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条传他是开了天眼的老翁,不会玩网络所以看起来为人低调,广为信服。 就在人们已经习惯了第一的位置属于那个异瞳老翁的时候。那人消失了。 就在四年前,谷垚这个名字消失了。不是掉落榜首的位置,而是从榜单上彻彻底底的像从未存在过那样消失了。 此事一出,一众哗然。皆叹他身死道陨,又暗庆可以取而代之。 这两年散人榜更是风云变化,出现很多生面孔。 榜首频频更换,较不出高下。 而今年的榜首, 正是郁雾。 陈木双想到什么掏出手机,点开实时更新的散人榜。 松了口气,“还好,还是他...” 又往后划,看到自己二百八十九的排名,颇为无奈地笑了。 “比昨天进步一名,也不错” 又过了好一会才听见一旁的陈强感叹:“魏闲那家伙收徒弟确实有两下子”
第22章 哥 郁雾拿出手机,点开散人榜。 按照积分来算,上涨了大几千,看来刚才锁魂桥那个届确实值钱。 回县里的班车捂着一股汽油味儿,又实在颠簸,郁雾靠着窗户都有点要晕车的感觉。 窗外的杨树不断的略过,思绪也飘的远了。 幸亏在他知道散人榜的时候,谷垚还在他身边,不然他可能会心脏骤停直接嘎掉。 身死道陨...... 多可怕的词。 正昏昏欲睡,手机响了。 郁雾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孟云山,和他同一届上天卢山的。 刚摁了接通,那头大辣辣的声音就冲出来,郁雾应声把手机拿远了点。 “雾雾啊——想我了吗!” “不用说,我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你猜我给你打电话干嘛的?” “不用猜!我肯定是喜鹊,我给你报喜的哈哈哈哈” 孟云山的话太密,郁雾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等着那家伙自己说累了。 “你怎么不理我?难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好消息吗?”孟云山一个大老粗总是可怜兮兮的说话,刚熟悉的时候还是常常一阵恶寒。 现在的郁雾倒是见怪不怪了。 “什么好消息?”郁雾问。 声音已不见稚嫩,是完全的成熟男性,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听起来色气不少。 孟云山一听声音啧吧一下。 这性感的声音该听的可不是他,应该给那位师兄听一下,保证能拿下。 “睡觉呢”孟云山说。 郁雾:“在车上” “锁魂桥的届破了?” 郁雾有点想挂电话了,决定还是再坚持一下,“不然你觉得电话能打进来?” “诶呀”孟云山又拐了调,谐谑道:“你就不能对我有点耐心?你跟我们那位帅气的大师兄说话可不这样......” “嗯”郁雾坦然道,“本来就不一样” 说完自己也笑了,像自嘲。 “不逗你了”孟云山说,“好消息是,我知道谷垚的下落了” 电话这头的郁雾像没听懂似的,头还抵在车窗玻璃上,眼睛眨巴着晃过郁郁葱葱的树。 孟云山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准备继续说,“在一个叫——” “在哪!” 郁雾突然回神,蹭的坐直身体,打断孟云山的话。 孟云山要被这小子气笑了。 算了,自己好哥们的爱情还攥自己手里呢,以后得好好宰他一下。 “你啊你啊......”孟云山调侃了一下才正色,继续说:“在一个叫闵庄的地方” ...... 山月峰是天卢山群峰中最高的,夜里离月亮近的像是只手可摘,故名山月。郁雾就无比贪恋将近十五的圆月,常常整夜不肯离去,就坐在布了青苔的石阶上,痴痴的望着。 刚来无量观的头两年更甚,他在南山从没见过这样的月亮,仿佛能透到人心里去。 只是那时候总有个人拿着厚衣服来陪自己,每到那时,郁雾就很难分出心思去看月亮了。 因为身边就坐着一个,月亮。 郁雾喜欢看谷垚不戴眼镜的样子,可以看见那双清浅的眸,笑弯弯的,只装了自己的样子。后来谷垚像是明白了,会在和郁雾独处时摘下那个碍人的圆片眼镜。 现在的月亮和那时明明没有不同,郁雾却看着徒增一层凉意。是因为会给自己送外套的人不在身边吗? “小郁雾!” 郁雾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三更师兄” “你真的回来啦!”福三更满脸兴奋,跑着过来的,气喘吁吁的挨坐在郁雾旁边,“院长和我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呢” “师父说,我是今年的优秀毕业生,必须回来参加毕业典礼”郁雾说,神色淡淡的。 福三更拧起包子似的脸,“你们那届不就你和孟云石两个人吗?你俩之间,选一个优秀的做代表?” “亏院长想这一出,咱们能和别的学校比嘛,啥都想效仿...” 郁雾扯出一个笑来,实在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福三更看出他是因为什么不高兴的,也忿忿道:“大师兄也真是的,你毕业这么大的事都不说回来一趟...