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尝试去医院做化疗?” “化疗没有用。” “明白了。” 陶缇拿起勺子喝了口汤,清澈的汤水倒映着清冷的面庞,连细长的睫毛也映得一清二楚,目光随意扫过自己的剪影,想起了齐镇在穿过传送阵后吐血的样子,既然连医院化疗都没用了,那真的是时日无多。 “我可以上楼看看他情况吗?”他问。 “当然可以,您随意,”鉴于陶缇会带孩子,武尤对他的印象相当好。 陶缇上了楼,这是他第一次踏上楼梯,三楼的主卧设计不同于其他客房,门正中雕了一条耀武扬威的金龙,栩栩如生。 推开门,卧室很大,其次便是大SIZE的床,齐镇躺在床上,双臂规整地摆放在床面,双眼紧闭,昏迷得非常.....陶缇脑中蹦出两个字:安详。 把了把脉搏,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 “是人固有一死,你无儿无女无挂碍,走得安心也是福,要是哪天想起来有什么心愿未了,可以来当铺找我。”陶缇从来不觉得自己热心,除了要填饱肚子这件事外其他东西都看得很淡,但齐镇对他有过善意,他是记得的。 “放心去吧。” 说完最后一句,离开了房间。 几天后施尧来了当铺,挎着一只布袋眉开眼笑,像买彩票中了奖,他将布袋往桌上一放,道:“我来当东西。” 陶缇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块长度七八寸的玉石:“搜刮来的?” “这叫什么话,什么搜刮啊,我们监察局光明磊落不干那缺德事儿,再说,要是被人知道我们乱拿东西脸还要不要了,”施尧拍了拍自己脸,笑嘻嘻说,“这是鲛族自愿送的,见我们工作辛苦让我们一人挑一件,怎么样我眼光是不是特好?” 陶缇拿过一支强光手电,摩挲了几下玉料,手感温润细腻,料子通透。 他道:“还不错。” “嘿嘿,我就说我眼光好,看在咱俩有交情的份上我就找你了,”施尧与他经历过一次患难,又是自然熟的性格,很快把陶缇当成了朋友。 来了好货天狗也喜欢掌眼,小胖子走了两步咻得衣服散落,半空中跳出一只“猫”来,跃上柜台也品鉴了一番:“是好东西,早知道老大应该多留几天再回来。” “什么意思?”施尧问。 “齐总他大哥的老婆送了老大一箱子珍珠,”俩狗爪比划了下,“每颗都有这么大。” 施尧笑容一收,心里不平衡了:“真的?” “煮的,”调侃了一句后陶缇给玉石报了价,听完施尧又是喜笑颜开,本来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可是他在局里工作一年外加奖金的总和了,非常满意。 “鲛族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陶缇不爱管闲事,但这件事参与过,想知道个头尾。 说到善后工作,施尧一想起就头疼,拿过桌上的茶杯茶壶,先给自己把茶水准备妥了,搬了把凳子才开说,传送阵已经毁掉这些是小事,麻烦的是鲛族那帮人。 “他们鲛族啊分了两大派,一派呢绝对支持我们工作,还有一派呢崇尚纯血统极端反对,成两极分化,每天都焦头烂额,临时登记地点都被掀翻了好几次....” 话唠一讲起来滔滔不绝。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反正吵着吵着也都登记完了,最糟的你想都想不到,”他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故意卖了个关子。 陶缇问:“什么?” 施尧道:“我也是回来后才知道的,那个叫星洛的女鲛人,押送回来那晚就死了。” “没恢复过来死的?”想到自己下手那刻。 “当然不是,那晚还录了口供呢,身体早恢复了,莫名其妙死在囚禁室里,这不调查秦玉成的唯一线索不就断了?哎,”施尧叹口气,“因为这事儿,晏队还挨了局里处分扣一个月工资。” “不如你把当金和你晏队长分了,”陶缇随口一说。 施尧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话题很快从女鲛人聊到了晏湖身上,队长长队长短,从晏队长性格、生活习惯、爱好,一年到头都喜欢穿红色内裤的事儿都给吐露了,陶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基本都是天狗在和他侃。 聊了会儿,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陶老板,齐总身体怎么样了?” 记账的动作微微停顿,陶缇抬头说:“听天由命。” 施尧懂了,一脸惋惜。 待施尧走后,陶缇进了隔壁的寿材店,施尧的唠叨犹在耳边,说他们和齐镇已是患难兄弟,生老病死是爱莫能助了,但不能不近人情。 所以他也发回善心。 “小老板,您要买什么?”寿材店老板迎上来,身材精瘦皮肤黝黑,一笑眼角叠了三四层褶子,扬手指了圈店内,“我这儿纸扎的穿戴的葬的埋的什么都齐全。” 陶缇考虑了一会儿:“能扎别墅吗?” 老板忙不迭点头:“能啊!” 询问完价格,陶缇付了款。 而这边刚付款,另一边齐镇惊醒了,和上次一样,满身的汗,余光扫过床头柜,抓起手机就给陶缇打去电话,喉咙里还喘着粗气:“我醒了。” 嗓子沙哑地厉害。 陶缇抿唇,紧紧地崩成一条直线。
