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茶!”林宇赞道。 郁雾眨巴眼睛往他那瞧,这人懂茶呢。 大祭司又笑了,带着长辈的偏宠,“前年留的草,捡着能用的泡的,只是水好,缓了味道” “什么水?”林宇是真的好奇了。 “朝暮山的泉溪,离这可远喽。来回三个月,也就一罐子” “怎么去那么远?” “湿林的水重,泡茶味感生涩。喜好研究这么一点茶,多远倒没什么不便的了” 欢笑的好像只是爷孙几个某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讨论茶水怎么泡顺口,药材口味又是如何相合。 郁雾只听着他俩的对话,眼睛却盯着桌上还开着的茶放空了。 隐在心里头的别扭感这才有了缝隙,之前被那些奇怪的力量吸引了注意力,直到林宇和大祭司聊起天来。仔细听大祭司说的话叽里咕噜不叫人听懂,应该是侗族族话。林宇说的当然是普通话,这届奇妙便在此,好像实时翻译器,这边说着,那边到他俩耳朵里就是普通话了。就好像他们天生就该懂,就该会侗话一般。 这又是之前进届绝不会出现的状况,有时候碰到乡言地方话,搞不清楚,只能通过动作或者粗暴点解决问题。像这种特意准备个翻译器的可没有。 好像他俩不是强入届的外人,反而是贵宾。又或者,跟刚才的诅咒有关系。 待林宇已经喝到第二碗茶的时候,郁雾问:“我们也受到诅咒了吗?刚才” 以前郁雾进届只有旁观者的身份,可刚刚明明和那些侗族人一起接受了那个奇怪的仪式。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血液与骨骼深刻的和这片土地烙实在一起。 这种感觉很不好。像被人耍了。 大祭司闻言只是将手里的茶盏放下,视线穿过郁雾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看的深远。郁雾知道,他没在看他,看的也不是他身后,是更远,远到史书也寥寥几笔的时代,曾经鲜活人们。 “所有右派民众都要被惩罚,这是神的旨意”大祭司说。只是平静的叙述出来一个属实的事情,就像在说今天是晴天,明天有雨一样。被他隐藏在话语后面的态度,喜欢晴天还是雨天,神的旨意是对的还是错的,他没说。 郁雾却听明白了。 “我和林宇不是侗族,也不是右派,为什么也和他们一样?”郁雾只是单纯的不解,还有届里的诅咒是否会影响到现实,毕竟那种感受实在太真实了。 大祭司只是微笑着摇头,“千年前的黄昏日,那场祭祀就成了,无论今日如何都是无法改变的” “我问的是......” 郁雾顿住,一瞬间涌出许多回忆。拼图一样被组合到一起,得以窥见某些真相。 千年前的黄昏日,那场祭祀早就成了......什么意思?那场被诅咒的人群里,也是他的先辈吗? 祭祀早就成了,无论今天是否重来一遍,进不进届,就算带着林宇逃了也半点用处没有。因为他和林宇,都流着侗族先辈的血,传承下来的不止血肉,还有诅咒。 郁雾能来闵庄是注定的,林宇回来也是注定的。谁都逃不掉。 林宇的母亲是闵庄人,林宇自然也是。那他呢,他出生在南山,母亲也是南山人。是父亲...... 关于父亲的记忆早已经被岁月稀释殆尽,就连面部也模糊了。 父亲的死呢? 时间上正好对上最近一次的尸症...... “我父亲...是闵庄人?” 大祭司是怎么回答的郁雾不记得了。太多童年被遗忘的回忆一块块被拼凑回来。压的他将窒息。 “他克死了他爸爸!” “灾星...啧啧啧......最好请个得道的术士把这鬼崽子除了” “能不能搬走啊,烦死了,他们不想活我们还想好好的呢,一出门就碰见这个灾星” “我跟你说儿子,可不能跟那小子一起玩,诶呦造孽啊” “你能不能滚啊!我做错什么了要生了你?你害死我的丈夫...啊...” “妈妈......对不起...” “我不知道...” “雾雾啊,妈妈跟你对不起,就算只剩我们两个也该好好生活的...你要相信妈妈是爱你的” “你闭嘴!闭嘴!要我说多少遍窗户前面没有人!” “雾雾,妈妈怀孕了,你会支持我和你叔叔的吧。妈妈后半辈子就指望他了” “雾雾明年上高中就是大人了,你叔叔的意思是,可以先搬出去...” “她搬走了,没告诉你吗......” 原来,我爸不是我克死的。
第58章 不会枯竭,薪火相传 那场祭祀的结果,是一次长久到千年都不会枯竭的延续。不是刀起刀落一瞬间的死亡,是不知道下一次闸刀什么时候落下,是逃到哪里都没有解脱的宿命。 大祭司不舍于族人如此结果,还是为这场诅咒设下解法。当惩罚将结束,会诞生萨和星,一阳一阴,找到阵眼。诅咒可解。 萨是阳命,其血克阴邪。星是阴命,得鬼神推崇。阴阳制衡,阵眼人气,三才环重,邪阵得解。 “我母亲是萨,我也是?”林宇问,“郁雾是星?” 茶要凉了。 大祭司散落的头发亮起恍惚的光晕,只来得及看清他还笑着的眉目,抬抬手,似乎想抚摸他面前的两个孩子。亦如无辜死于诅咒的,每一个他的后辈。 郁雾和林宇同时起身去够他的手。 白光突现,拽着他俩离开。届要结束了。 “前辈!” 郁雾最后一瞬看见了,是树。大祭司长成了那棵跟随闵庄世代的树,枝丫繁茂,只为了给路过的孩子们遮下一点点晒人的阳光。 “所以”郁雾若有所思道,“当务之急是找到阵眼,然后解了诅咒。