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剑光划破黑夜,铿锵而出,破风击云,无人能挡之势朝祁越击去。 座上之人连身形也懒得动弹,甫一抬手,画影凌厉便被轻轻巧巧化去。 “不自量力。” 祁越抱着赤狐,亲密交颈的间隔中挡下数次剑招,便是让一个局外人来此,也能轻易分辨二人实力差距。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道:“他曾经用自己的下贱,换了你一条命,让你安全离去。” “我今日心情好,你现在滚回去,我便不与你计较。” “可若你执意坚持,那我也不介意,为这场喜宴再增添些许意趣,”他拽了拽赤狐尾巴,怀中人便更羞得埋在颈间,“我的宝贝好热闹,她定然也是想看的。” 祁越托腮百无聊赖看着周清弦,咬下一只赤狐递来剥好的葡萄,画影剑被他制在空中,侮辱似的转悠几圈,又摔落回周清弦脚边。 久久不得回应,正当他伸了懒腰,以为周清弦要放弃之时,下一瞬,寒光忽闪,画影剑便聚了所有灵力,电闪雷鸣般斜刺上前,剑身洒出赫赫星点,仿佛下一秒便化作明利月光,带着流云长风,势要斩破世间万物。 沈知晗似乎也在那道剑光中,看见了漫天流星。 这是周清弦使尽全力的一击了。 他天赋不如祁越,修为不如祁越,曾经万人敬仰的天之骄子在祁越眼前与虫豸并无差别,连这道能劈裂山河之剑,于他看来,不过是处理起来有点麻烦的拦路小石。 可周清弦还是愿意一试。 他这个人死板惯了,却又有些从小养成的气傲心高,一旦坚持的事,纵使知道会失败,也想义无反顾的尝试。 沈知晗紧紧盯着画影,见它与祁越召来的玄铁剑相撞,霎时间火光四溅,碰击铮琅作响,层云翻滚间,玄铁化作万道剑光,照彻黑夜同时尽向画影汇去——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砰响,已显龙形的画影剑光被玄铁剑击刺打散,那柄秋水凝清光的画影,连同剑柄上被细致绑好的剑穗一起,于众目睽睽之下化作片片碎屑,琉璃金光般飘飞散落。 神器之所以是神器,正是因为他独有,且极难被外力摧毁。 祁越轻松之间便能毁去画影,可见修为之深厚,实力之强劲。 他手握多年的神器画影成了漫天碎影的残骸,胜负已分,周清弦却没有丝毫退却之意。 神器与主人在一起多年,早就生出羁绊相随,画影剑毁去的一刹那,周清弦仿佛也受千斤重砸击,兀地吐出大口鲜血。 沈知晗要上前阻止,却被陈青元捉住了手,他劝道:“这俩人打架我们看看热闹得了,可别凑上去出事,我好不容易才寻到公子……” 沈知晗失了修为,竟连一只手掌也挣脱不开,他一面要摆脱陈青元,喊道:“放手!”又急切看着前方,口中声声叫喊被淹没在人群嘈杂叫好中。 魔域之人爱极了热闹,喝了喜宴酒,愈见血愈是兴奋。 他们高喊:“杀了他!” “他的骨头能做酒,皮肉能做鼓,头颅悬上城墙,让那些正人君子看看他们心中新一代领袖,是如何被尊上踩在脚底的!” 周清弦并没有停滞的想法,他没了剑,却还有一双手,一身苦练多年的修为。他如沈知晗记忆中一模一样,心贯白日,一清如水,即使身形踉跄,也一步步坚毅向前,从无怯意。 他说:“把他还给我。” 世上再无二般这样的人。 许是过度的挣扎与满脸泪痕吓到了陈青元,才松开手,沈知晗便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他挤过一座座山似雄壮的兽人,再过十步,便能拦在周清弦的面前—— 祁越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微微侧头,正是沈知晗方向。 他眼带笑意与沈知晗对视,口中回道: “不行。” 下一瞬,玄铁长剑自月下而来,由后至前贯穿了周清弦。 血液飞瀑似的溅出,向来纤尘不染的雪白道袍染上污浊的红。 皎洁月色像是层淡薄的霜落在失了生机的身体上,与他这个人一样,向来冷清。 沈知晗睁着眼睛与嘴巴,他的世界好像突然便寂静了,周遭人物也变得影绰不清。 他呆呆地看着地面上苍冷的尸体,周清弦冠玉脸颊沾了脏污,眼睛也仍在睁着,没人替他闭上。 声音阻在喉间,一霎的沉寂后便是突如其来,蚀骨腐心的痛楚,最冰冷的严寒蔓入神经。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战栗颤抖,好像身体不由自己控制,只源于体内最的痛与惧。 他疯了一般要上前,摔在地上磨破了膝盖手掌,祁越只抬了抬手,人群中便走出几人,轻而易举地按住了他的身体。 沈知晗动着嘴唇,却说不出来话语,只一味哭着,眼泪流不尽似的淌,好像忘了自己肩膀早被压制,仍不知倦怠向前爬,指尖抓挠在地,甲盖外翻,留下数道淋漓血痕。 周清弦安静躺在面前,两人只隔几步之遥,可无论怎么爬,都只在原地挣扎。 宾客们又恢复了喧闹,来来往往地畅快饮酒,大声交谈,好像这出闹剧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没有人在意,没有人记得。 他们只知道今日是魔域新主的喜宴,有个不知死活的人来向魔尊要人,最后被斩于剑下,当作酒会助兴。 沈知晗死死盯着周清弦的尸体,听震耳欲聋的吵嚷喧乱,听他人起哄让魔尊与夫人亲吻行房,他冷得发抖,仿佛从云端向下坠着,永永远远没有尽头。 后来渐渐没了知觉,阖眼前一刻仍贪婪地望向那抹被染了艳色的白,视线朦胧,肿痛到掉不下泪,恍惚间初雪降下,羽毛般轻飘飘落在自己发间,化作薄凉的水。 是了,周清弦这个人如清风如皓月,如山间静立的松,如海面不起波澜。 就连离去,也该配一场干干净净的雪夜。 ---- 沈周的故事线是没变的,因为和世界线的变动影响不大,即使他爹不是宗主,还是有权力将沈驱逐出宗
