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只能赌。 赌这个家伙找不到自己。 握紧手上的铁棍,卞景和眼神沉静。 不过,情况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咕叽咕叽的水声绕着教室响了一圈,似乎也疑惑那围猎的小鸟儿飞去了哪里,粗壮触手拍打课桌或墙壁的声音不断响起,像在发泄内心的不耐。 大约十分钟后,怪物离开了。 门板在刚刚的暴力破开后就摇摇欲坠,此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噪音,彻底安静下来。 ……成功了? 卞景和不敢轻举妄动。 哪怕这怪物不聪明,它背后的周岳也一定够聪明,他不敢放松警惕。 又过了十分钟,外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苍白的手指一根根松开紧紧握住的铁棍,握得太久太紧,粘腻的汗水和高热的体温已经顺着皮肤传递过去,险些滑脱。 干涩酸痛的眼球缓慢地转动一下,仍然不敢相信。 卞景和干脆继续窝着。 刚刚情绪紧绷,肌肉随之收缩,导致他的双腿蹲地发麻,一动就钻心剜骨地刺痒,差点站不住。 “嘶!”卞景和失去平衡,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抵住了讲台内壁,试图维持平衡。 等、等等…… 不对劲啊。 他的面色僵住了。 手下的触感好奇怪。 真的非常、非常奇怪。 长时间的僵直与出汗导致手指触感不再敏锐,一开始只觉得陷入了什么软绵绵湿乎乎的东西里,柔软的胶状物质黏上皮肤,塞满了手心里的每一根纹路。 第二秒,更多手掌触觉信息被详实地运送到大脑皮层:疙瘩遍布的麻痒手感,不长的指甲缝里塞进了一些密度较高的胶状物质,还有手心下规律的起伏和蠕动…… 卞景和用最后一丝理智死死咽下嗓子眼里的尖叫,慢慢收回手,飞快地拉开门钻了出去。 教室的前门已经被高龙暴力拆卸,只留下半边挂在门框上,外面昏黄的路灯灯光顺着大开的前门投射进来,勉强照亮了讲台。 刚刚躲藏的地方同样被照亮了一部分。 卞景和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差点吐出来。 那讲台桌兜里面,简直是一副地狱一样的场景: 大蜗牛的皮肤包裹在讲台内壁上。原本冷硬的铁皮材料覆盖上一层厚实的皮肉,蠕动着、交缠着、起伏着,像是某种科幻电影里的血肉生物材料,纠结成一团。 他刚刚,就是在这么一堆蜗牛皮的包裹下躲藏? “不要白费力气啦。”高龙嘶哑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卞景和下意识扬起头,一滴粘稠的半透明液体滴落在他的额头,随即顺着额头的弧度缓缓下滑,带来微凉的触感。 视野中,一只棕黑色大章鱼占据了整个天花板。 他庞大的、无骨的躯干因为缺乏内骨骼支持而下垂,圆润的大脑袋吊成了倒锥形,头面部的五官随之变形易位,一对眼睛被皮肤拉扯到最顶端,眼间距接近于零,黑黢黢地盯着地上的小鸟儿。嘴唇则留在了头部下位,高高咧起,露出暗黄的一口大牙。 纠缠蠕动的触手彻底伸展开,铺满了天花板。那些触手上带着吸盘,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固定在光滑平整的天花板上,时不时发出“啵啵”的轻响。 高龙死死盯着跪坐在地的卞景和,看着他白皙细瘦的四肢,看着他清秀可爱的五官,看着他惊惶可怜的神态,漆黑的瞳孔里浮现难以掩饰的贪婪渴望。 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不要费力啦,”高龙很得意,某种欲望的火焰燃烧在一颗燥热的巨大心脏中,随着血液的流动,那灼人的热量也被运送到肢体末端, “这整座学校都是我的化身,你逃不掉的,可爱的小鸟儿。” 视野中,小小的猎物似乎被猎人一枪击中,脱力般垂下了脑袋,身躯仍然微微颤抖,却顺服地露出了白皙细瘦的后颈。 是一个全然没有防备的、臣服的姿势。 高龙嘿嘿一笑,志得意满,准备下去好好享受这一顿高品级的大餐。
第84章 奇妙的电话 高龙的生.殖腕迫不及待地搭上了卞景和的脖颈,暧昧地蠕动,轻轻摩擦着,只两下就在苍白细腻的颈子上搓出一片红晕。 雄性头足类腕中的茎化腕与其他腕足明显不同,长度更短,一侧特别加厚而形成了层层叠叠的褶皱,像是一坨堆积的、乌漆麻黑的死皮。 吸盘特化为细密的肉刺,密密麻麻地排布着,分外可怖。 此外,生.殖腕的顶端还有一条舌状的端器,此时因为主人激动的心情而探出,在半空中微微抖动,如同某种巨型蚌类内部的肉舌。 粘腻而恶心。 高龙却很满意。 手下这个小男孩很漂亮,他不介意好好品尝一番,再拧断他细细的小脖子。 想必那一定是美妙的一声脆响。稚嫩的、未发育完全的颈椎骨会因为成年雄性不可抵挡的巨大力道而易位,血管断裂,孩童甜滋滋的、蜂蜜一般的血液涌出来。 甚至不必花费什么力气,只是轻轻一握,就能断绝这只漂亮小雏鸟的生机。 高龙想象着那逐渐失去生机的黑眼睛,更加兴奋了,五官狰狞扭曲。 当然了,这就是他权威的体现。 他作为雄性的、作为师长的、至高无上的权威。 不过,在美妙的幻想彻底攫取理智之前,一阵可怕的剧痛席卷了他的身体,还没反应过来,难以抑制的痛苦尖叫就从那张变形的人类嘴巴里吐露。 “啊!!你做了什么!你!” 仇恨的毒汁从那双凸起的大眼睛里喷溅出来,直直泼洒到卞景和身上,但主人却因为可怖的疼痛,而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自鸣得意的猎人被小鸟儿啄瞎了眼睛。 