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和你一起念召唤词吗?”邪神相当贴心地询问道。 “可能要先休息一会儿。” 子虚喘着气,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召唤开始之前,必须要确保有足够的体力。” “仪式我来主持,你在旁边等着就好。” 戚逐芳发问只是出于礼节,参不参与召唤,都不会对祂产生任何影响。 祂只是想快点召唤犹格·索托斯。 祂跑去远处,从树上摘了个椰子,希望子虚的体力能快点回复。 子虚把椰子放到一边,并没有动,反而说起了别的话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发现自己可能做错了一件事,接下来会怎么办?”他忍不住问道。 “只是可能做错。”戚逐芳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就算真的做错了又怎么样?” “感到后悔,想要弥补。”子虚说,“做错事情都会有这种感觉。” “在已发生的事实面前,这些都没有用。” 戚逐芳摇头,否认了这个说法,“后悔不曾让死者复苏,弥补更是惨白无力。” 祂未曾意识到自己有多冷漠残忍,也无视了子虚灰败下去的面色,“人所能做的,就是避免再犯下重复的错误。” 子虚大概是又想到了那几个死掉的调查员了。 “或许吧。”子虚弱地冲祂笑了一声,“不过确实应该吸取教训。” “吸取教训往往是最难的。” 戚逐芳习惯性补充,“毕竟人总是重复犯同样的错误,永远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子虚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而是伸手,挽起袖子,“我休息好了。” “稍微退远一些。” 戚逐芳做了个ok的手势,正准备往法阵外面走,子虚突然喊了声祂的名字。 “等等,身上的校徽给我。” 戚逐芳解下别在衣服上的密大校徽,随手抛给了他,“校徽怎么了?” 子虚把他的校徽攥在手心,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为了更保险一点而已。” 短促有力的字节从图书管理员口中吐出。 吟唱犹格·索托斯请神术的同时,他从怀中掏出来一本残破的,书页泛黄的古老书籍。 书页在狂风中乱舞般作响,整个岛屿都震动起来。 湛蓝无云的天空瞬间变得暗沉,紫到近乎发黑的地步。 它似乎在阴沉地往下压,与岛屿的距离越来越近,像是发生了某种扭曲。无形的气流涌动,空间的界限变得无比清晰。 海水开始倒灌。 巨大的浪潮之中,雷声轰隆作响,几乎要贯彻天空的电光把世界照得雪亮。 附近栖息的海鸥与藏身远处树林中的生物都不受控制地狂奔躁动,到处都是不安的气息。 在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景象中,子虚吟唱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不是错觉,戚逐芳确实看见他分神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闪电劈在石塔上。 某种奇异的力量如水波般散开,带着难以言喻的邪恶气息。 从拍打上来的浪潮开始,海水开始变色,成片翻着肚皮的死鱼浮出海面,泛起一阵又一阵的腥臭。 海域的生命力正被剥离。 随着这股力量的降临,有什么在戚逐芳的胸腔中震动,带着某种模糊的信号,在祂的脑海中形成了一些不成段的断句和词语。 祂皱起眉,随即发现到它毫无降临的喜悦,更不是对信徒的回应。 而是被蝼蚁冒犯后的本能不悦。 戚逐芳猛地意识到什么。 祂几乎是即刻冲进了召唤阵的范围内,试图打断子虚:“……你在做什么?” 子虚并没有回答,只是冲祂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口中咒文未停。 仪式已经进行到了后半段,也与戚逐芳认知中的正确召唤方法差异越来越大。 有人擅自改动了召唤词。 并以这个为前提,对法阵做了一些修改。 子虚是故意画歪那几根线条的。 这 绝 不是召唤犹格·索托斯,让其降临的仪式。 被低维生物愚弄,被虚伪的表象蒙骗。 踏入召唤犹格·索托斯的法阵后,那位门之主的情绪似乎也影响到了祂。 杀了眼前的人类,让他死在坍塌的空间,肢体扭曲,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仍感受着被凌迟的痛处。 戚逐芳忍不住升起这样的念头。 只有子虚死掉,一切才会回到正轨。 祂完全可以在此基础上继续进行召唤。 但奇异的念头阻止戚逐芳这样做。 见见这个胆大妄为之人结局的终局吧。某个声音这样说。 身后冒出的触手缩了回去,戚逐芳无比冷漠盯着他看,脸上犹如冰结。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子虚难道不痛苦吗? “……抱歉。”子虚垂下眼,“没有提前和你说。” “确实是我......”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几乎止不住呜咽,奔溃般又哭又笑。 挣扎和痛苦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 “抱歉。” “我只是觉得说出来非常可笑,没有开口的勇气。” 天空有巨大的豁口裂开。 透过那个豁口,无数重空间被叠加在在一起,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模糊星体不断生灭。 