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类的本性,是人类的原罪。 所以……不是她的错。 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错了。 原来并非所有人性都经不起考验,原来世界上是存在这种坚不可摧的信任的。 这孩子说的对,实际上,她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所以一直躲在梦魇里,为自己筑起厚厚的墙壁而已。 这次,她如同当头棒喝,被仇恨和痛苦蒙蔽的心总算清醒了一些。 “你说的对,是我错了。” 娜塔莎瘫坐在地上,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了些,原先的愤恨之色已然消失,只剩下淡淡的哀伤。 “娜塔莎,不全是你的错,真正有罪的是那些欺骗你的坏人。”陆满试图安慰她,娜塔莎只是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仅误杀了我的亲人,还诱导其他人也误杀了他们的至亲至爱之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罪孽深重、沾染无数无形鲜血的双手,止不住浑身颤抖:“这种行为,跟那群恶魔有什么差别呢。” 娜塔莎的眼睛逐渐变得灰蒙蒙黯淡下来,透露着些死气。失去了仇恨,失去了执念,她生命的烛光似乎也走向了尽头。 “别放弃,你还有赎罪的机会啊!”陆满动容地摇晃着她的肩膀,企图让她振作一些。 娜塔莎的眸光清明了些许,她依然摇了摇头: “我之前一直在被永生联盟派来的人追杀,当然我也狠狠咬掉了他们一块肉,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掀开兜帽,露出了蔓延至脖颈处的狰狞致命伤:“我快死了,陆满。” 她语气平淡地陈述着这一事实。 “就让我以死谢罪吧,虽然我知道,我的死偿还不了如此多的罪孽。” 娜塔莎看着陆满,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等我死后,我的怪核你帮我收起来吧。与其落到永生联盟那群图谋不轨的人手上,不如交给你。我相信,你会好好使用它的。” 陆满又写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可…可是我要怎么使用呢?” “可能你自己没发现…你的记忆……混沌一片,存在大片不自然的空白与零散的碎片。” 他的记忆,存在空白和碎片,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从小就在青苗村长大的吗? 陆满有些懵懂地看着她,脑海里忽然快速闪过几个片段:雪白墙壁,铁制拘束服,编号0000,以及无限∞符号。 “嘶——”他忽然感到头痛欲裂,伸手捂住额头。 可那不是幻境中发生的事吗,怎会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脑海中,好似曾经真实发生过一般。 “记忆不可能会真的消失,它只是被藏在了脑海深处,等待你找到它而已。” “当你需要找回过往记忆的时候,我的怪核或许能…派上用场。” 她最后轻轻握住陆满的手腕,将一个沉甸甸、热乎乎的东西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我其实之前一直害怕死亡,我害怕死后到天上见到爸爸妈妈……他们会怪罪我…” “不过,或许我死后,会去到他们都不存在的地方……毕竟像我这种怪物,只会下地狱的吧。” “但我现在不怕了。” 娜塔莎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可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释然。 “陆满,谢谢你,让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看到如此温暖耀眼的爱与信任。”这也让她生起了赴死的勇气。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自己给自己哼着,母亲曾给她唱过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世上一切、幸福愿望…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 爸爸,妈妈,我来找你们了。 随着哼唱声逐渐弱下去,娜塔莎如同沐浴在午后温暖阳光下,沉沉地睡着了。 陆满守候在旁,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将那枚还温热的心脏揣进了兜里。 他站起身来,开始徒手挖坑,然后轻轻将陷入永眠的娜塔莎放入坑床中,以石碑作枕,以黄土作被。 娜塔莎蜷缩成一团,姿势仿佛回到母亲襁褓中的婴儿。 她的睡颜安静祥和,嘴角还挂着浅浅笑容,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一样。 晚安,娜塔莎,祝你好梦。 等料理完一切后,陆满背起在旁边还昏睡着的陆叔,再次踏上了返回的旅程。
