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三长老的老脸都气紫了。 陆寒云却玩世不恭地吹了一口气:“那长老要罚便罚我罢,长老是打算仗刑,还是鞭刑?只要您下令我就都受着,可行?” 陆寒云说得轻松,可是轻谈刑责,于三长老而言最为忌讳。 “陆寒云!你还不知悔改!好!我今日就越俎代庖!先替顾上仙管教管教你!”三长老忍无可忍气得发抖,提着浮尘便朝着陆寒云飞身而去。 “冤枉啊!”陆寒云脸上无辜:“我句句真心实意,只是长老你太古板了才会觉得我这是目无尊长。” 等到三长老近身时,陆寒云立马后撤一步:“长老,你下手可要轻点!” 那浮尘揍的滋味可不好受,别看只是一担子白毛,可上面设了专门惩戒人的咒印,落在人身上和戒尺没什么两样,陆寒云曾被三长老追着绕着整座不渡峰跑了一圈,记忆颇深。 三长老心中也是惊奇。 陆寒云这小子最怕疼了,却站直了只用手护住了自己的脸,居然没有嚷嚷着去躲去跑,装乖卖巧。 他飞向审判台,不禁眉头一皱,这次他决意不会手下留情,挥出去的浮尘没有收回来,只不过三长老在靠近陆寒云的那一刻就被外力给弹开了。 一道玄光打下,不足伤人却是警示,巨大的威压迫使他退开数米,余波一消,三长老这才顿住脚步,收起拂尘摇头直叹,目视前方作礼。 空中荡开气云,白衣一落,连带着陆寒云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在过去,他实在跑不动的时候,顾渊也是如此从天而降。 陆寒云下意识想要逃避,他故意垂下了脑袋。 墨钧则恭敬地唤了一声:“师尊。” 只见顾渊踏风而至,稳稳地落在陆寒云的跟前,手臂微微一挡:“长老这是何故?” 他斜睨着三长老,似雪一般素净的仙人,眉眼间酷似无情,少许愠怒在脸庞上化开,叫人不敢直窥。 顾渊衣袍上沾染了一些血气。 那是大妖的血,像是泼墨一样零星落在白衣上,胜似碎雪中的红梅。 单映雪躬身行礼,尊称一句:“上仙。” 顾渊微微点头:“我已将寒池封印加固,可是弟子却被带到了这里,出了何事?” 三长老只道:“顾上仙就算不来,我也是要唤人去请的。” 闻言,顾渊回身看了陆寒云一眼。 陆寒云不敢与之对视,那师尊二字更犹如哽在他的嗓子眼,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他心是慌的。 这是护了他数十年的师尊。 他师尊顾渊是何许人?宗门大能举世无双,皑皑白衣,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从前,顾渊就是他底气,作为宗门之首的徒弟,陆寒云就算在外面闯荡,修仙道友没有谁不对其礼让,他拿张传音符叫声师尊,无论何时何地,顾渊都能从天而降。 顾渊偏心于他,陆寒云也是知道的。 只是现在顾渊已经有了另一个徒弟,墨钧。 陆寒云深知,他这师尊道心稳固,喜欢惠及众生积善行德,是一个不折不扣值得尊敬的上仙,而他自己不过是芸芸小人物中的一员,换做任何一个人当了他徒弟,顾渊大概都会护短。 人人都道墨钧未来将会继承顾渊的衣钵,在顾渊飞升之后执掌归元宗。 在陆寒云看来,也是如此。 顾渊眉头微微一蹙,而后道:“我弟子有伤,我想先带他回去疗伤,其余事稍后再谈?” “顾上仙!这恐怕不可。”三长老头摇头拒绝:“这寒池一事,门中弟子死伤数十人,得明了之后,若是陆师侄无罪,他才能走。” 顾渊便问:“此事与寒云有何干系?” 三长老低着头,侧身让路:“顾上仙既然在此,自然可以主持公道。” “长老能断清是非,我无异议。”刑堂在宗门建立已有千年,赏罚分明,恪守公道,刑堂审判,顾渊也没有插手的理由,便按照礼数落座一旁。 三长老点了点头。 他回过身一摆浮尘,扬声问:“陆寒云!放出寒池妖物,残害宗门弟子,其罪一,可认罪?” 陆寒云扬起下巴,淡淡道:“不认!” 见其态度,三长老竖眉直怒:“在你师尊面前!你还不认错么?” 陆寒云而后道:“与师尊无关,我不认。” 座中的顾渊神情也是稍稍一变:“此罪责,有什么可以指明是我徒弟寒云所为?” 三长老答:“顾上仙,你的另一位徒弟墨钧,就是人证。” “陆寒云做错事还不知悔改,妄图残杀同门掩盖罪证!更是我徒弟亲眼所见!” 单映雪立即回道:“上仙遣送弟子后,我便去寻寒云了,当时我见寒云要杀墨钧是真,其余的,弟子不知。” “这是你说的?”顾渊这才看向墨钧。 墨钧在顾渊的注视下抬起头:“回师尊,确实乃为弟子所见,只是依弟子看,也并非全是师兄之责,或许是有妖人蛊惑!我见师兄身边似有催日阁中的魔修,只是没来及禀告师尊,这也是我之过。” “摧日阁的人各个习的都是邪门歪道。”