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落霞剑,或许有人正私底下看他的笑话,但是单映雪立马就从城外赶回了山门,那时她刚解决祸患,行色匆匆已是疲惫,却不忘给他在城门口带喜欢的点心。 夜中,在陆寒云闷气时爱呆的山头寻到他。 单映雪就笑着坐在他的身旁,对他说:“寒云,人生在世,总是有喜有悲。” “长老,上仙,大家都只想寒云做自己,寒云……你喜欢剑么?你真的想成为一名剑修,学那无情道?其实很早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并不喜欢剑,也不喜欢血腥,妖,魔,朝你露出一些悲惨你就会心生怜惜,狠不下心,你总是怜惜他人。” “寒云,我们只想你高兴。” “等上仙飞升,你就跟着他隐世,做他身边的小仙童,再修一座庙,若有机会,我就去寻你,你愿意就再看看师姐,不要忘了师姐,可好?” 那时陆寒云认真地说:“师姐,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你。” 单映雪笑了,摸了摸他的头:“我只有你这一个弟弟,你要好好的。” 。 陆寒云将树枝抵在了她的肩膀,沉吸一口气,问她:“我也有一个问题。” “我当年那位师姐,她还在么?”
第23章 旧人相识 陆寒云静静地举着树枝, 脸侧碎发之下是一双明澈的眼眸,没有波澜却穿透了单映雪的心底,叫她再也支撑不住, 留下泪来。 “寒云。” “寒云……”她声音痛苦极了, 那怀念已久的人就在眼前,时隔多年终于唤出了埋在心底的名字。 单映雪从打算见陆寒云时就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她努力地平复自己却仍觉得心如刀割,痛得难以呼吸。 “真的是你。” “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 单映雪捂住脸, 哽咽颤抖着,好似风一吹就要倒下, 她不是不相信起死回生,她只是不敢奢望,在上清峰山脚时,她全部的期许都化为了乌有,那时的滋味就像沉入枯井, 彻底死寂。 “可你回来了, 我却没认出你, 还险些伤你……” 单映雪连连摇头羞愧难当,这是她的师弟, 是她看着长大陪伴着的弟弟,是失而复得的人, 可她不仅没有珍惜,反而还想曾想以剑伤人, 恶语相向。 “寒云……你受苦了,而我实在无能至极。” 陆寒云尤为平静, 他只弃了树枝,两指一点, 将落霞剑又送回了峰上,面对单映雪,他只叹道:“你白发又多了。” 修道者的境界越高,越不受光阴限制,而单映雪头发近乎白了一半。 人未老,心却在老,生气衰败,是为大凶之兆,命不会长。 他不知其中缘由,也没有过问其他,对于旧人他已没了怨恨,因为被蒙昧了双眼成了伤人的刀,虽是害人,可就连陆寒云自己也看不穿墨钧的心思。 墨钧拜入上清峰后,他万分刻苦,剑法修为的长进大家都一点点看在眼里,陆寒云也曾在他身边自惭形秽。 墨钧除了在他面前展露恶意的真面目,在别人面前从未露出马脚,年岁虽小,反倒是个温柔体贴的师兄,无论是带弟子云游,还是随同顾渊除妖,他都已独挡一面,担起了宗门中的责任。 陆寒云戳不破他的谎言,便只能成了对方随意摆弄的棋子。 局中人,各有苦楚。 这便是他想要忘却的,再提及时,那蓬勃跳动的心也有片刻的抽痛。 陆寒云也明白了空安的话,因为无可奈何所以便将自己所向往的,自己的感情当做痛苦的源泉一并舍弃了。 旧人再见,自没有往日亲密,陆寒云看着单映雪擦去眼泪整理仪容,只对其说:“不必为我感到愧疚,往日之事不可追,不必再与过去纠缠不清。” “不……不该是这样的。”单映雪沉静了许久才抬起头,她白发遮拦了消瘦的脸庞,红了眼尾:“寒云,这十二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悔恨,我自知人已走,愧疚不过无用之举,我能力微薄,对你没多少益处。” “上仙闭关我知他大概会做些什么,可是时间漫过却一直没得音讯,我以为你真的回不来了,寒云,那日我见到你时,我又希望又害怕,我多想听你再叫我一声师姐,如今想来你定然是吃了很多苦头……可我却一错再错。” “我没想过要得到你的原谅,错就是错,我愿意承受一切惩罚,而不是看着你离开而无能为力。” 陆寒云回道:“的确是师尊将我唤醒,我复生以后便遇到师尊,我本无意与他相认,却被强硬带回了宗门。” 十二年间,顾渊总是在重复着一件事,守着冰棺,行回煞之法,便真将陆寒云从阴曹地府中拉了回来,只是他本人不愿回上清峰,便成了那山谷中孤魂野鬼,而后,便借了释吉的身体。 单映雪听出了陆寒云的弦外之音:“寒云,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想上仙也不会阻挠于你,他的关心可能出了错,但绝不会害你,你若离开,和我道声别,可好?” 陆寒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你身上劫数可还在?”单映雪比他矮上几分,她双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想靠近又生了怯意,只拂去了他肩上的落叶。 