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还认识这把剑。” 陆寒云手指缓缓拂过剑身,他轻声笑了:“你说的不错,这把剑确实是好剑,只可惜你拿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认了主,不属于你的东西你费劲心思也得不到。” “今日,便让你死在这剑,如何?” 陆寒云唇边沾着一抹笑,只是脸上看不出喜色却泛着幽幽冷意。 “不!”墨钧喉咙呜咽着,嗓音撕裂开:“你不可能是陆寒云!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我看着他自刎!你到底是谁!” 陆寒云无视他的嚎叫,只冷冷道:“墨钧,你也是个懦夫,你心中早已清楚答案却不敢承认。” “不!你不是!”墨钧激烈地挣扎起来,那钉固住他的锁链不可撼动,他发疯似想要挣脱那锁链,那根人骨将他贯彻了一个彻底,只会扎进他脏器的更深处,疼得他一张脸扭曲得不成人样。 “可惜了,你早该死的。” 陆寒云一剑劈开了那锁着墨钧的铁链,那玄铁甚至炸开星火,一声巨响。 墨钧剩余的半个身体直接坠入寒水中,那根骨头作为他最后的支撑点,痛得他的血肉像是生生劈成了两半,那寒气瞬间漫了上来,刺入骨髓。 他吐出一口血来,忍受不得:“好疼,我好疼啊……” 墨钧像是神志不清了,他想要求死,恨不得叫自己的骨头捅穿自己的心脏,可是他头顶的仙草还在维持他微弱的生命。 陆寒云立在池水边,静静地看着他,墨钧只能撑着边缘,池水的寒冷要将他完全腐蚀,那池水下的身体早已化作白骨。 他仿佛又见到了那日出现在他面前的仙人,白衣谪仙,他伸出手想要去够仙人的衣角。 墨钧双目失神,只苦苦乞求着:“求你,求你救救我……” 陆寒云不由后撤一步,只冷眼让墨钧伸出的手落了一个空。 墨钧方才那一个动作几乎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陆寒云便问:“你可还记得,你曾和我说的那些弟子们的痛苦?那是会活剥人皮的妖物。” “墨钧,你说你自己的命数凄苦,可那些死去的弟子们何辜?!”陆寒云手持利刃,直逼向他:“他们皆是从凡间而来,有的曾受尽过困苦,有的秉恒着前辈的期望,他们随着长老师父修行,以为自己走上了一条光明的生路,他们还在成长,归元宗的弟子无畏死在维护凡间的路途上,可是他们最不该死在自己信任的人手里!” 墨钧已经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低声的喘声。 “为你所造成的杀戮,为你伤害过的人。” “死吧。” 陆寒云微微合眼,带着一丝叹息:“墨钧,你不入轮回,永坠炼狱,去赎完你的罪。” 说罢,手起剑落,那一计寒光闪过,直接斩下了墨钧的头颅。 墨钧上山的那三年,陆寒云书写了最后的结局。 那困人牢笼,曾锁着他的心。 换骨,竟是换骨。 陆寒云提着剑不再回头,周围的灯也灭了,他剑身上染着旧敌的血,一路滴落,直到他走出那黑暗阴森的地牢。 抬头见望舒,那月下还有一盏明亮的灯。 灯上是白鹤,顾渊正提着灯静静地等着他,不知已等候多久,那寸光亮分外惹眼。 陆寒云时常在山下玩久玩累了,顾渊也是如此,在上清峰的山门处提着一盏灯,他喜欢有人等候自己的感觉,孤独的人寻觅着灯火,找到自己的归处。 顾渊居然藏着这么一个秘密,陆寒云一时觉得自己傻得可怜,他自嘲着当年的愚昧,或是说他曾把那份感情看得太重。 世人说仙人没有七情六欲,为苍生,顾渊千年来都在护卫苍生,除妖降魔,他们穿行在各宗门各派,人人都要称一声上仙,可是所有人似乎都忘了。 顾渊并不是仙,他是个人。 人,便有情,会有情绪,也会痛。 到底谁最可悲? 陆寒云提剑走到了顾渊的跟前,平静道:“他已经死了。” 顾渊早已知道那牢狱中的动静,只轻轻拂去了他剑刃上的血迹,开口道:“我本无意你剑上沾血,不过你亲手了结他,也好。” “好?”陆寒云嗤笑一声:“你觉得这便算是好了?” “你应该早将他杀死,然后亲口告诉我这一切,师尊,你为什么要向我隐瞒?” 顾渊沉默良久。 那日审判台,他知道事有蹊跷留墨钧不得,可是墨钧在那时不能死,他想将陆寒云和墨钧一并带回上清峰,可是他迟了一步。 他虽可将人囚于地牢,却只能听着对方说着他弟子的痛苦。 “仙人,你怎么不杀我?”墨钧身陷牢笼仍不忘嘲讽:“你可知你的弟子其实也一直倾慕着你,可你叫他心伤!” “陆寒云他在怕啊!他怕被你舍弃,被世人指责他的大逆不道!可他害怕的时候你就站在那里!你只能看着!看着他最后将一切包括你通通给舍弃了!仙人!你可高兴了?” 那地牢泥垢沾染了他白净的衣袍,那声音钻心刺骨,顾渊恨不得将其碎骨扬灰,可他只能忍下杀意。 墨钧见此,更是狂妄:“你就算折磨我,他也回不来了!顾渊,你输了!” 