第110章 风起 陆满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偏头一看,陆叔已经悠悠转醒。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咂巴咂巴嘴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小满…小满呢?” 陆川不安分地左顾右盼寻找着,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正飘在空中自己走。 “陆叔,我在这。” 陆满闷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因为他现在这个体型还维持在10岁左右的身高,很难完完全全背起作为成年人的陆叔,于是他只好将陆叔高高举过头顶,像是扛一具尸体那样拖着他走了一路。 陆川惊喜地一溜烟翻下来,热泪盈眶地揽着陆满的肩膀,像是找到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 “我刚才不知怎么睡着了,还做了噩梦,梦里发现你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你。” 陆叔对刚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浑然不知,陆满便什么也没多说: “是啊,我也做了个噩梦,但没事,好在我们已经醒过来了。” “啊,我们到了。” 山洞的轮廓已经远远能看见,他们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电梯闸门在面前打开,陆满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除了兜里随身携带、被体温捂得暖烘烘的那枚怪核之外,陆满没带其他任何东西,他将所有秘密都埋藏在了荒芜的旷野里。 来时电梯下行的路感觉很长很长,可回程时的路仿佛转瞬即逝。 眨眼之间,他们又回到了极乐鸟酒吧。 帕拉黛丝不在外面迎接她们,她办公室里还残留着极淡的木制熏香燃尽后的气息,香炉里的烟灰堆了厚厚一层,似乎房间主人已经离开了好一段时间。 走到外面之后,陆满又变回了之前小鸽子的模样,缩在了陆叔宽敞的口袋里,把小脑袋探了出来。 他们直接从四楼坐电梯到楼下酒吧大厅,电梯门一打开,声浪如洪水般迎面朝他们打来。 大分贝的刺耳音乐燃遍全场,舞池中不论男男女女都举着啤酒杯摇头晃脑、扭动腰肢。五光十色的霓虹聚光灯几乎要晃花了陆满的眼睛。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陆满晃了晃脑袋,好奇地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可却被陆叔无情地用手一把揪住小脑袋,隔离开视线。 孩子还小,可不能学坏。他带着陆满快步离开这个纸醉金迷、夜夜笙歌之地。 走出酒吧的大门,天空尽头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清晨第一缕曙光照耀在他们的脸庞上,在光线微弱的黑暗怪窟里呆久了,看到这样明亮的景象,感觉真是恍若隔世。 等回到花园、一屁股陷进宿舍沙发之后,风尘仆仆的两人心中绷紧的弦,这才松懈下来。 陆叔这些天奔波劳碌寻找出口,希望落空之后大病一场,身体虚弱地卧床休息了好几天。 而陆满则是第二天就精力满满地回归了怪物实战演练学的课堂。 在怪窟中他几乎没有明确的时间流逝概念,等回到地面上一翻日历,才发现距离他进入怪窟已经过去了快十天的时间。 这两周的课,他都拜托了兰登老师帮自己代课。也不知道顺不顺利,有没有出什么岔子。 看着这些久违的熟悉面孔,陆满脸上挂起柔和的笑容。 “好久不见,同学们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几乎所有同学都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在原地,听见陆满的问话后纷纷抬起头来举手怨气冲天地抗议到: “小陆老师,你管管你的教具啊!” “你不在的时候,我们都要被它折腾死了!” “持续两周的高强度训练,就连兰登老师也身体抱恙,请假休息了……” 陆满瞪向人群中的那个罪魁祸首,陆蛮往左看看往右看看,目光游移,一副与他无关、不是他干的的模样。 没有大人在家,就死命拆家是吧。陆满都担心自己再晚回来几天,整个花园都要被这让人不省心的家伙拆成一片废墟了。 「陆蛮你给我等着,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这也不能怪我啊!」陆蛮连忙喊冤,「我只是授课态度比较严厉而已。」 躺在床上的兰登费力地翻了个身,感觉浑身酸痛连带骨头缝都好像松了。 嗯,今天的花园依然风平浪静。 然而,花园外的世界却风起云涌。 A区血猎大厅,许多支血猎小队都聚集在一起,整装待发,他们统一喊着“讨伐梦魇”的口号进入了怪窟。 毕竟,永生联盟给他们开出了无法拒绝的巨额赏金,足够所有小队的人后半生衣食无忧了,而代价是取得梦魇的怪核而已。 于是他们达成共识,组成了讨伐队,一同前去围剿梦魇。 可奇怪的是,他们几乎翻遍了A区怪窟的每一个角落,都没发现梦魇的身影。 其中一支血猎小队,正缓缓在怪窟中行进。 “那怪物到底去哪了…”有个身体虚胖的成员体力不支,大汗淋漓地瘫坐在地上,“我真的走不动了……” “是啊…都已经在咱们负责的这块区域游走了三天,就差掘地三尺了,连个梦魇影子都没见着。” 胖子已经在枯树下找了块冰凉的石头靠了上去,现在外界应该正值午后,走在路上感觉整个人都要被这天然熔炉给蒸化了。 皮肤贴在冰冰凉凉的石板上,这才感觉到些许快意。他的手忽然摩挲到石头上存在凹凸不平的地方,下意识看了下去,竟然是一串字。 “一个名叫娜塔莎的女孩与此地安眠,请小声勿扰。” 刻痕还很新,显然是刚刻上去没多久的。 “真晦气…竟然是块墓碑!” 胖子见了鬼似的,蹭的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抬起腿就想给那墓碑来上一脚。 “行了别在那磨蹭了,快赶路,我们还得找梦魇呢。”队长不耐烦地催促到,他这才作罢。 “这次,真的得掘地三尺才行。” 一行人慢慢远去了,暂时没有惊扰在树下安息的亡者魂灵。 一天后,在核心区的高塔之上。 灯光昏暗的房间里,围成圆圈的长桌上遮盖着厚厚的白布,十几个人陆陆续续进入圆桌会议室,在各自的位置上落座。 他们脸上都戴着统一样式的面具,穿戴着能遮掩身形的长袍,面具里内嵌了变声器,谁也看不透面具之下藏着的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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