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直以来都知道那家伙行事神秘诡谲,有秘密瞒着自己,他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待对方某一日的坦诚。但这一次,实在无法再用简单的理由解释过去了。 啧。 卞景和摊开手掌,汗湿而高热的手心里,那一枚小小的金属钥匙乖乖躺着,发出微微的热气。 算了,还有一个人呢。 刚这么想着,对方就找了过来。 隔着门板,一道温和平稳的声音响起,似乎自带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听者如沐春风:“卞景和,你现在是躲在这里面吗?” 卞景和倚靠着墙壁,懒得搭话。 周岳毫不气馁,语调没有丝毫变化:“我们谈谈吧。我也不是杀人魔,不会非要取你性命,咱们完全可以实现共赢。” 还是没有人搭话。 周岳自顾自唱起了独角戏。反正剧情无法进行,他打不通那通本该在下午就接通的电话,不如在这里搞清楚这个玩家是怎么做到的。 成功驱逐一个中级本最终boss?这闻所未闻,起码周岳就从没有听说过。 这个房间并没有在剧本中出现,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能有这样的效果,一定是有玩家对它动了手脚。 所以房间里的这个玩家,到底有什么保命的绝招? 中级本boss战力普遍极高,这个本的数学老师高龙,设定上是整座学校的化身,虽然看起来只是一只屋子大小的大章鱼,但只要他想,他可以将整个学校都化为血肉囚笼,轻而易举地吞噬所有玩家。 天花板、地面、墙壁,随时都可以转化为高龙的血肉,成为他的眼睛和触手,成为他的唇舌与皮肉。 虽然有怕盐这个致命弱点,但它真实体积够大,玩家又不能走出学校,无法获得足量的盐,根本不可能靠这个打败它。 这样一个boss,为什么会被抵挡在一间小小的器材室外面?还在回来找他时,表现得那么恐惧敬畏? 卞景和手上一定、一定有什么好东西。 周岳下了结论,眼中闪过一丝克制得很好的贪婪。 卞景和任由周岳在外面念叨,神色不明。 他自然不怕周岳。周岳现在一定是想弄死自己的,但还在门外面扯皮,连敲门都不敢,一定是同样没办法进来。 但…… 他眯起眼睛。 盐是中午甄好友递给他的,硬是塞进了他的书包里,钥匙也是对方给的,还似是而非地强调了这个房间的特殊性,似乎生怕自己找不到这个神奇的避难所。 可甄好友不是宗柏。他没有宗柏的记忆,应该不知道本或者玩家的事儿。 就算他所有傻兮兮的表现都是伪装的,宗柏并没有失去记忆,只是默默装傻,那也绝不可能预知未来,预知到卞景和晚上会被一只软体动物疯狂追杀,并提前贴心地给他预备好盐和避难所。 事实上,卞景和甚至怀疑甄好友并不是宗柏。 他一直对宗柏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感,而对上那个傻兮兮的甄好友,则感到不耐和烦躁。 可那又怎么解释盐和钥匙? 这一切……真的是一位玩家能够做到的吗? ……宗柏,你到底是谁呢?
第85章 奇妙的电话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 门外,周岳还在试图说服卞景和出来,虽然门里面没有传来哪怕一次回音,安静得像是在唱独角戏,也毫不气馁。 必要的时候,他向来是很舍得下脸又非常有耐心的。 高龙趴在周岳身后不远处,突出的、蜗牛一样的黑色大眼珠死死盯住器材室那扇小小的门,间或缓慢地转动一下,瞳孔里射.出刻骨的怨恨与恶毒。 几乎被盐分融化干净的交接腕蜷缩在其他粗壮腕足的保护之中,残肢仍旧因为可怕的余痛而痉挛颤抖,蠕行之中,粘液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体表细小的肉刺规律性耸动,棕黑色的纹路不断变化着,奇异而诡谲。 由于本体采用了章鱼的身体结构,高龙同样也拥有章鱼特有的神经系统构造。这种无脊椎动物中最复杂、最高级的神经系统也带来了一些弊端。 除了一个位于头部双眼之间的、占据约三分之一神经元的主脑,还有大量神经元集中在了触角上,让这些可怖的腕足有了一定的独立性和更敏锐的感知能力。 这种构造在狩猎时能让高龙如虎傅翼,但在受伤时,尤其是最敏感的交接腕,却会导致疼痛的体感翻倍增强。 神经元突触飞快地转换化学信号与电信号,将疼痛的触觉信号传递到中枢,引发一系列生理反应。 “我要杀了这个小贱人!”高龙暴躁极了,嘴巴咧到最大,自顾自地怒吼,“拆开他的骨头!喝干净他的骨髓!把他的胸腹肉一片一片撕下来嚼碎!” 他已经在幻想中给卞景和执行了最残酷、最血腥的死刑。 然而,出于某种原因,高龙却不敢上前一步,只能时不时焦躁地用完好的触手拍打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周岳脸色完全不变,那些可怕的话语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一丝类似于惊恐的情绪。 他自顾自地诱哄卞景和出来。 卞景和自然知道门外那俩家伙都没有离开。 一人一怪物的动静都那么大,聋了才会听不出来。不过,他俩应该也是知道自己今晚绝不可能出去,懒得掩饰了吧。 卞景和坐在一张摊开的绿色瑜伽垫上,瞧了瞧右手手腕上的电子表。