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娶你。” “啊?” “怎么?”杜亦笑着看他,“在我们彼此心中,就算再价值连城的物品也比不上对方更宝贝,那聘礼是什么又有何关系?” “队长……” “余贤,我的聘礼是我自己,”杜亦粲然一笑,一字一顿,“你嫁不嫁。” 他说得平和,面色沉静,看似胜券在握。然而内心的大潮正汹涌澎湃。杜亦用尽浑身力气控制住双手,他的心就要跳出来了,堵在嗓子眼,几乎无法呼吸。 谁肯要你?满身疮痍的你…… “嫁!”余贤毫不犹豫。 杜亦挺了挺腰,从轮椅上站起来,窗外透进的清冷晨光立即描绘出他顺滑的腰线。落在他手上的光线,被微微打颤的指尖晕成了斑驳的碎光。 “我要你,”余贤将所有收进眼里,再次宣誓,“只要是你,我就要。” “赔本买卖,”杜亦的双目也染上了点点水光,“有理由也不许退回。” “绝不。” 吃过早餐,两人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去领了结婚证。 轮椅被收起来,杜亦是直接走着进去走着出来的。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那张素来苍白的面颊平添了几分淡淡的暖色。 余贤挎着杜亦的手臂,遇见人就不经意似地摩擦手上的戒指,炫耀意思明显,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已婚之人士,嫁得还是身旁这位优雅俊逸的男士。 望城凌绝山,一对对小情侣牵手的、拥抱的、接吻的,多得不足为奇。 凌绝山又被称作姻缘山、月老山。只因此地有两颗缠满红布的千年老树。在山顶两颗老树上挂上祈愿牌,再去山下的别墅区租住一晚,第二日迎日出,便可实现愿望,伴侣间的祈愿最为灵验。 下山时已临近傍晚,路上依旧行人纷纷。上山是坐着车升上去的,下山杜亦说要自己走,余贤没劝他半分,只是乖巧地揽着人的腰,与杜亦一同缓慢地下行。 “来这地方许愿的人可真多。” “感情的那点事儿,求良缘求表白成功求在一起或是求白头偕老,无非就这些。” 山顶挂牌唰唰作响,数不清的愿望一一被晚风抚摸。 就如这两个闲聊的路人所说,上面的祈愿大多是那些。只是有两块挂牌上的字格外显眼,似是下笔之人用了百分千分的心力。 余贤祈愿:望我爱之人往后无苦消痛。 杜亦祈愿:望我爱之人余生平安顺遂。 当晚,在山下的别墅,余贤收到了伏念卿的消息:源城苏家。 假期的最后一天,余贤把决定权交给了杜亦。不出意料,杜亦选择简简单单地与余贤共度一日。从清晨一起准备早餐开始,再到晚饭后在清扬小区附近的海滩吹风,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两人都觉得特充实,像热恋中的小情侣对每件小事都带着新鲜劲儿,又似一对相伴几十年的老夫妻,一切井然有序默契十足。 难得是个好天,晚风打在身上清爽却不冷。 两人提溜着小马扎坐在海滩上看孩子们嬉戏,看小情侣亲热,嬉笑耍闹声不绝于耳。杜亦身上披着余贤的外套,唇瓣一如既往的苍白。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这几天他一直头疼,但自上次救了人后,他的头就断断续续地疼着,时间一长他倒是习以为常,就没同余贤讲,偶尔疼得厉害了吃上止痛便会有所缓解。 “那个小哥长得真好,旁边那个跟他什么关系啊。” 忽然间,格外清晰的一句话传到杜亦的耳边,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周围人都在各玩各的,只有靠树坐着看书的一个少年在看着他们。 “啊,他看我了,他脑瓜子后面是长眼睛了吗?” 杜亦轻轻皱眉推了推眼镜,一种怪异的感觉直涌上来。 这个少年没有开口,但声音却似在他耳边响起,清晰无比。 忽然间,杜亦意识到了什么。 他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一对打闹的情侣身上,尝试着集中精力去探测他们的内心。 这对情侣虽在打闹,但口中的称呼极为亲昵,任谁都以为是正处于热恋当中。 然而他们心中所想的则是: “二虎吧唧的,明天就甩了你。” “什么土老炮啊,这点浪漫都不懂。” 杜亦猛地捂住头,却听到余贤在说:“队长的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肯定是不舒服。哎,又在偷偷忍了。” “还好。” 杜亦顺嘴接了句,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他抬头看向余贤。后者并未开口,只是面露担忧地望着他。 “队长?” 余贤见人不对,唤了声。 杜亦抱着头一动不动,余贤的声音随着周围嘈杂的声响渐渐地飘远,脑中的麻绳连续拉了两下来回,他很想竭力忍住突如其来的剧痛,再对余贤说上一两句无需担忧的掩饰之词,然而脑中像是卷起一场汹涌的风暴,无情地摧残着他的神经,杜亦控制不住的闷哼,抓住余贤的手臂,俯身干呕。 麻绳在风暴中晃荡由纤细变为粗大再化作千万条,从不同的方向来回拉扯,杜亦脑袋里似乎被摩擦出了火星子,他用手去捶、去打。 “队长,队长!别打!” 余贤攥住那双手,将人整个揽进怀里。 杜亦抬头求助般地望着他,左眼红得要滴血,被红包裹的瞳孔中竟浮现出缕缕金色,诡异可怖。他霜白的唇轻轻蠕动了两下,上身剧烈颤抖,半个字都未能出口,便厥了过去。 ----