空间的层次还在不断叠加。 作为代价,他几乎瞬间瘦脱了形。 槁白从他的发尾开始蔓延,短短数秒,图书管理员已经变成了一具被人皮包裹着的骨头。 他失去神彩的,灰败的眸子里却出戚逐芳看不懂的奇异光芒。 “我悄悄在校徽上做了一点小手脚。”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很久之前,米戈们曾经也做过相当疯狂的举动......虽然目前我们的科技非常简陋,但只是一点的话......” 并非寄希望于神,而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在极为有限的范围内做些什么。 把握所能把握之物,抓住那一丝微灭的光明。 以人的方式弥补过失。 这便是他在无数次的犹豫后做出的决定。 有什么东西在戚逐芳脑子里轰然炸开。 米戈们似乎从某个永眠不醒的存在身上采集过一些组织,制造了与祂们性质类似的存在。 祂知晓这件事后,曾表示过愤怒。 等等……那个真的是祂吗? 戚逐芳根本无法开口,子虚则是尽可能保存所剩无几的体力,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图书管理员安静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终于,在重叠的无限空间之后,他看到了那扇象征着唯一性的大门。 门之后,是岩石累积的王座。 犹格·索托斯的化身正高居其上,透过面纱,冷漠地俯视着宇宙中的一切。 蚁辈的挣扎与悔悟还不值得投以更多关注。 但祂看见了不远处的戚逐芳。 隔着无数时空,祂遥遥向戚逐芳投向一瞥,而后走下王座,进入突然出现巨大门扉中。 门之后还是门。 无数道门的后面,深渊之处,居住着散发着虹色辉光,不断聚合分裂的球体,门之主的真身。 超出感知范围,不存在被认知的可能,神经连带着大脑一起燃烧。 玻璃体和晶状体在眼眶中炸裂,视网膜陷入黑暗之前,子虚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想要记住他的样子。 图书管理员跌撞着冲进道裂缝。 以一种决然的姿态走入那片属于他良夜。 他试图超越时空的限制,触碰门后那不可描述之物的本体,凭借自己的力量窥探真实。 然而,在抵达之前,他便已经被无尽的时光磨灭,化为微小的原子或星辰,彻底消散在了那片空间中。 啪嗒一声。 属于戚逐芳的那枚校徽从天上掉落。 它本应同子虚一同归于虚无,但祂却无暇注意这个细节。 触手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黑云渐渐散去,在一层又一层大门关闭之前,祂终于从无数触手中聚拢逸散的思维,和犹格·索托斯遥遥相对。 难以言明,浑然一体的亲密感促使祂追逐那股力量而去。 坠入深海,或彻底消失于虚空之前。 有人猛地拽住祂,把祂拉了回来。
第22章 “没成植物人,精神也正常,不知道是走了多少辈子的大运。” 秦达意正在病床旁边削水果,“明年清明的时候记得多给祖宗烧点纸钱,上两炷香。” “要兔子苹果。”戚逐芳试图讲价还价。 “你哪来这么多讲究。”把削好的苹果塞回祂手里,秦达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爱吃不吃。” 那场召唤仪式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祂隐约记得秦达意脸上那只格外滑稽的乌龟,愤怒中夹杂着惊慌的神色,而后便陷入了沉睡状态,意识仿佛飘到了久远的宇宙之外。 戚逐芳是今天早上刚刚从混沌中“醒”过来的。 祂拽掉手背上的输液管,支着身子从病床上做起来,被前来打扫卫生的护士逮了个正着。 不等戚逐芳开口,她就已经捂着嘴,惊喜地冲出了病房。 然后,戚逐芳就看见了手上还提着果篮,满脸不可置信的秦达意。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勉为其难地啃着他削好的苹果,戚逐芳撒谎撒得理直气壮,“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达意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扫视,“你别又骗人,之前的账还没和你算呢。” 他指的是瞒着校方和子虚一起搞小动作的事。 “真不记得了。”戚逐芳摇头,“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片刻,祂才缓缓开口,继续道:“关于子虚......” “子虚的事情就算过去了。”秦达意目光闪烁,显然不愿意多说,“等你身体恢复好,办了出院手续之后,谢远会过来接你回学校。” 他对子虚的态度发生了非常明显的、戚逐芳不理解的变化。 “我隐瞒了子虚的事情,试图召唤过邪神。”戚逐芳脑袋偏到一边,语气淡淡地提醒。 学校不应该是这样宽容的态度。 “所以你被记了大过。”秦达意瞬间没好气了起来,“要不是考虑到里面还有隐情.....” “子虚留下了非常有价值的东西?”戚逐芳只能如此猜测,“所以校方才没有追究这次召唤的事。” 祂当时满脑子都是犹格·索托斯,有些情况确实记不清了。 “......” 秦达意瞬间沉默下来,表情突然有点难过。 “不,只是一封信。” “一封信?”戚逐芳跟着重复。 “写了所有来龙去脉,顺带帮你撇清了责任的信。”秦达意轻描淡写道,“不然早给你这个小邪/教徒关起来秘密处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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