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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断他沉思的是拉斐尔。 人造人就这样大大方方站在门口, 额头上全是虚汗，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他手里还提着东西, 看起来准备敲门。 交换生宿舍的并不方便他上来，所以, 他干脆抛弃了用以代步的轮椅，选择自己爬楼，准备给好友一个惊喜—— 很显然, 这个惊喜被提前发现了。 他乖顺地被青年按在床上，双手放在膝盖前，坐姿端正又老实，看起来无辜极了。 “我可以行走，只是会比较消耗体力而已。”拉斐尔试图解释，“而且只有三楼……” 戚逐芳提着他带过来的，散发着油脂和香料气味的炸鸡块和薯条，还有正在往外冒气的冰可乐，正准备把这些快餐处理掉。 “我来分享自己的晚餐。”拉斐尔迅速眨眼，“拜托了，戚，相信我。它们也是人体维持活力必须的能量，归宿绝对不应该是垃圾桶。” 可那是对于普通人类的，拉斐尔是人造人，并不适用这条。 “……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让加西亚同意捎过来的。”拉斐尔很认真地冲祂抱怨，“看在我如此努力的份上，不要浪费食物，好吗？” 戚逐芳不为所动。 “只是偶尔一次——” 拖长调子，拉斐尔这样强调，“而且里面也有你的那半份。” 看起来，拉斐尔是真的非常渴望这份食物。 确认了一眼炸鸡的数量，戚逐芳把纸袋重新还给了他，自己也跟着在床边坐下。 “不用。”祂这样拒绝道，“我不需要这种形式的能量摄入。” 拉斐尔知道祂不是人类，祂自然也不需要装模作样地吃饭。 “真的吗？”拉斐尔问祂。 当然是真了，戚逐芳略带不解地看向他，还没开口回答，就被塞了一根薯条。 番茄酱涂得太多，沾到青年的嘴唇上，还有不少飞到了外面，让祂看起来比平时稍微呆了一些。拉斐尔伸出手指，仔细地将那些番茄酱全都摸下来，放到自己嘴里。 他喜欢番茄酱。 人造人的指尖非常柔软，触感是温热的，戚逐芳保持着不动的姿势，一直等他把手指收回去，才咔嚓两下咬断了嘴里的脆薯条。 “还要吗？”看见祂半点都不介意这种投喂行为，拉斐尔甚至跃跃欲试，“炸鸡口味也非常好。” 戚逐芳只好勉为其难地从纸袋里取了两块炸鸡和若干薯条，迅速吃完。 一本正经敷衍的样子也非常可爱，看得拉斐尔想笑。 人只是太习惯以自己本位去思考事情了，对很多事物都会抱着先入为主的印象。他想。 尽管宇宙相当冰冷，戚逐芳和他们根本不是处于同一纬度的存在。 青年身上更多体现出冷淡以及漠视一切存在的特质，可祂依然能够“感受”到。 这代表祂可以沟通。 拉斐尔知道自己的为何诞生，从未忘记过自己背负的使命。 他做到了平等地去爱每一个人，分量相同。 可制造他的父亲同样也告诉过他，人是种因为偏心才可爱的生物。 “拉斐尔”并不可爱，只在是追求一种完美。 但戚逐芳不同。 拉斐尔清楚祂不是《死灵之书》中那些邪恶行为的具现，也并非苍白的记录。 祂会偏颇，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偏颇。 哪怕是作为神。 拉斐尔眼中的青年依旧是柔软的。非要打比方的话，像蚌类，坚壳下藏着软肉，像会非常明确表示自己喜恶的猫科动物。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他应该把握住这样的特殊和不同。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大义。 在对方默许某些事情的前提下，尽自己所能，多做一点是一点。 “还有可乐，你要喝可乐吗？”拉斐尔语气轻松，“是香草味的哦。” 其实戚逐芳不太能很好地分辨不同可乐的味道，在祂眼中可乐就是甜腻的，糖、水、以及二氧化碳的混合物。不过祂还是从拉斐尔手中接过冰凉的可乐杯，咬着吸管，一口气喝完了。 “我非常喜欢这些，因为平时很少吃到。”拉斐尔歪着脑袋，心情很好，“当然，也能是因为以前看到过有些父母会把带孩子去吃快餐作为奖励。” 戚逐芳随手把纸杯丢进垃圾桶。 祂没评价什么，只是道：“你还可以再吃一块。” “可是还剩下很多。”拉斐尔提起纸袋轻轻晃了晃，炸鸡发出咕噜噜的碰撞声，“你会帮我分担剩下的那些吗？” “我……”当然不会。 到嘴边的话又重新被吞了回去。 拉斐尔手上已经拿好薯条，细致地在上面涂番茄酱了。 然后，薯条递到了祂的面前。 戚逐芳面无表情地和人造人对视。 片刻之后，祂默默张开了嘴，又觉得有那里不对，干脆把那一盒薯条都拿了过来，没再给对方任何机会。 说起来，他可以很轻松让拉斐尔拥有完全健康的身体，为什么…… “戚。” 拉斐尔的声音把祂越飘越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人造人真的一块炸鸡也没有多吃，就连可乐也只是喝了小半杯，“还有白天没有说完的那件事，你这个周末有空吗？” 拉斐尔之前确实说过还有几个地方想去。 现在已经周四了，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周五。 其他交换生大概下周才会到，而且他们现在也不是戚逐芳的主要接触目标。 “有空。”