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战事胶着,广出大能的百盛楼早在八年前就彻底消亡,持续交战对还在修行的凡人来说只会更加不利。为救中原水火,杨轻煦恨不能亲临天音。 但他手上的锁链注定他要困在这里。 七月十九,天狗食日。 五感的封印撤去之后,杨轻煦睁眼,就已到了界山。 旭日已遮,天将倾塌。他没想到一睁眼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师尊是否很惊讶?”漆舜把他拉到身旁,问他。 杨轻煦却无暇看他,只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水流湍急的炀江对面,在一众仙门弟子之间,那一袭白衣让他移不开眼。 还是那雪白头发,月白衣裳,腰间佩戴着的,是只有蓬洲岛主能佩的沧浪怀明珠令。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这块令牌了。 “子琛……” 他带着一身魔气出现时,众弟子哗然,只因他们认得他腰间所佩,乃象征着东海蓬洲的信物。辱骂诋毁之声不绝于耳,墨子琛却冷静异常。 他表情平淡,眼神漠然,和杨轻煦多年前所见一模一样。他们隔着悬崖峭壁、隔着炀江对视着,对他们而言轻易就能跨过的天堑成为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楚河汉界,一人没有跨过,一人不能跨过。 那缠在他手上的锁链片刻不离,是杨轻煦身上最大的枷锁。 墨子琛抬手,一把金弓显现在手中。 “遮天掩日弓?”有弟子认出他手中神器,不由惊呼。 “遮天掩日,好一把遮天掩日弓!” 对面又是一阵骚动,杨轻煦听不见,却也能猜出他们在议论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完好无缺的衣服,有些绝望。 更让他绝望的是,墨子琛在他面前举起了弓。他右手搭弦,一枚金箭立现弦上。墨子琛箭尖所指,正是他的方向。 杨轻煦的心脏蓦地刺痛起来。 “看来,岛主对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漆舜不忘火上浇油,在他耳边说道。“在他看来,你会不会是蓬洲岛的叛徒?” 仙门弟子跟着墨子琛架弓,只待有人一声令下。 “束手就擒吧!”对面有人喊道。 漆舜大笑几声,回道:“有本事就攻过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有人上前,有人退后。漆舜低声和杨轻煦耳语:“这些凡人那么脆弱,怎么能用神仙留下的器物呢?” “你……就不怕天谴?”杨轻煦终于转头与他对视。 “天谴,什么天谴?”漆舜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若真有天谴,那些神仙怎么不来救他们,还仍由他们一个个死在我们刀下!” “你可知……他们已是血流成河……” “你究竟想做什么?” “哈哈哈哈!做什么,我不过是为了救自己。莫非这对师尊而言,也是罪过吗?” “就算今日要死……”漆舜靠近他的脸,作势要亲上他的唇。“也要师尊陪着我一起死。” 忽有利器划破空气,传呼啸之声。漆舜抬头,只见金箭穿云,直向他而来。他立刻将杨轻煦拉至身前,金箭穿透了两人心脏,紧随金箭之后的,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箭矢—— 后人史称的伐魔之役,正式开始。
第12章 番外-春泣何泣 蓬洲第六任掌门 盛长轩&第七任掌门 何归象 零 他的师兄盛长轩有一把墨绿色的剑,开单刃,形似刀。之所以称之为“剑”,只因其出自剑冢,并无它意。 此剑伴随主人数百载春秋,终在三百年前带着一身魔气回到剑冢。 剑身魔气久居不散,历经数余年亦涤荡不清。 三百年后,此剑再出,赤色闪电之下,照出了它埋没在土壤中的名字—— 春泣。 一 何归象入门之时,盛长轩就已是第五任掌门徐衍的亲传弟子。许是看着他和盛长轩同龄,徐衍将他收入门下一同教导。 有了玩伴,盛长轩开朗了许多。师父这才放心下来,有意无意地将门内事物交由他打理。盛长轩从无怨言,何归象却总觉得他似乎并不喜欢这里。 盛长轩于剑道极有天赋,百年未到已至化神,一脚几乎踏进登仙之境。 再往上,过了八十一道金雷,便能求取仙名,位列仙班。 师父见状,将蓬洲五岛正式交给了盛长轩,去往剑冢闭关修炼。何归象因此得了个试心长老之位。 这本是件喜事,受师父所托,辅佐盛长轩的何归象却发现他的师兄越来越沉默。 成为掌门的盛长轩刚开始还会接他的话,不过第二年,盛长轩就把自己关在了桃源岛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设了结界拒绝一切人的来访——就连何归象也不例外地被关在了岛外。 此后,蓬洲众弟子再没见过新任的掌门。 何归象被迫接过岛上所有事务,打理内外门。不知道多少个三年过去,他以代掌门之名主持着外门考核,却没有收下任何一个弟子。 桃源岛上结界依旧。 一个寻常之日,桃源岛上忽然风云变幻,数道红雷自灰黑天幕降下,直击结界。 不过天雷两道,就将结界劈了个粉碎。 何归象还没来得及飞去桃源岛,便又是一道天雷降下。赤红闪电在眼前一闪,却是在半路断了节,七拐八绕地砸在了一个人影之上。 那人浮于空中,魔气自身上蔓延。 他朝天幕伸手,主动接下了这道天雷。 震耳欲聋的雷声过后,那人的身体失了力般掉落。 天上的乌黑云朵快速散去,只留下一片阴云。 何归象赶至桃源岛上时,天空还下起了小雨。 