第143章 134 ===== 沈知晗生了一场大病,浑浑噩噩不知过去多久,能重新下地行走,已是落满白雪的日子了。 这期间无人来看他,只有放在桌面的馒头白粥证明有人曾来过这间屋子,装作昏睡等了一日,原是膳房一位曾经见过的小姑娘不忍,每日带点剩饭菜给他作食充饥。 归墟宫处处丹楹刻桷,落了雪金中添白,格外好看,外出之时,恰好撞见宫门处路过祁越。 沈知晗习惯性唤他,却见祁越看他表情说不上的怪异。 他问:“小越?” 祁越道:“好这么快?” 沈知晗点头,听他又道:“该说你心大,还是脑子有病,到了此刻还能对我好声好气。” 沈知晗不解。 祁越上前两步,捏上他瘦削不少的脸颊,阴恻恻问道:“不恨我?” “有些怪你,可是一觉醒来,又变得没这么难受了,”他道:“我从小爱偷懒,却总想着自己能凭空涨修为,现在想,也许是对我的惩罚吧。” “只是,我并没有……如你所说那般不堪,除了你,也再无他人。”沈知晗拢了拢身上唯一一件外袍,“你该相信我的。” “你在说些什么,”祁越听着总觉何处不对,截口打断,“我杀了周清弦,你便一点不气?” 意想之中的反应并未到来,祁越紧紧盯着沈知晗,却见他一脸迷茫,犹豫许久,张口问道: “……周清弦,是谁?” 祁越一滞,不可置信看着他。 继而骤然发怒,手中指节用力几分,在皙白脸颊捏出红痕,厉声道:“你装什么?” “周清弦是谁,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现在装什么,以为他死了,我就会不在意从前事吗?” 沈知晗只是认真与他对视,眼中迷惑,最后轻轻搭上手腕,道:“我确实不知……你所说何人。” 祁越盯了许久,随后“呵”地冷冷讽笑出声。 “他真是不幸,舍命要救的人,不过短短几日,便忘得一干二净。” “若是我,爱也好,恨也罢,就算离开了,也要他记着我一辈子,让他难过时想我开心时想我,无论好坏,总之——不能将我忘了。” 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周清弦的尸身已被我亲手一截一截砍成数段,丹田捣碎,喂了野犬,便是神仙来了,也再无一点生还可能。” 沈知晗另一手抚上胸口,艰涩道:“不知为何……我分明不认识他,可这处,”他沉默了一下,道:“却闷坠得发痛。” 祁越松开了手,转身离去。 沈知晗捉住他手腕,唤道:“等等!” “做什么?” “为什么要走,我方才说的,你不相信我吗?我没有与……” “凭什么你说,我就要相信?我只相信我眼前看到的东西,”祁越骤然打断他,不耐烦道:“我想到便会觉得恶心,甚至觉得曾经与你做过那些事很脏,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你,更不愿当你徒弟。” 沈知晗怔怔听着,又抱着最后一丝不甘心,问道:“可你,你不是在殿前等我吗……” “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祁越皱眉道:“今日天气好,我本就是想带葶苈一道游玩,只是恰巧路过这罢了。” “哦——你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我新娶的夫人,她比你有意思得多,无论性子,亦或床事——” “大约忘记与你说了罢,师尊,”祁越道:“我早就腻烦了你唯唯诺诺逆来顺受,没有一点主见,只会说着这样对我好那样对我好,做一些自我感动的事。” “男人需要换着口味,喜欢欲迎还拒,喜欢花样繁多,而不是跟条贱狗一样,碰一碰你就主动脱光衣服撅起屁股,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像个婊子。” 沈知晗不停眨着眼睫,掩盖阵阵翻涌的雾气,他喉头发哑,问道:“可你从前……不是说,喜欢我这样么?你说你喜欢我坦诚,喜欢我乖顺,喜欢我……能满足你想做的事情……” 祁越见他眼框发红湿润,反倒更笑出声,“你不明白吗,还要我说多少遍——男人说的话,只有在喜欢的时候是有作用的。” 言下之意,便是情感已不再如当初了。 沈知晗无措地站在雪中,肩头因寒凉微微瑟缩着。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那术法,让你变成了这样……” “不是。”祁越直言道:“你不用为我找补,我只是因为看到了那些东西对你恶心,也有了更喜欢的人而已,没有人指使我,更没有人控制我。”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沈知晗朝那远去背影唤了两声,皆消散在了纷纷扬扬的雪碎中。 他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却止不住地心口发酸发疼,屋外冻得发冷,便抖着手指往袖口缩,无意间从衣襟里翻出一截干枯花枝,带落几片皱瘪灰黄的瓣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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