稍加思索，祂这样回答，“要去哪里散步” “不是散步，是去北边的城区，可能有点远。”拉斐尔坦诚道，“和市中心还有镇子上都不太一样。” “但是我想带你看看。” 北边的城区，特别是他想带戚逐芳去看的那条街道，是老旧的代名词，肮脏混乱，正常人几乎避之不及。 可是谁也不能否认它存在，且像阴影那样难以消灭。 “你想带我去接触那些普通人？”戚逐芳迅速反应过来，“可以。” “不，他们连普通人都算不上。”拉斐尔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你可能要失望了。” “但我已经接触过一个普通人了。” 戚逐芳说，“也没有很失望。” 既然拉斐尔说那些人连普通都算不上，祂会适当降低预期的。 “是个什么样的人？” 拉斐尔微微瞪大眼。 他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几乎要凑上来，“既然不失望，那你喜欢他吗？” “非常普通，没有非常漂亮，各方面都不够好的女性。”戚逐芳简单给出评价。 “她没有突出的地方，爱不够虔诚，恨也没有那么深刻。” 接着，祂回答了拉斐尔的第二个问题：“我并不喜欢她。” 虽然也说不上讨厌。 人造人看起来有点失望，目光要比兴冲冲询问祂的时候稍微黯淡了一点。 戚逐芳手指随便点了点，把柯芷汀的模样投在他们正对着的墙面上。 墙上少女一颦一笑，生动异常。 她看起来正在和谁聊天，心情很好，笑的时候露出一口雪白牙齿，眉梢飞着喜意，脸颊也露出几分稚气。 “然而她看起来很可爱。” 眨了下眼，拉斐尔如此评价，“非常有活力。” “因为我帮她解决了麻烦。” 戚逐芳不自觉咬着重音，“她的灵魂现在归我所有。” “好吧。”拉斐尔摊手。 他只是看起来无奈而已，嘴角依然带着笑，“那么，您要用她的灵魂做些什么呢，这位外神大人？” “她的灵魂没有任何作用。” 戚逐芳声音发闷，“我也不需要那样的食物。” 灵魂可以看作是一种能量，就算祂真的把灵魂纳入自己的食谱，也绝不会考虑柯芷汀那种快餐的。 拉斐尔可能比较合适。 这样想着，祂看向拉斐尔，又觉得以拉斐尔为标准可能会显得自己有点挑剔。 人造人坦然地任祂打量，配合极了。 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戚逐芳不怎么高兴。 ——“所以，你下午的时候是去做义警了吗，戚？” 拉斐尔开口问祂，“把她从绑匪手里拯救出来的时候，她有没有问你要联系方式？”
第89章 “当然没有。” 戚逐芳下意识否认, 随即解释道：“只是感情纠纷。” 事情根本不是拉斐尔想的那样，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绑匪或者歹徒。 祂直接把柯芷汀的遭遇在墙壁上倍速播放了一遍，包括男友的反应部分。 随着画面推进, 拉斐尔原本舒展着的眉头渐渐又皱了起来：“很显然，她的男友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柯芷汀的身影消失后, 墙壁上的画面戛然而止。 戚逐芳没有放出后面的片段。 祂没有附和拉斐尔的话，却也没有开口反驳。 拉斐尔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眸光明明暗暗。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声音里面夹杂着叹息, “但这确实会是人类会做出来的事。” “可能是出于得意或者炫耀，可能是出于某种隐秘的带有报复感的快乐, 可能出于任何微不足道的原因。” “在感情上，我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同类的伤害。” 戚逐芳不理解。 祂也没有任何想要深入这个话题的念头，但拉斐尔还在继续往下说。 “这会是个非常复杂的讨论……戚是怎么想的呢？” “我已经评价过了。” 戚逐芳看向他, “至于人类的感情纠葛, 和我没有关系。” 拉斐尔微微愣了下神, 随即看向窗户的方向。 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隐约可以听见秋虫的鸣叫, 以及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万物之间皆有联系。 想要了解人类，认识人类, 就要接受人的一切，不仅仅是好的部分, 或者平庸的部分。 不仅仅是简单的人际关系，还有人和人之间复杂的纠葛。 他能感觉到戚逐芳在这方面的态度是割裂的。 “你看起来有话想说。” 青年看着他，态度甚至可以用温和来形容, “你可以开口，我早就允许过了。” 拉斐尔只是笑了笑，嗯了一声。 他确实有很多话想要说，可在戚逐芳面前没有办法很好地开口。 这不是简单通过故事或者比喻，三言两语就可以讲清楚的事——尤其是在对方明显不感兴趣的情况下。 毕竟连人和人之间都存在着巨大的隔阂啊。 人造人这样想，却没有任何气馁的念头。 “外面的月色很好。”他突然提起其他的话题，“我们可以出去走一会儿吗？” 戚逐芳不会拒绝这种简单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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