第52章 “哑巴了?”电话里没人应答, 齐镇将手机放眼皮子底下看了看,确定已经拨通,“说话,你人在哪儿?不会跟上次一样趁着我睡着躲什么旮沓角落里了?” 暂时没找人监视陶缇, 他怕这小子跑了。 陶缇终于开口:“我在隔壁寿材铺。” 当铺和寿材铺连着, 每次进当铺都能看见隔壁铺里五花八门的手札。 “你去那儿干什么?” “给你订了座纸扎别墅。” “.....什么???”怒火冲脑门, “你就这么想我死?!” “你有事吗?”陶缇没心情闲唠嗑, 付款的时候老板说了, 一经下单概不退换。 “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 齐镇往后一仰,半靠在床头,后背湿濡感沁入毛孔,刚醒来浑身都是汗, 想到梦里的场景又通体冰凉,像在冰窖里走了遭。 陶缇又问了一遍:“你有事吗?” 口吻和上一句一模一样,潜在意思很明显:没事别来烦我。 要说什么事, 齐镇还真没有,就是一个念头闪过便拨了陶缇电话, 现在问他为什么不是先喊武尤而是找陶缇也说不上来,可能就是想随便听点人气,对方冷冷淡淡的样子不肖想就出现在了脑海中, 这小子没良心! 电话里一阵沉默。 “没事我先挂了, ”陶缇说。 “不行, 谁先打的电话谁才有先挂的权利,”齐镇回神,逻辑狗屁不通, “你要是敢先挂,信不信我死后你拿不到一分钱? ” 这话陶缇是信的, 性格这么恶劣,不给钱正常:“好,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给老子好好说话!” “你还有什么遗言?” “死的时候想捎带上你行不行?我想拉个垫背的,”齐镇呲着牙,这会儿陶缇要在跟前绝对要揪人耳朵,躯壳不能搞坏小惩罚还是可以有的。 “好走不送,”一语双关。 “你给我等着!” 陶缇听着电话回到自己店里,柜台上的座机响了,天狗直接按下免提,座机电话印在每一张定制的当票上,来电不是客户就是即将成为客户的人,不再和齐镇扯皮,手机搁一旁道:“您好,这里是发财当铺。” 座机里传来沙沙声,不一会儿,一个清亮的女音响起:“喂,喂,您好?” 陶缇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可女孩儿又询问了几声,似乎那边的信号不太好,问道:“能听得见吗?请问是当铺吗?” “是是是,能听见!我们听得很清楚,”天狗替老大扯开嗓门。 可能真是这一嗓子吼的,也可能是凑巧了,电话里沙沙声没了,女孩儿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她连忙回应:“不好意思啊,我这儿比较偏僻信号太差了,我上个月在你们当铺当了件古董花瓶,当期是一个月,今天得过来取。” “可以,”陶缇从抽屉里拿出了账本,上个月他不在店里,账本是天狗记的,笔记和本人一样。 “可是我今天回来得比较晚,我在外地,现在要去.....蓓蓓你快点儿,车来了!”电话里传来另一道女音,听起来差不多的年龄。 “知道了,马上马上,”女生对同伴说完,加快语气继续讲电话,“我现在要去赶飞机,我算了下时间,从外地回来大概要晚上十二点的样子,你看你们店能不能晚点关门?” “来不及今天取晚一天可以不算你利息。”差一天两天的时间他不会计较。 “不是的,我不是为了利息,”女孩儿很着急。 “这个花瓶我今天一定要取回来,等到明天就来不及了,”说话时她又回应了几句同伴,那边在催她赶紧上车,应付完她压低了嗓音,有些羞赧,“花瓶是我爷爷的藏品,我是偷偷拿来当了应急的,每个月一号一大早他要检查,要是发现少了花瓶我就死定了,让别人来取我不放心,万一有个闪失.....” 今天是31号,明天就是一个月新一天的开始。 陶缇在时间上记得很清楚,又看了账本记录页面附带的当票留存联,上面有当品名称,歪歪扭扭写着唐代小口短颈梅瓶,只当了五万。 目光投向天狗,天狗点了点狗头。 说明东西是真的。 梅瓶是陶瓷古董中的经典器型,最早始于唐朝,明清盛行,到如今也非常受收藏人的喜欢,根据工艺、花色,真品在拍卖行能拍出千万价格,少则也要几百万,不是自己亲自取回去确实不放心。 “没问题,多晚都等你,”做生意这点方便还是可以行的。 “太好了,谢谢你,”女生松了口气,解释说,“本来是想早一天取回的,我时间都算好了,但是临时有事耽误了一天,诶对了,请问您是老板吗?” 她怕不是老板说话不能作数。 陶缇道:“我是。” “那就好,谢谢哦,我下飞机联系您。” “好的。” 女生挂了电话。 陶缇也放下了座机话筒,瞥向一旁的手机,刚才和女生谈话时手机里没有任何动静,但通话还没有中断。 齐镇说话了,随口胡诌:“齐家家规第365条,门禁时间12点,超过时间一次罚款一千,鉴于你是为了工作,我给你延长半个小时,凌晨12点半必须回来。” 刚才座机谈话开的是免提,内容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陶缇慢条斯理翻到账本最后一页,撕下空白纸张揉成团,沙沙沙的揉弄声和信号不好如出一辙,现学现卖:“什么?” 电话里咆哮:“什么什么,我让你12点半之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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