仙人平静地应对着墨钧的讽刺喊叫,只转过身,将这地牢彻底封锁,他说:“和我一起等罢,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墨钧从此困于黑渊,而顾渊执着于回煞之法,想将失去的人给找回来。 顾渊也曾想将心中隐瞒的事实说出口,可他面对陆寒云的劫数寻不到解法,他看着陆寒云瞻仰的目光,时常会想,若是有一天,他看见了自己信任崇敬的师尊丑陋的私欲,会如何? 陆寒云心思赤诚,素来与他亲近,可是从未越过师徒这层身份,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否会厌恶?远离? 顾渊每每因此而止步,他说:“因为怕。” 他,也会畏惧,也憎恶着自己的无能,陆寒云是他被称为上仙以来唯一的私欲,可是他却没有护住。 “寒云……”顾渊觉得自己心思实在肮脏,他爱上了自己养大的弟子,贪心地想拥有他,他朝着陆寒云伸出手。 “我……” 陆寒云偏过头去,他有些失望地说:“可是我就算死也不会接受别人的根骨,师尊,你应该明白的,我最信任的人是你。” “我……”顾渊喉咙咽了咽,最后苦涩道:“我犯了一个错。”
第27章 坦诚心意 那鹤灯明亮了顾渊的衣摆, 他的身体好似融入了那沉沉的夜色中,还能清晰见其紧绷着的手腕,对方的忐忑一览无余。 “师尊, 你我二人走完这段山路, 便将过去种种都忘了吧。”陆寒云抬眸,那月牙的形状在他眼眸中, 明亮澄澈,没有了疏远的冷意。 墨钧曾是他的心结, 陆寒云淡淡道:“既然墨钧已死,我也有了自己要走的路, 那我便将过去发生的都忘了,我们还是师徒。” 顾渊攥紧了双手,连忙说:“可我不只想做你的师尊!” 这话脱口而出,他抬高了音量,甚至言语有些激动, 他实在不想再错失机会。 陆寒云偏过头, 便见顾渊带着期许的目光:“寒云, 我一直想和你说的话还未说出口,现今, 你可还愿意听?” 陆寒云知道他想说什么,只回绝道:“不愿,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好。”顾渊眼底落寞一瞬,仍扯出一个笑来:“你今日疲惫便早些休息, 我想等你愿意听的那一天。” 他走快了两步,手中持着灯, 一前一后,那鹤灯正是陆寒云与之共同做的, 少时,造花灯,放纸鸢,二人一起不知道走过多少漫漫长路。 陆寒云就这样随着那一寸光亮,跟在顾渊的身后。 次日,他又去见了单映雪。 他这位师姐知道的似乎并不少,譬如墨钧上山那三年间的秘密,又或者是那囚笼中锁住的人。 单映雪见其尤为欣喜:“寒云,你还愿意来见我,我很高兴。” 陆寒云开门见山:“我已经见过他了。” 单映雪问:“他如何了?” 陆寒云回道:“死了,死在了我的手里。” 单映雪随即叹了一声:“或许这便是他的归宿。” 陆寒云淡淡道:“我从他口中知道了很多事,师姐,你也知道墨钧要和我换骨?” 单映雪点了点头,她不再隐瞒:“我曾第一次见他时,只觉得他身上血腥气颇重,这样的人易遭反噬,并不适合学剑道,可他是上仙的弟子我无异议,我与之并不亲近,直到后来上仙告诉我要善待他,因为他可以影响你的劫数。” “上仙知道我不会害你,便告诉了我那个秘密,我也理解上仙的所做所为,我知墨钧要和你换骨,便将他当作了半个恩人。” “上仙曾在古书上寻到一个恢复根骨的办法,只是需要一味珍草,这类草药就算是上仙培育也要十年之久,上仙已预测到你劫数时间,你等不及,所以才出此下策,暂由墨钧替你,而后再用珍草重塑他的根骨。” “我知他要受苦,便在炼药房一直在炼制能降低他痛苦的丹药,那三年,我只担心他临了反悔,寒云,在生死面前,我也是个自私的人,墨钧献骨我会感激他,谁知他竟生出了邪念。” “可你们不应该把我蒙在鼓里。”陆寒云道,他曾也十分不解,一向与之冷淡的单映雪,会突然开始关心照顾墨钧,只是他没想到原因竟是出自于此。 “所以我们做错了事。”单映雪道,她说出这一切如释重负:“我想,我和上仙尽力地去补偿他,可以承担你的些许愧疚,让你得知后也许能心安一些,是我想错了,结果与之相反,成了他的刀,伤害了你。” 陆寒云回忆道:“我曾以为他争抢是因为年轻,好胜的嫉妒心性,若没有这件事,他是否还有第二种可能?” “不会的,寒云。”单映雪摇了摇头:“有仙缘才能入道,这是天道之下的法则,不能入道之人皆有他们自己的缘由,若上仙没有救他,他早已死去,你不必觉得惋惜。” “他甚至与催日阁的人有了纠葛,献祭凡人学了邪法,像他这样心性的人,总会千种理由走上歧途,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陆寒云问:“他什么时候与催日阁的人有了联系?” “这便不得而知了。”单映雪回答:“宗门早已彻查过,皆未发现过异常,可他放出那寒池中的妖用的就是邪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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