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是信徒该有的样子。 戚逐芳想,干脆蹲下来。 祂稍微恢复了一点在看到唐恬资料时候的兴趣。 唐恬的下巴被祂抬了起来。 祂与那只遍布血丝,艰难挣开的眼球对视,手指在眼眶处摩挲了几下,还是没把那只仅剩的眼睛挖掉。 挖出来的话,这个人估计就直接死了。 他身上还有冷蛛的毒。 唐恬的目光依旧让戚逐芳不舒服,哪怕它混合着狂热和强烈的渴求。 要是他现在还健康,并且体力充沛,戚逐芳认为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挑衅自己——在意识到自己身份的情况下。 唐恬是疯子。 “不论是财富,还是声望和地位,亦或是无数人的性命。” 戚逐芳能看到他脸上爬上不正常的薄红,“我都会为您献上。” 唐恬嘴唇震动的幅度更加微弱,但他依然试图亲吻戚逐芳的指尖,身躯颤抖,浑身上下被兴奋充斥。 他开出的所有条件,所有引以为傲的筹码,对戚逐芳来说都不存在意义。 但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 这次,戚逐芳没有急着拒绝。 “人类,你想要什么?”祂问唐恬。 唐恬笑道:“我想要死亡。” 他又重复了一遍,“您只要亲手给我死亡就好。” “你已经快死了。” 戚逐芳平静地陈述事实,“就在几十秒后,就会永远闭上双眼。” “……这并非我渴求的死。” 唐恬蠕动着身体,稍微朝祂身上蹭了蹭,放肆极了。 “既然您是远超人类想象的存在,又怎么会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呢?” 厌倦了活着,讨厌自己人类的身份,甚至是整个世界。 从各种厌恶的情绪中汲取快乐,不停挑衅那些强大的人。 想要以挑衅者的身份被强者斩杀。 无比细心地谋划自己的死亡。 要有意义,有乐趣的死。 ——同时,又渴望真正有人可以真正地理解自己。 试图得到信赖之人的认同。 …… 戚逐芳读出许多矛盾。 处理完唐恬的人生信息,祂眨了下眼,发现对方已经快咽气了。 冷蛛的毒液蔓延到了各处,嘴唇也染上青黑。 唐恬整个人开始发肿,往外流的也成了泛着腥味的脓水。 他说不出话,目光也在溃散中冷了下去。 戚逐芳还有问题要问,祂现在对唐恬很有兴趣,干脆放任青年的身体腐烂,直接拽住了对方快要消散的灵魂。 唐恬的灵魂是完全混沌的,所以祂之前才会认定这个不太正常的调查员会和奈亚相性很好——虽然现在他似乎已经赖上来了。 唐恬适应得很快,甚至兴致勃勃开始观察起自己是怎样化脓腐烂的,“感谢您的恩赐……这就是人死前的状态吗?” “普通人在灵魂离开□□的瞬间就会死亡,然后灵魂在几秒内消散。” 戚逐芳说,“这个时候,灵魂通常没有意识。” 因为人的记忆储存在大脑里。 祂把唐恬扯出来不是做慈善的,而是有问题要问,便没有多闲话。 “你应该已经体会到死了。”戚逐芳说。 “但那不是我追求的死。” 以灵魂的姿态,唐恬跪在祂的脚边,“我想被您亲手杀死,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恩赐了。” 戚逐芳开始头疼。 感兴趣是真的,被这个人类冒犯也是真的。 祂能感觉到唐恬是真的在信仰祂——因为真名,唐恬和祂已经建立了某种联系。 唐恬非常慕强,尽管对人类非常排斥,但同时又不想让自己不体面地死在过于狰狞的怪物手里。 要是祂直接把唐恬的灵魂也捏碎掉,唐恬说不定反而会更感激祂。 至于干脆把他变成某种怪物复活。 那唐恬就更没有损失了。 他本来就不想当人。 而且,由于唐恬真的把灵魂完全献给了祂,作为信徒,向祂祈祷非常合理,为祂献上各种各样的贡品更是常见…… 不管是让他活着,还是让他死掉,都是在做慈善。 目前来说,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事了。 唐恬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的价值,同时像条狗一样蹭他的小腿。 哪怕在信奉的神面前,他也很难完全把那种深入到骨子里的轻浮压下去。 想到之前他甚至还因为死亡带来的快/感对自己发过情,戚逐芳就很想叹气。 祂不喜欢犬类,更不要说饲养唐恬这种疯狗。 不悦地压着眉,戚逐芳让他滚远一点。 唐恬乖乖地滚远了,视线却黏在祂身上不放,更加放肆大胆。 戚逐芳扯出一小截触手,在他原本的身体上缝缝补补,又清理掉上面的伤痕,重新把他塞了进去。 既然唐恬想要死,那就满足他好了。 小邪神恶意地想,掐住了他的脖子。 唐恬再度体会到了之前的窒息感。 一分钟,两分钟…… 时间过得很快,茫然地眨了眨眼,唐恬发现自己没死。 卡在了那一步,在到达顶点之前,火花就被无情地掐灭了。 他再度被自己信奉的神摔倒在地,甩出去很远的距离。 那道人影距离他很远,目光清清淡淡,甚至连明显的厌恶都没有。 兴奋,但又没办法完全兴奋起来。 唐恬脑中顿时闪过许多下流想法。 他甚至希望青年能可以走过来,因为他的念头,抬脚重重踩他,碾着这幅身体,因为他的冒犯而赐下痛苦或者鞭挞。 