陆寒云回道:“还有一劫。” “既能度过一次,也就有希望。”单映雪脸上多了一些喜色,她笑得有些苍白:“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年那件事没有瞒着你,结果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 陆寒云神色一顿:“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对于十二年前,他心中便有疑惑,此时一听,他更加确信。 单映雪看着他,目光一下柔和起来:“寒云,不是你变了,或许是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我们这些人最错误的地方就是没有信任你,总是把你放在应该被保护的位置,你方才的那几剑实在是精彩,你境界已经提升了是么?你根骨已经好了?” “是,我与师尊去寻了悟禅门的门中人,他帮了我。”陆寒云回道。 “寒云,等你化劫,日后便是福气加身。”单映雪道:“我错过得实在太多,你说的对,过去不好的便就通通忘了,只有过错者才应该被困在过去,你应该一直朝前走,那就让我再送你走一段山路,可好?” 陆寒云看出她似乎想说些什么,没有拒绝她这个请求。 二人并肩往上山的路上走。 单映雪放慢了步子,侧目看着陆寒云,迎风而走,那双漆色的眼眸中含着果敢坚毅。 是了,她早该认出来才是,就算样貌有了变化,可那双眼睛投射出的人影,唯有陆寒云。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三岁小童。”单映雪轻声回忆道:“你那时候个子很小,但是上仙把你养得很好,没人相信常年只修剑的仙人会照顾孩童,所以长老总是来看望你。” “我师父也常带我一起,你可爱极了,我也是被师父捡回山上去的,见了你,我便想和你亲近。” 单映雪还在凡世中时,是家中最小,可是家人只想求子,本就困苦便把五岁的她丢到了乡间,她成了乞儿。 “我当时伸手捏了你的脸,可你却哭得厉害,我怎么也哄不好,只有上仙抱你的时候你才会笑。” 陆寒云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太久了,我已经忘了。” “是啊,太久了,稚童无知,少忧愁。”单映雪吐出一口浊气:“那时你我都不知劫数的存在,还不知那意味着什么。” “人会自食苦果,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而寒云,你应该平平安安,无忧无虑。” 耳畔的声音越发的轻了。 不知何时,单映雪已经停下了脚步:“寒云,继续朝前走罢,当年之事罪责全然在我等身上,你也有知道的权利,在上清峰后山有一处地牢,你去哪里,见到那人,你会知道一切。” “我想,上仙也不会再隐瞒你。” 陆寒云眉眼间多了疑虑,他深吸一口气,蹙起了眉。 地牢? 他竟不知上清峰原来还有地牢。 单映雪话已然说尽,她摸了摸腰间的流光,自己体会过无力之苦,所以乃是剑道,她想将力量握在手心里,手中剑是来护人的。 她局促一笑:“寒云,可以再唤我一声师姐么?” “我想再听听。” 陆寒云见她眼中含着悲寂却有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他眉眼的忧虑散开,唤了一声:“师姐……” “好。”单映雪一喜,好似这一声叫她填补了心中的空缺,再转身离去时似乎已得偿所愿。 对于单映雪的话,陆寒云心有不解,他很快就回了上清峰。 他先去那院中寻顾渊的踪迹,唤了一声:“师尊?” 没有回应,顾渊并不在。 陆寒云没有犹豫,便又一次踏至后山。 令他惊讶的是,过去重重叠嶂的山林消失了,他上一次来此原来是入了设下的迷障,难怪他曾寻人不得,原是顾渊在此曾布下过结界,如今已经撤了去,却还残留着咒法的痕迹,他顺着那迹象往前走。 陆寒云果真发现了地牢! 那地牢看着时间已久,没有活人踏至的痕迹。 他走进其中,阴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石壁上挂着微弱的烛火,越往深处走越能察觉到一股阴冷的寒气。 如今,陆寒云已不再畏寒,寒气全被他体内真气挡在身外,他一指飞出一只萤蝶,最后萤蝶停留在一处铁链上。 只见那地牢中央是一处小寒池,池中的水深不见底好似幽潭,将那中央的人吞噬了半边的身体,他腰下几乎已经被寒气腐蚀了个彻底,受那刺骨之苦,皮肉裂开,可见白森森的人骨。 那被囚住的人,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下半身受寒池侵蚀,上半身被锁链定死在这阵法之中,痛不欲生又求死不能,凌虐之下又设有特殊的阵法,头顶的玄光是一株仙草结合着顾渊的法阵又源源不断给其输送生气。 骇然的,一根人骨从他胸膛穿过,洞穿出了一个血窟窿,那是修道者的根骨,被囚者头颅低下,摆出的动作像是跪拜忏悔,而他的背后有一处贯穿的伤痕,那根骨似乎正是从他那人身上剥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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