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戚逐芳觉得,信件的内容或许不仅如此。 “只有这些吗?”祂问秦达意。 “和你没关系。”秦达意把他按回去,“好好养病。” 戚逐芳据理力争,“我也是当事人,应该有权知晓信件内容。” 秦达意没拗过祂。 “没什么好看的,就是说了一些话,顺带解开了误会。”副校长故作轻松地耸了下肩,“这件事校方也有责任。” 被天摇地动的剧烈震感惊醒,慌忙赶到现场的时候,秦达意也以为是召唤。 子虚不知所踪,需要人证以及更多线索,所以他冲上去拉住了戚逐芳。 调查结果却告诉他们事实并非如此。 种种迹象表明,子虚不是要召唤邪神,而是试图以近似召唤的形式从其身上获取什么,创造出奇迹。 如果他们没有对子虚抱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只看到了他的危险性和不稳定性,对过往耿耿于怀,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如此地步。 他们只记得子虚身上流淌着怪物的血液。 却忘了单纯按年龄算,对方已经是个不知道有多迟暮的老人了。 老人会犹豫,迟钝,沉湎于过去,更容易感受到孤独,也会固执地钻入某个牛角尖。 何况谁都会有好心办坏事的时候。 “你是在后悔吗?”戚逐芳继续问他,“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并没有用。 秦达意摇头,“这又不是除了1就是0的算法,人性很复杂的。” “确实,不管再怎么后悔,已经发生的事情都不会改变,不管如何对内心进行鞭挞,怎样谴责自己的良知,反复设想另一种可能,都无济于事。” “但是呢......后悔又是相当可贵的。”他顿了顿,突然不着痕迹地擦了下眼睛,“如果连后悔都没有感到过,没有体会到以上任何一种挣扎,从中汲取力量和决心,只会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辙而已。” 戚逐芳似懂非懂。 “等等。”说到这里,秦达意突然想起来,“你没后悔过吧?” “我没做错过事,为什么要后悔。”戚逐芳理直气壮地同他对视。 秦达意一方面觉得自己的思想教育可能还不够,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可能又要被他绕进去了。 “那这次的事怎么说?” “我不信仰犹格·索托斯。”戚逐芳含糊道,不忘记给自己之前的种种行为找理由,“没提前给学校汇报只是因为我想人赃并获,谁知道子虚......” 说到这里,邪神沉默下来。 难以解析的复杂感情淹没了那些祂用于模拟感情的触手。 秦达意把卡在喉咙里的那句小没良心的咽下去,“我刚刚不是怪你啊,就是随口一说......这次的主要责任确实在学校。” 他试图转移话题,“对了,子虚也给你留了东西。” “应该是手稿,他说过。”戚逐芳想起来。 “里面还有他写给你的......” 秦达意不小心说漏了嘴。 他试图补救,“只是出于调查需要,调查需要,内容我们没看。” “上次过来的时候我把它压你枕头下面了。” 闻言,戚逐芳伸手探到枕头下面,果然摸到了一本不算厚的装订书。 祂将书拿出来,抓着书籍抖了两下,成功抖出了夹在里面的小纸片,以及一朵干枯的玫瑰。 戚逐芳伸手抓住纸片,发现上面只有一句话: 善良之人纵然在追求中迷惘,也终将寻到一条正途。 “《浮士德》?”祂看向秦达意。 “......看我也没用,我没看过。”秦达意避开了祂的目光,小声嘟囔,“自己体会。” “子虚不是浮士德。” 戚逐芳想了想,“浮士德的灵魂最后升往了天国。” 但子虚却选了一个最坏的结局。 “虽然他没有前往天国,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秦达意象征性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不知道,戚逐芳否认的另一个原因是祂觉得自己远还不到梅菲斯特那种地步——祂半点都不想和那个被人类虚构出来的,性格恶劣,如同烂泥般腐烂不堪的恶魔扯上关系。 这会让祂忍不住联想到真身尚且不知的花奈雅和黑法老。 “总之......这件事就算揭过了。”秦达意这样总结,“鉴于校方也有责任,子虚本性不坏,又给学校工作了这么多年,我们会给他立碑,把他的名字和其它的同伴写在一起,永远记得他的贡献。” 以及教训。 “但你记了大过。”他没忘记再度点出这一事实。 “手机,便携电脑和笔记本都在旁边的柜子里。记得交一份不少于两万字的检讨和至少三千字的反思给我。” 检讨的本质就是自我反思。 特地拆成两份写,足可见秦达意用心之险恶。 “为什么不把检讨书一起揭过。”戚逐芳冷静开口,“检讨书应该也算这件事的一部分。” “当然可以——你再跳一次海,主动献身给鲨鱼就行了,我保证不会拉你。”秦达意目光慈爱。 难得扳回一局,他并没有这样简单地放过自己的学生,而是选择继续补刀,“顺便一提,检讨书会封到你的档案里,伴随着你作为调查员的一生。” 戚逐芳满脸都写着一言难尽。 秦达意心情诡异地好了起来。 他从病床旁边的小板凳上站起来,没忘记锤了两下因挤太久而发酸的腿,“享受最后的悠闲时光吧。” “还有——” 故意的长停顿之后,他板起脸。 副校长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差点忘了恭喜你,戚逐芳同学。” “鉴于子虚事件的后续影响,以及你获得解放日第一名的特别嘉奖,从此刻起,你的管控状态正式解除了。” 