然后,彻底杀死他。 总之,不应该是这样不上不下的状态。 “你不会死亡。” 戚逐芳面无表情地陈述,“至少在我允许之前,你不会体验到死亡。” 哪怕群星归位,祂也会把唐恬的灵魂暂时收起来,然后,再投入下一个宇宙,放到崭新的纪元之中。 灾荒,刑罚,战争,各种各样的热武器…… 不论遭遇什么,唐恬都会始终保有一口气,然后慢慢恢复到健康的状态。 戚逐芳永远不会让他真正死去。 这并非对信徒的恩赐,而是对人类傲慢的惩罚。 在近乎无机制的冰冷目光下,唐恬意识到了这点。 他不受控制地笑了出来,眼泪与笑声一齐落下,整个人几乎都背过气,几乎要把内脏也要咳出来。 唐恬半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 他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达成目的。 哪怕披着原来的模样,以他现在的状态而言,也很难定义为人类。 所以,唐恬确实死了,人类意义上。 但他也并非完全的怪物。 “您可真是……” 他笑累了,才抹干净泪痕,眨了下显得生涩的眼睛,“我再也没有见过比您更慷慨,也更无情的存在了。” “倘使我为您奉上您想要的一切。” 唐恬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存在,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这是否也是一种自以为的傲慢?他想。 这样一来,无论怎样,至少在他的意志被漫长时间磨灭,完全变为另一种怪物之前。 祂都无法摆脱他。 “倘若我能令您满意。” 唐恬咧开嘴,“您会干脆杀死我,赐予我永眠吗?” 戚逐芳没有回答。 祂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冷蛛也已经消灭,便准备到指定地点和另外两个人汇合。 唐恬追上来,亦步亦趋跟在祂身后。 “您就不担心我宣扬出去吗?” 他装模作样地叹着气,“就算人类伤害不到您,但身份遭到怀疑的话,您现在的生活也会被打扰吧。” “说不定还会牵连不少人——” 戚逐芳直接让他闭上了嘴。 反正唐恬在跪在他脚边的时候,想要成为祂信徒的时候,就已经把灵魂的处置权完全交给祂了。 唐恬毫不在意自己被禁言。 相反,他开始用鼻腔哼歌,是欢乐颂的调子,脚步轻松地跟在自己目前的主人后面,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取悦。 或者说激怒祂。 既然可以死亡,那他还是早点被杀死的好。 不管是让对方满意,还是彻底被厌弃。 说不定时间久了,他反而会更加享受那种渴求死亡,但死亡迟迟无法降临的滞涩感,担心自己真正从宇宙中消散呢。 “您难道就不好奇我的经历吗。” 发现自己再度拥有说话的权利后,唐恬又开始说话,“为什么我这样平庸的存在,可以挤掉那些优秀调查员的名额,被派来A国交换?” “副校长那边应该和您打过招呼,让您留意我——说起来,他知道自己的爱徒是不可言说的伟大存在吗。” 还是,这位身边的“人类”都和自己一样,是祂的信徒呢。 “唐恬。” 戚逐芳警告他,“如果不想处处受到限制和约束,就闭上你的嘴巴和脑子。” “我不会因为这些小伎俩就杀掉你。” 要是唐恬能老实点,干脆利落消失在祂面前,降低自己的存在,说不定过段时间祂反而会改主意。 “什么样的程度才不算是小伎俩?” 唐恬虚心求教,“亵渎的念头算吗。” “毕竟,之前您想要杀死我的时候,我确实发情了。” 他的声音突然轻了一些,“这仅仅只是最浅的层次……如果您愿意聆听我的祷告,就会知道我那些肮脏下流的念头,知道我拥有怎样的欲/望。” 但不管是怎样的欲望,欢愉或者痛苦,尽头都是死亡。 唐恬只想要合乎心意的死亡,其余的只能算锦上添花,无足轻重。 戚逐芳深知这点,自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挑衅动怒。 何况,祂不会给唐恬向自己祷告的权利。 “你很闲。”祂说,“那就干活吧。” 在把唐恬的灵魂从身体中拉扯出来之前,戚逐芳就已经阅读完了他的生平。 唐恬是真正的反社会,虽然是调查员,但实际上一直作为相关部门,也就是他们学校合作方的半公开暗线。 至少秦达意是清楚的。 和单纯的交换不同,唐恬这次来本部,还肩负了潜入调查的任务。 ——原本被停止的人造人实验又开始启动了,A国刻意遮掩隐瞒,消息不清楚是真是假。 唐恬需要查清消息来源,如果消息是真,不管怎样都要拿到证据,然后传回来。 在距离灭亡仅有数月之遥的时候,人类最关注的居然不是如何负隅顽抗,而是继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戚逐芳想起拉斐尔的愿望,觉得人类中的某部分简直无聊极了。 “拉斐尔。”祂想了想,“作为现任本部校长的人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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