”杜亦只吸了一点水含在嘴里一会儿才咽下去,干涩的嗓子终于能发出低弱的声音,“脸怎么肿了?” 余贤摇头,喉咙似被粗重的沙粒磨过,低沉喑哑:“想你了。” 杜亦失笑,虚弱地道:“想我,把脸想肿了?” 余贤点点头,模样还挺乖巧。 “胡说八道哦。” “真的想你了。” 杜亦认认真真地凝望着那双塞满心疼的眸子轻“嗯”了声,问:“疼不疼?待会儿问问谈佑有没有消肿的。” 嘴一瘪,水雾渐渐升起,余贤低声道:“队长,你能不能多关心下自己?” 杜亦笑:“我不是有你疼吗?”他瘦削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交给余贤,语调低柔,“我再疼我自己,也比不过你疼我啊。” 余贤握住他的手眼眶噙满泪,沉默半响问:“杜亦,你疼不疼?” 杜亦认真地回:“疼,”随即轻轻笑了笑,“不过会好的。” 一个疼字打得余贤浑身一颤,一滴泪冲破眼眶的束缚滑落下来,他埋在杜亦的掌心喃喃道:“会好的。” 余贤擦净那滴泪滑过的轨迹,尔后强硬地将它其余的伙伴憋回去,清了清嗓子:“抱歉队长,我还不够强大,又在你面前哭。” “没关系,你的泪是为我流的啊。” ----
第66章 信及豚鱼第六天 “哎呦,源城苏氏更换家主了。” “是吗?我还以为苏家早没落了。” 止戈中心讯息组一向对外界的新闻掌握得最为迅速。 “你可小声些,别让异域的那位听见。” “那位不是早脱离苏家了吗?” “谁知道,这些豪门里头有多少事儿?说来也是有意思,有些豪门瘦成了蚂蚁硬是要充大象。” 杜亦在审异局待了半个月,身体勉强恢复到被下药前的状态才回到家中。 审都财经频道正在播放源城苏氏的相关新闻,内部如何变动没讲明白,花边消息倒是挖出来不少。新家主是苏家的旁支,花料多的这位是家主的嫡长孙,独苗一个,男女通吃的典型纨绔子弟。 杜亦拿着与余贤在市集买的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沙发,随意瞥了眼电视,他的手蓦地一顿,画面正在切换苏家那位嫡长孙与人勾肩搭背的照片。 “暂停。” 画面立马停住,杜亦走近仔细端详那张被放大的脸。 他想起来了,他见过这个人。 半个月内,余贤接到了高达十次投诉,皆是来自监测中心,其中八次出自“拦路虎”,两次出自监测中心的副主任,也就是那位拦路虎的队长——玺域所谓资历丰富的上将,被行动部人戏称为老头子。 然而,余贤除了被扣了部分工资来抵那一脚的医药费,没再受到任何惩罚。就连摔坏的监测仪器都被伏念卿修好了,为他省去一部分赔偿金额。 余贤再次化身拼命三郎投身到工作中,因行动部的各位知道他与杜亦之间不容易,都很自觉地配合余贤,以便他用拼劲来换取每周一日的固定假期。 “队长,今天怎么样?” “很好,没有不舒服。” 由创世者HG引发的下药案还在持续发酵,行动部与器物部联手破解,余贤已经有两天没回家了。他熬得太晚,杜亦舍不得他来回折腾,便命令余贤在审异局休息。 人回不去,但通讯不间断。 “你今天也别折腾了,在睡眠舱好好休息,”杜亦身上裹着舒软的被子,“不用惦记我,家里菜还有呢,我不出门。” “好,等我回去带你出去玩。” 被余贤哄孩子的语气逗乐,杜亦关了工牌上的通讯界面,拿过日常用的手机翻出通讯界面,点开置顶的小狼崽三个字,余贤的头像立马就出现在他的眼前,杜亦嘴角微勾神色十分温柔。 这是余贤特意拍了照片传上去的,告诉杜亦想他就打开看看,他的小狼崽很快就回来。 月光洒进片片碎光,杜亦逐渐适应常人的生活。 “没特殊情况我今晚一定回去。” 第二天早上余贤又发来了消息,是语音,声音里满是期待。 电话是下午打来的,杜亦披着大衣伏在案上,面前开着的电脑上光标闪动。 他一直生病,花销不小。不便出门工作,就在网上找了简单的兼职,钱不多但好在不那么累,还是日结。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始终不愿意成为一个真正的废人,不在于他是否介意成为。 被打了药后元气大伤,又多了腹痛的毛病,偏偏每次打的都是突击战。杜亦趴到桌上手盖在小腹,脸贴着桌子同余贤讲话。 书桌上有个三层的小型手办展示架,整整齐齐地摆着各式各样杜亦需要的药,药瓶药盒药罐针剂,上面还粘着标签。 余贤弄这东西的时候,杜亦着实惊了一下。别人放玩具,他家开药铺。 杜亦准确地找到了止疼,只是手在碰到药瓶时又收了回去。他现在吃的药比饭还多,胃没有一刻彻彻底底消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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