那是他白天向那个小胖子借来的手表。 绿色荧光勾亮了四个阿拉伯数字,目前时间21:56。 不知道这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按照周岳的说法,游戏没有正式开始,某个关键剧情点未完成,导致整个游戏进程停滞了。 那总该有个时间限制吧?总不能一直卡在这里吧?宗柏他应该不在学校,那现在怎么样了?凶手留在自己这里,应该没时间去对他动手吧?还有,扬和王薇恢复记忆了没? 现在这情况,完全是一摸黑。 卞景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举起左手,第一千次仔细打量手心里的那把钥匙。 这看起来就是最普通的那种门钥匙。银白色的镀层,仔细看能发现上面有乱七八糟的浅白色划痕。柄上打了个孔,穿了一条细细的暗红色尼龙绳子,方便主人取放。 被握在人类掌心里久了,金属材料吸收了人类的体温,摸起来濡湿而温热,凝结了一点细密的水渍。 怎么看都很普通嘛。 卞景和再次把钥匙放到衣兜里,右手小臂平举着盖住一双眼睛,感受着眼球被轻轻挤压的酸痛,隐约听见眼内房水因为压力而流动时的叽咕声。 等吧。按照之前的经验,游戏有一个终止时间。 正常流程下,扮演过后有几个小时的搜证讨论时间,随后就可以回到圆桌。既然现在进程停滞,那么只能等等看,说不定到预设的返回圆桌时间后,就可以结束了。 他翻了个身,放下心思,迷迷糊糊地任由思绪漫行。 器材室外周岳温和的劝说与高龙恶毒的咒骂混合在一起,仿佛慢慢远离,抵达脑子时只剩下了不成调的音节。 卞景和进入浅眠。 不知道第几次听到电子手表整点时那滴的一声响后,他被叫醒了。 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他撑着柔软的瑜伽垫坐起来,望向声音的来源。 门上传来规律而礼貌的敲击声,每一下力度都保持了精妙的一致,间隔也完全相同。 当前时间23:00。 “您好,”一道毫无起伏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人工智能僵硬的、雌雄莫辨的语调, “门外是维序者,请玩家卞调皮离开本地。我们将带你前往圆桌。请放心,游戏已经结束,你处于绝对安全的状态。” 敲门声停止了。 卞景和挑了挑眉:“您为什么不进来呢?” 他真的有点好奇了。难道说,连维序者都无法进入这个小小的器材室?他们不应该是权限最高的那一类维护人员吗? 外面没有动作,像是没想到玩家会这么大胆地反问。 几秒后,电子音又响起,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内容。 嚯,看来是真的进不来了。 卞景和颠了颠手里的钥匙,感觉宗柏给的这玩意儿,好像真的有点不得了啊。 他也不磨叽,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只有一个黑衣人,周岳和高龙都不见踪影。 黑衣人向他伸出手,指了指被攥在左拳中的那一把钥匙。 “请交还高级道具。” “为什么呀?” “请交还高级道具。否则玩家无法离开本局,无法前往审判台。” 哦,看来圆桌的真名叫审判台。 卞景和又扯皮了几句,但黑衣人却不肯多说了,翻来覆去只有那一句冷漠的“请交还高级道具”。 看来是混不过去了。卞景和干脆地把钥匙递给对方。 把钥匙放进衣兜里保管好,又强制收走了他手上的电子手表,黑衣人这才给他蒙上了眼罩,带他前往圆桌。 大约十分钟后,卞景和摘下了眼罩。 他是最后一个抵达的,其余玩家已经坐好了…… 嗯? 为什么宗柏脸色不大对劲? 卞景和仔仔细细地瞧过去。对方的面容有一丝难见的苍白,面颊也似乎多了些怪异的、几毫米的凹陷,一双乖乖看着自己的黑眼睛里,往日那种得意的、张扬的神采都削弱了几寸。 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只被外人狠狠踢了一脚的大狗,内脏正在发痛,温顺忠诚的个性让大狗下意识地向主人寻求安慰,寻求亲热的抚摸和吻,却又不愿意真正让主人担心,于是只能强装出神气活泼的样子,嘴角高高咧开,试图掩饰过去。 虽然变化非常轻微,甚至让人怀疑这感受是否是焦虑担忧过度的臆想,可卞景和就是能看出来,没有理由的。 他死死皱着眉头,瞥了眼扬和王薇。 这三人情况一样,说不定知道宗柏身上发生了什么。 扬神情自然,一双紫眼睛无辜地冲他眨了眨。 王薇额头上留下冷汗,糊掉了精致的妆容打底,飞快移开了视线。 很好。卞景和确定宗柏又有事瞒着自己了。 宗柏讨饶地瞧着他,就差摇尾巴了。 两人都没有开口,但氛围莫名地亲密融洽,背景都从黑色虚无切换成了满天粉色小花花和轻快甜蜜的BGM。 这时候,主持人公主姗姗来迟。 它行了个屈膝礼。 “本次游戏,由于玩家【宗柏】拒绝扮演关键剧情而未能正常进行,我们深表遗憾。【宗柏】将在三天桃源内禁闭,希望各位玩家引以为戒。” 卞景和猛地回头! 但公主在他失态之前抢着说:“但是!由于玩家【扬】使用违规免责类技能卡,本次惩罚取消,希望【宗柏】勿要再次违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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