那全部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 谷垚被夹雪的风吹的脸有些僵,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一闪而过,没叫郁雾捕捉到。 “林宇出界了?”谷垚改了话头,不甚在意的问道。 郁雾如梦初醒般张了张嘴。 他被谷垚的迷回届拖住手脚,一时忘了还有林宇那个倒霉家伙。 “......我把他忘了” 此时的林宇就没有这么岁月静好了,左一群鬼大爷右一群鬼大娘,扯的他蛋疼。 “这就是你招人...啊呸,招鬼恨的原因?”陈木双不慌不忙的摆弄手里的香,“萨神” 萨神两个字恨不得八百个调拐出来,强忍着笑的。 “少废话了,陈木双你大爷的能不能快点,我得在你这七香圈里呆多久?” “快不了”陈木双揶揄道,“你掉狼窝里了你知道吧,我只能保证他们暂时进不来” “我直接放血得了,他们不是怕我的血吗,我一道杀杀菌!”说着就撸袖子打算放个大。 “你是想让自己闻着更诱人吗,祖宗”陈木双扑掉了手里的香灰,凑过去打掉了林宇跃跃欲试的手,“他们虽然怕,但是闻了血就更知道你是个阳货儿了,会引来更多的” “那怎么办?” “等着”陈木双说。 “等着?” “对,等着。等我这香阵的味道盖过你身上带的阳味儿,他们自然就散了,我再领着你出界就行了” 这不是林宇第一次腹诽陈木双总用味儿来形容鬼,现在也开始用阳味儿形容自己了。瘆得慌。 林宇不耐的连应了好几声,又颓然坐回去了。 只是陈木双直觉,隐隐有个什么大家伙靠近了... 香烟已经缠绕到几乎把整间屋子淹没,白雾缭绕,透不过去。周围的小鬼几尽散去,有的不甘心似的反复回来好几次。 吧嗒。 吧嗒。 珠子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慢慢逼近。 香雾里显现出人形来。 重绣的群摆随着步伐涟漪一般荡漾着,一张艳丽的脸浅着笑走过来。手执到胸前,摆弄着佛珠,好不虔诚的样子。 陈木双吞咽了一下,这个鬼可跟刚才那些神志不清的虾兵蟹将不一样。默默将刚才林宇准备剌自己的小刀捡起来,藏到身侧。 烟雾还在一圈一圈向外推开,对自己的领土推而广之。那女子不动,珠子平缓的往下落,敲到另一颗珠子上,清脆的响声带着阴森的气息,直叫人头皮发麻。 “怎么办......”林宇挪到陈木双耳边小声问。 陈木双紧盯着站在圈外的女人,“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 “你好啊”没等陈木双说完,林宇凑出个阳光的笑容对着女人灿烂的打招呼。 陈木双:“....哦,打草惊蛇了,好样的...”林宇你他喵好样的。 周珍似乎颇感意外,随即也笑,眼睛却是木的,十分割裂,“你好啊” 双方无话。 药草味的香烟浓稠,已经将周遭的小鬼全部驱散。只剩周珍,她专为点香而生,已经融了进去。更辨不真切。 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陈木双不能放松警惕的带林宇出去,哪怕在这中间这女鬼出手打断,谁都别想活。打一架又要把其他小鬼引回来,这功夫白费了。可又想不出来什么办法可以不用打架就把她送走。就这么僵持下去,只会对他俩不利。 陈木双站起身,想往前走两步闻闻这女鬼什么来路。被林宇起身拦住。 “你来总是有什么目的的,说吧”林宇说的轻快,拽着陈木双的手却没松。 周珍思考了一下,说:“看看,来看看...” 林宇两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没懂这句没主语没宾语的话。 “看谁?” “你” 林宇很想接一句,看都看完了这就移步回去吧。又明摆着知道绝对不是眼睛看看这么简单的事。 “我们认识?” 周珍看他想智障一样的眼神,“你是萨,我妹妹也是” 林宇日常是个热衷于和人打哑谜的家伙,能从对话里套出什么信息来,拼拼凑凑会是一条对自己有用的线索。算是耍小聪明。饶是如此也在两个人身上绊过跟头。一个是他爸,沉默寡言,不爱跟他玩过家家游戏。另一个是谷垚,那个经常笑眯眯的就把你绕进陷阱的危险狐狸。 但现在,他变成那个不喜欢打哑谜的人了。恨不得掰开这鬼的嘴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省得一字一句问出来的东西还半点不挨边。平常还能分点耐心,现在可是关系到小命,生死攸关的时候跟你玩过家家,你气不气。 林宇深呼一口气,克制自己将要暴走的精神,咬牙问:“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珍闻言蹙眉,神情这才稍微生动起来,少了一份阴冷,多了一丝妩媚,声音出来却又把那一丝人味儿打了回去,像蛇蝎吐信子,“怎么都不知道呢,我妹妹是萨,我当然就是星了啊......” 周珍周童是最早觉醒的萨和星。可惜,她们对闵庄毫无拯救之心,只知道那份死亡名单,因为两人钥匙的身份巧妙的从中摘除了。既然不再受限闵庄,那还管那群愚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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