还有啊,上次还说要陪我过端午呢,也没回来...” “以前都没这样过......”话被他含在嘴里说的,听起来像撒娇。 郁雾会心一笑,侧头看他,颇为无奈道,“毕业算什么大事?” “不过,陪你过端午倒是大事”郁雾调笑道。 福三更点点头,又反应过来什么。 转头果然看见笑意还没来得及收的郁雾。 “好啊你个小郁雾,真是跟大师兄越来越像了” 郁雾听着也不反驳,反而厚着脸说:“跟什么人学什么样呗” 福三更一想也有理,“对,反正坏的都是跟他学的,好的是跟我学的” “对”郁雾十分捧场的回道。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时间好像就这么打发了。是从前的郁雾想都不敢想的。 从遇见谷垚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郁雾停滞的时光终于延续起来,不过才几年时间就成了涓涓细流,长出了真正的血肉。 可人总是贪心不足,既要又要还要,什么都想要。郁雾对着月亮说,他想要月亮。 然后月亮被吓跑了,再不愿降临这片贫瘠的土地。 毕业典礼办的非常朴素,朴素中又带了那么一丝奢侈。几乎是无量观大部分人都到场了,总计三十来人,包括福三更的那两只猫。 郁雾上台讲话。 是临时搭的一米长一米宽的箱子,郁雾站上去小心翼翼的,怕给踩碎喽,师父又要心疼。 只是郁雾并不瘦弱的身躯在那之上显得过分憋屈,奢侈就是老魏从前山景区借来的话筒,上面还绑着大红蝴蝶结,看得出来是魏闲的手笔。 “首先作为优秀毕业生的我,万分感动。感谢学校对我的栽培,感谢我的老师,魏...呃...小魏仙,他是那么的辛劳,像天卢山的园丁。默默...默默的开辟出一条独属于无量观的独...根苗苗的康庄大道......” 当然,演讲稿也是魏闲亲自准备的,一字一句斟酌,花了时间的满意佳作。 “好!”魏闲感动着,两只胖手在空中鼓掌。 在一阵掌声中郁雾落了座,脚踩在实地的感觉让他放松不少。 “我讲两句噢”魏闲站上那个快要寿终正寝的空箱子,郁雾似乎听见了箱子向下塌陷的咯吱声,不免担忧。 “我的独根苗苗们,刚才郁雾所讲,我必须说,确实有些夸大了。” 郁雾:“......” 掺杂话筒杂音的声音接着传来,“鄙人并不像他所说那样伟大,真正伟大的应该是这个世界。只有世界是美好的,我们!才是美好的!” 低下坐着的都积极应喝,欢呼雀跃的声音充斥进郁雾的耳朵。讲台上魏闲慈爱的笑容,身旁同门的庆贺,这一刻。郁雾才恍惚好像有点明白,魏闲一定要自己回来参加毕业典礼的意义了。 宴会散去时,郁雾也默默离开了。顺着山上的每一条路,去上课的,去吃饭的,去宿舍的,练武的,炼丹的,还有那条去山顶看月亮必经的路。 是沿着岩石壁的石头勒成的台阶,因为露重,常年湿哒哒的。宽度只刚好能容纳两人,每次谷垚都让郁雾走在里侧,挨着岩壁。而谷垚走在外侧,下头是万丈悬崖。 那时候会因为台阶这道物理的距离,迫使两人的手时不时擦到一起,郁雾装作不知,还会刻意观察谷垚摆臂的幅度,再自然的增加几次触碰的机会。 手是热的,心也是。 明明还有一个选择,只要一前一后就可以上去的。 谷垚不说。 郁雾不选。 重新走这条路,身边没有人。 原本只要在外面努力破界,努力捉鬼,努力上榜,就可以暂时麻木忘却的那些空缺,现在因为这条短短的石头台阶,一股脑的全迸发出来。 涌上眼睛,憋得通红也没落下泪来。他早不是以前那个喜欢用哭泣表达痛苦的郁雾了。 他长大了,长大就得做选择。 他选了,选了就得承担后果。 哪怕后果是他永远也接受不了的。 “郁雾!” 郁雾刚准备回房间就听到三更在喊自己。 “三更师兄” 福三更跑过来的,喘了几下,干咽了一下才说:“观主找你” “嗯,好”郁雾虽疑,也没耽搁转身要走。 被福三更一把拽住。 “怎么了?”郁雾回头就看见满脸慌张的福三更。 福三更又把脸拧成包子,犹豫着开口:“四年前...观主也是这样找了大师兄,然后大师兄就从散人榜上消失了...” 郁雾心脏猛地一坠。 不知道是害怕郁雾多想还是害怕自己多想,福三更赶紧又说:“我、我知道只是从榜单上消失了,大师兄人没事儿。但是榜单,你知道的人若入修道门必会上榜单,连我这种连界都没进过的人,还在榜单的末尾老实待着呢。” 又压低了声音,给出结论:“所以...大师兄能从榜上消失,一定付出了我们不知道的代价” 郁雾在听到这句话时,脑袋像被人狠狠凿了一下,阵阵耳鸣。 从前只要郁雾去问就会被谷垚不正经的玩笑搪塞过去,自己竟然真的没去细想过,连老仙门都在讲的身死道陨,谷垚又是怎么躲过去的。 随之冒上来的是愤怒。是无力,是心疼。 ...... 从观主那出来的郁雾眼神复杂,整个人都泛着一种迷茫和无所适从。 天已经黑了,月亮高挂在星星中间。 今晚的月亮好像没有星星闪亮,单薄的掺在星星点点里。 回到房间,关上门。那一点月光也被无情的挡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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