盛长轩安静地躺在桃源居前的空地上,白色的衣角泛着的橙黄火光正在一点点蚕食着衣服上的银色浪纹。听到他的动静时,盛长轩还转头轻轻唤了他一声:“师弟。” 二 何归象将他轻轻扶起,刚靠上他的身体,盛长轩便吐出一口黑血。 “你这是怎么回事?”何归象焦急地抱紧他,替他用衣袖擦去脸上的血迹,“师父还未出关,我这就派人去请……” “师弟。”盛长轩扯着他的衣服,说话间,又有污血从口中涌出,“别去……我没事。” 黑血沾在蓝白衣服上显得触目惊心,何归象无论如何也不信他口中的“没事”。看着自己的师兄,他只是沉默地继续擦掉他身上的血液,心底微痛的同时,下定决心要将此事告知师父。 “别告诉师父。”盛长轩似是想要站起来,抓着他的衣领挣扎了两下,“师弟……你答应我,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师父知道。” 何归象抿着唇,内心无比纠结。 他的师兄几近入魔,单靠他的力量定难挽回,唯有师父能…… 可师兄却让他不要告诉师父。 他真的……要听师兄的话吗? “师父向来痛恨魔道,此事若他知晓,定不能饶我。” 纠结了半晌,何归象才道:“你的身体……” “信我……我没事。”见何归象又不说话了,盛长轩扯了个笑出来,“莫非,你连师兄都不信了?” 何归象抬手擦去盛长轩嘴角的血迹,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出师弟眼神中的愧疚,盛长轩轻轻笑了一声,“还得劳烦师弟扶我进屋,再替我应付应付……” “是。”何归象扶着盛长轩起身,进屋后又帮着他将身上沾染的血迹擦净,换了身干净衣裳。 “师兄好好休息。”待盛长轩应下,何归象小心地关上了竹屋的门,重新设下结界。 他走向码头,回头看了竹屋一眼,宛若自言自语:“还请师兄……别再让我提心吊胆了。” 三 岛内除蓬洲岛主外不能御剑,等到何归象看到码头上穿着蓝白衣裳的众人时,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们怎么全在这里? 刚踏上木板,药山长老洛雨就迎了上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何归象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安心,又往前走了两步,弯腰向众人行了一礼:“岛主练功不慎走火入魔,如今已是无恙,归象在此谢过各位前辈关心。” 来此的大多是内门前辈,纵是心中多有疑问,得此消息也安下心来,纷纷回礼道:“岛主没事便好,只是……敢问我们何时能见到岛主?” “岛主仍在闭关,还请前辈们多加担待。” “无妨、无妨。” 将前辈们都送上船,何归象终于松了口气,转而问一直在他身后的洛雨:“杨蒲呢?” “丹炎长老醉心炼丹,何时管过这等闲事?” “也是。”何归象轻点头,同她一起上了鲲之翼。“只是岛中事务全部交由我俩……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洛雨笑了笑,说:“谁让岛主一直闭关。今日你见到他了吗?” 何归象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他现在如何了?” 何归象不肯开口,洛雨对今天发生的事更感兴趣了。“就算你不说,那些长老们总会发现蛛丝马迹的,若是报到徐衍岛主处——” 何归象眼神一暗,背对向她。“此事不用你操心。” “好吧!”洛雨含笑转移了话题。“星月的父母还是不同意她和杨蒲的婚事,师弟可有什么办法?” “我?”何归象没想到洛雨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惊讶道,“这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阳星月的父母不同意,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唉,我还以为你是赞同他们在一起的呢!” “我也不是反对……”何归象向前走了两步,望着即将到达的蓬洲主岛说,“只是感情一事,最难说明。我既不能保证杨蒲不会变心,也不能保证阳星月嫁过去后一定幸福,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他摇了摇头。“我不是蓬洲岛主,岛上婚配也讲究自由二字,我没法插手。” “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洛雨走到何归象身旁,问:“那你呢,你对你的婚姻大事有没有想法?” 何归象下意识地看向桃源岛,随即低下了头。“不,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四 天雷滚滚。 “又是哪位弟子在渡劫?”洛雨同何归象走出长系屋,看这乌云密布,雷声作响。 云间劈下一道红雷。 “不、不对,不是渡劫!”何归象冲进大雨,倏地就跑不见。 “师弟!”洛雨往两边看了看,从门口的桶中抽出一把伞跟着冲了出去。 空中的闪电击打地越来越频繁,何归象恨不能立刻就飞向桃源岛。 桃源岛上魔气笼罩,闻声赶来的弟子们聚集在桃源岛的码头上,对这场景觉得熟悉。 何归象下了船,从弟子中间挤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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