那只刚刚搭上卞景和脖颈的生.殖腕飞快地卷曲回去,在半空中触电一般抖动,速度快得甩出了残影。 但没有用。 腕足下部覆盖了厚厚一层细密的白色晶状物体,逐渐溶解在半透明的粘液中,使得那腕足皮肤诡异地皱缩,甚至缩小到无法包裹皮肉的地步。 它“融化”了。 大量的盐产生了巨大的渗析效应,水分从体内疯狂流逝,因此产生一系列复杂的神经生理反应,在大脑中投射为被火焰灼烧炙烤的痛苦。 高龙尖叫着。 如果是其他腕足也就算了,他皮糙肉厚。但这可是他最娇嫩的生.殖腕!这玩意儿保留了人类男性的精密传感结构,完全就是敏感得要命! “我要你的命!我要拧断你的小脖子!折断你的手脚!把你吊起来打” 他不管不顾地尖叫,嘶哑的嗓音刺得人耳朵疼。 其他触手本想去绞缠卞景和,但却因为疼痛,脱力地落在地面上。 趁它病要它命,卞景和眼疾手快地把袋子里剩下的半袋食盐泼到对方蜷缩在半空中的生.殖腕上,看着雪白的盐成了最猛烈的毒药,毫不客气。 这家伙长相是章鱼、蜗牛和鼻涕虫的聚合体,果然也集合了这几个软体动物怕盐的特性。 对生物来说,纯盐本身就十分可怕,加上软体动物的腕足皮肤并不是完全光滑的,它充满了微小的褶皱。巨大的表面积让盐分能更轻松地吸取高龙体内的水分。 那半袋盐洒上去,简直像是火炭落在雪地上,效果惊人。 高龙连连后退,大眼睛里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原本庞大的身形在墙角缩成了小小一团,把所剩无几的生.殖腕死死保护在最中间。 它颤抖着,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卞景和撇撇嘴,对这个死人渣的惨样毫不同情。 活该,没有师德的人渣。 他对比一下对方那看起来滑腻厚实的表皮,以及自己手上细细的银白色铁棍,立刻放弃了乘胜追击的想法,转身飞快跑出教室。 身后是高龙不甘心的恶毒咒骂。 毕竟是副本boss,这小小一包盐指定要不了对方的命,但足够让它难受好一会儿了。 等它缓过劲儿来,一定会更加愤怒、更加凶狠地追杀他。 卞景和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在这个被高龙控制的学校里,找到一个藏身之处。 不过,他已经有思路了。 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他加快步子。 夜风徐徐,漆黑的天幕倒扣在学校上空,闷沉压抑,只有一两颗渺远的星子,间或发出轻微的闪光。 校园外仍然灯火通明,被灯光照射得金黄的高楼大厦林立,远处有LED灯的巨大招牌,却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丝声音传递进来,这明显不正常。 显然,出校门不会是个好主意。 卞景和目标明确地往操场跑,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中午和甄好友一起吃午饭的那间器材室。 他飞快掏出兜里的钥匙,插进去,转动,开门,进入,锁门,一气呵成。 确认门关好了,这才缓缓出了一口气。经过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脸上反而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抿起。 接下来,就是等待验证猜想了。 这个举动看起来天马行空、荒诞可笑,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自寻死路,毕竟被困在这个小房间里,万一高龙追上来,他会被直接堵死在里面。但毫无根据的,卞景和就是莫名地相信,相信这个房间会有什么不同。 相信甄好友的那句话。 他开始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黑暗的房间里,心绪莫名地平稳安宁。 第三百四十二下后,铁窗被猛烈的撞击敲响。 一根粗壮的腕足带着恶毒的恨意,毫不收力地撞上了那小小的铁栏杆。 事实上,那栏杆只是细细短短的四五条,毕竟那窗户不过是个小小的透风口而已,不可能安装多么牢固的铁栏杆。对比高龙那粗壮的、扭曲的、强有力的腕足,显得格外可怜,简直像是巨人手中的幼儿玩具,轻轻一掰就会如同奶油一样变形毁坏。 任何人来看,都会毫不犹豫地断定,那铁杆撑不住怪物一下。或者说,只要稍稍一碰就会像纸张一样被撕裂。 然而,腕足被击退了。 恶毒肮脏的咒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尖利的嘶吼哀叫。 boss离开了。 或者说,它仓皇地逃走了。 一整个晚上围绕在身边的雨水味和土腥气彻底消散,鼻尖只剩下器材室常年不见阳光的一股轻微霉味,并不难闻,在黑暗中反而意外地令人安心。 卞景和死死握住钥匙的手松开了些。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而困惑。 虽然荒诞的猜想被证实,他今晚大概率是安全了,可心中却并不安宁,反而充满了疑惑与担忧。 对那个自己最熟悉的、希望发展进一步关系的家伙,他蓦然发觉,对方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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