第69章 信及豚鱼第九天 余贤带着杜亦连夜赶回审异局。 短短的路程,他被凌迟了千万次。 杜亦只昏迷了片刻,清醒后便一直紧攥着余贤的衣领,他的双手被余贤束缚,苍白的脖颈拼命向后仰,痛喊声不间断地划破黑透的夜,也在余贤的心尖上划下道道血痕。 余贤再次守在实验体基地抢救舱外,舱门关得一条缝隙都没有,连条发丝都塞不进去,却关不住杜亦撕心裂肺的声音。 “啊!” 余贤跪在地上,发出同样的痛喊。他的双手拽着胸口的衣襟,呼吸哽在嗓子眼。 他好疼。 究竟是怎样的疼痛,能让一向隐忍的队长痛到呼天喊地? 他想冲进去看看他,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小渔……疼……” 几乎被疼痛吞噬的人发出求救般的呼唤,声声痛喊自抢救舱内传出,直抵进余贤的耳朵,撞得他险些晕倒。 余贤宛如被压下的弹簧,这一声痛喊挪开了碾着他的无形大手,他“唰”地一下弹起来,踉跄地奔到抢救舱口。 可是,他又刹住了。手轻轻地从舱门上滑下,他怕影响里面的人对杜亦的治疗。 门被打开,谈佑探出个头,语速飞快:“穿好,进来!” “杜亦!”余贤几乎连滚打爬地骨碌到杜亦跟前,一把捞起那双青筋崩起的手,“我来了,我在这儿!不疼了,就不疼了……” 淡淡的银光萦绕在杜亦周围,苍白的脸颊上冷汗与血泪交织。他的左眼被血雾糊住,右眼皮被冷汗打得不住颤抖,但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知道余贤来了,就在他的身边。 “你们是契合Partner。”梁逸冷静地提醒。 “对……对!”余贤调动体内的S型殊力波缓缓地向杜亦的体内探入。 脑袋里有根铁丝拉着杜亦往上提,脚下却坠着座山拖着他向深渊坠落。 忽地,他嗅到一缕清凉的气息,霎时间杜亦仿佛置身于绚烂的花海,他拼命想要破开的痛苦枷锁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缓缓地解开。 “队长,我来了,没事了。” “唔……” 仪器声由鸣叫转为嘀嗒声,颜淼、梁逸、谈佑三人皆是长舒口气。 杜亦安静地被余贤握着,已经陷入昏迷。 “他……他怎么样了?” 余贤的额发打起了缕儿,满脑门的冷汗。 “第二殊力觉醒了,”谈佑回道,“念心,J型。” “他体内潜伏着第三殊力,殊力型未知。”颜淼补充道。 “对身体会有影响吗?”余贤稍放松的神经蓦地又紧绷起来。 “目前还不能确定,”颜淼盯着仪器上的数据,“我们在他体内注入了药物,暂且让第三殊力保持沉睡状态,以防止受某种刺激导致第三殊力主动觉醒,造成不可控的影响。另外,关于他的眼睛,”他顿了下才接着道,“不是殊力导致的,根据你上次所说的情况,极有可能是临星王室求了百年的瞳御术。” * 杜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脑袋里依旧不太清醒,有一点疼,不是十分剧烈。 余贤趴在床边,黑眼圈浓重,眼睛有些肿,杜亦猜测小狼崽定是哭过了。 他撑起身捻手捻脚地下了地,不知道是不是觉醒了新殊力的关系,他的腿不再像从前那样无力,似乎恢复到了失去殊力前的状态。 于是,杜亦想逞强。 但他想逞的强过于强,以至于很快便化作泡影。 杜亦打算把余贤抱到床上,让小狼崽能好好休息。只是,他还没进行到第一步,也就是说他还没来得及走到余贤跟前,他想抱在怀里的对象就醒了。 “队长你……”余贤望着一身病号服站在床尾的杜亦足足怔了一分钟。 两人都被按了暂停键似的,杜亦停在原地与那双蓝眸对视了一分钟。 “我,”杜亦生平第一次打起了结巴,紧接着扯了个谎,“我去厕所。” 余贤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怎么不叫我,我抱你过去!” “不用,”杜亦决定隐去自己的伟大梦想,先告诉余贤一个好消息,“我的腿好像彻底恢复了。” 先前经过在诊疗区的一系列治疗,杜亦的病早已降低了发作的频率,并不需要时时刻刻靠轮椅生活。 但那不一样,他能感到非常不一样。早前,他就算偶尔可以自己走路,也常伴着种无法言喻的脱力感,似是有劲儿无处使。现在不同,他实实在在地感觉到属于自己双腿的力量真的回来了。 “真……真的?!”余贤激动得眼尾湿润,他抱住杜亦转了一圈,“太好了,太好了!” 他像呀呀学语的孩子,词汇库里只有这么三个单调的字,用各种不同的语调展示。似从大书的某一页里拿出来的干枯树叶,淋漓了春天的气息又鲜活起来。 余贤将杜亦放下来,望着被自己的兴奋感染得更有生气的人,他的嘴张开又闭上,蓝眸亮晶晶的水光闪啊闪,接着缓缓地将人再次拥入怀中。 “太好了,队长。” “嗯。”杜亦轻轻应,他看不见余贤的脸,但肩膀上滴滴答答逐渐湿了一片。 两人顺理成章地挤到一块,睡觉。 后半夜,余贤还是被身旁轻轻蛄蛹的身体惊醒了。杜亦的呼吸时缓时紧,显然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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