这大概是戚逐芳醒来之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祂冲秦达意耸了耸肩,问道:“所以,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等身体好了你自己联系谢远,他就在附近实习。”秦达意抬手看了眼腕表,“其它的事情等回学校再说。” “走了,记得写检讨。” 戚逐芳懒懒地抬了下眼皮,算是道别。 祂将那张纸条重新夹回了子虚写的炼金术手稿里面,看向那朵干枯的黄玫瑰,思索其含义。 已经走远了的秦达意却在此时折了回来。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事:“对了,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本部那边派了位新伙伴来填补职位空缺......我等会儿要会去接他回校。”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之后也可以跟着他继续学习。” “他叫塔维尔。塔维尔·亚特·乌姆尔,最负盛名的天才,当世首屈一指的炼金术大师。”
第23章 戚逐芳第二天就办好了出院手续, 联系了正在附近实习的谢远。 谢远是开车过来的,看到青年完好无损地站在医院门口,狠狠松了口气, “没什么大问题就好。” “还是有的。”戚逐芳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祂对谢远故技重施, “受到的刺激太大,当时的事情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前面是红灯。 谢远在十字路头停下,悄悄打量了一下祂的神色,“其实忘掉也挺好” 他还挺担心戚逐芳留下什么精神方面的隐患。 完全忘记当时的情况,少了一个最大的刺激源, 等同于消灭了不□□。 “也不知道那群邪/教徒怎么摸到岛上的......”他感慨了一句, “要不是学校保密措施绝对严格,我都怀疑内部可能有叛徒了。” 身为“叛徒”, 戚逐芳微妙地保持了沉默。 学校显然将这件事处理得很好,不但给子虚保留了晚节,甚至可能还将其塑造成了英雄。 反正邪/教徒是块砖, 在天然敌对的立场下, 当然可以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对了, 这次我们不走直升机,刚好有船, 可以蹭学校的船回去。”谢远想起来,“又有新生了。” 怪物和异种的活动变得越来越频繁是不争的事实, 觉察到现实中发生的异常,甚至与异常有直接接触的人也变得越来越来多。 哪怕其中只有一小部分人对神秘世界抱有幻想, 密大的新生也会源源不断——更何况人本能具有好奇心,天然就会被不了解,具有神秘感的事物吸引。 说到这里, 谢远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师肯定又要去副校长那边闹。” 他相当了解危沂风,“上次星之彩的事情还没揭过呢......” “说不定他们之中会产生很优秀的调查员。”戚逐芳示意他往好处想,“而且人越多,力量就越大。” 谢远抬手揉了揉眉心,“但牺牲也会增加。” 上次那两个被星之彩袭击的学生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靠各种营养剂维持生命呢。 “不管什么道路上都少不了牺牲。”戚逐芳这样回应,且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子虚。 “既然无法确定他人会如何,就保证好自己的吧。” “所以我才羡慕小戚你的心理素质。”谢远笑了笑,把车停在了码头附近的停车场。 他指向某艘异常豪华的客船,“就是这艘,下午三点准时开。” “我还有点事,要返回市里一趟,晕船记得发消息,我给你带药。” 戚逐芳比了个ok的手势。 谢远帮忙把小行李箱拎上甲板,又嘱咐他注意休息,记得向船长要个舒服点的客舱才离开。 戚逐芳找了个人少的、位于阴凉和阳光交接处的角落。 几根触手轮流外面放风晒太阳。 本体则在海风的吹拂下噼里啪啦往键盘上打着字,应付不久后要交给秦达意的检讨。 下午三点,客轮准时离岸。 戚逐芳在谢远找过来之前就已经收好了触手,装成在甲板上吹风的样子。 谢远手里还拎着个巨大无比的袋子,“我刚刚去咨询了一下,这些都是品质比较好,有助于身体恢复的补品。” “......给我的?”戚逐芳眼角抽了抽。 祂怀疑谢远特地开车回市里就是为了买这些东西。 谢远重重点头。 戚逐芳粗粗扫了一眼发现里面,除了各种天然维生素片之外还有人参口服液,甚至还有燕窝的影子一闪而过。 “我只是精神受了一点冲击。”祂叹了口气,解释,“十分感谢,心意我收下了,但我并不是大病初愈,需要恢复气血。” 甚至作了一次死后,祂那些触手更健康了。 “但是你刚醒过来就出院了。”谢远显然有自己的坚持,“副校长本来是让我晚几天再回学校,顺便在医院陪下你的。” “康复出院和出院之后好好养生又不冲突,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呢。” 戚逐芳忍不住再次发出叹息,“你有想过我根本吃不完的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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