单映雪若有所思:“那魔修保不准有什么可以迷惑心智的秘术,寒云……修为不高,被迷惑在所难免。” 三长老扭头问单映雪:“那他对自己同门出手的时候心智可缺?” “寒云他……”单映雪迟疑了。 三长老道:“如实回答便是!” 单映雪无奈答:“并无。” 闻言,三长老对陆寒云厉声追问:“那你想杀墨钧,可是真!” 陆寒云面无表情:“是真。” 三长老顿时勃然大怒:“是不是蛊惑还不好说,若是勾结魔修,陆寒云!你就太让宗门失望了!” 陆寒云沉默以对。 三长老道:“陆寒云!你犯了两条戒律,轻则刑台鞭刑,重则逐出宗门,你可认?” 陆寒云却说:“不认。” “你!”三长老一怔:“陆寒云,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蛮横无理,不思悔改!” “师兄?你还不认错?”墨钧也开口道:“师兄对我起了杀意,我可以既往不咎,只是师兄,你欠我一个赔礼,也欠同门弟子一个公道……” 突然间,陆寒云大声笑了起来,他笑得抖起了肩,直问:“认错?” “我何错之有?” “什么时候,墨钧说的话就是正理?”陆寒云只觉发笑至极:“可我却说,封印乃为墨钧所破呢?我要杀他不过是为清理门户,你们也知道,我不过是一个筑基期的人,论修为,他一个金丹,不是更有可能么?” 墨钧不紧不慢:“你是我的师兄,修为虽不如我,可是对于符箓阵法,我却不如你,你是最熟悉师尊的人,师尊信任你,我也信任你,可你方才却偷袭我想要杀了我,不然,你又怎么可能伤得了我。” “师兄,回头吧……” 墨钧惋惜叹道:“莫要再辜负师尊的信任了。” 陆寒云手腕发紧,他倏尔抬头,便望向远处顾渊凝重沉默的面庞。 “师尊……” 他忍不住问出声:“你也是信他,而不信我么?” 顾渊神色未变,这世上能入仙人眼中的人不多,他的弟子就在其中,只可惜陆寒云带着期盼的眼神被视而不见,良久,他问出的话也落了一个空。 墨钧挑眉直笑:“师尊也不会袒护你!做了恶事就该付出代价,师兄觉得呢?” 陆寒云停顿了半响儿,终是惨然一笑:“你比楼里的说书先生还要好,什么好处没落在我身上,倒是惯会往我身上泼脏水。” 他朝前踏了一步:“我说的话你们若是不相信!倒是有个办法有可以证明!” “长老,你不是有个返尘镜么?返尘镜可以探过去因果,我和他往上面照一照,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就都知道了么?” 三长老捋了捋胡须,点头:“若你二人愿意,可以一试。” 可顾渊却出声拒绝:“不可。” “返生镜虽是可以看到过去景象,但是会折损根骨,稍有不慎,很容易导致修为全失,不可冒险。” “损了便损了!”陆寒云大声忤逆:“反正我破骨头上也不怕再多一个洞,墨钧,你敢么?” 他吼道:“你敢和我赌么!” “有何不敢?”墨钧非但没有拒绝,反而表现得比陆寒云还要迫切,朝着众人跪直了身板,目光如炬:“长老,弟子愿意一试!弟子愿意自证清白,哪怕根骨有失,弟子也在所不惜!” 他臂弯下是藏匿不住的笑:“弟子更怕真相不明,失了公道!” 陆寒云怔怔地看着墨钧,原本还有些希冀的心一下沉没了。 不等他多想,就听顾渊冷酷的声音:“返生镜非同小可岂能儿戏?森*晚*整*理我不允许我的弟子碰这样东西,谁再提就滚出上清峰。” 席间顿时刮来一阵寒气。 顾渊鲜少有发怒的时候,他在外人面前向来不显喜怒,平淡的神色却有着十足的冷意。 墨钧躬身微笑着:“弟子知错。” 陆寒云苦笑一声,身体一震如坠冰窖,他总算明白墨钧这底气来自哪里,顾渊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他看重的徒弟有什么闪失? 陆寒云自叹自嘲,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他觉得更疼了。 手疼,全身的骨头都在疼,像是粉身碎骨,寸寸皮肉被慢慢割开。 落霞剑的剑气摧残着他的手臂,血流成了血线,可是他握着剑柄的手就是松不开,似乎不是剑离不开他,而是他不愿舍了这把剑。 顾渊看着陆寒云失望透顶的眼神,眉心一紧。 他衣袍一动,霎时间回到审判台上:“长老,他二人既是我座下弟子,既在此无法论出一个对错,便由我自行处置。” “顾上仙!”三长老忙说:“顾上仙是宗内大能,弟子们瞻仰您,莫要以功寻私!” 顾渊轻点了头:“上清峰会给一个交代。” 他目光瞥向陆寒云的方向:“我也相信我教出的弟子。” 顾渊是唯一有资格说出这话的人,他靠近陆寒云,就想要将人带走。 可是陆寒云却排斥地朝后退了退。 他不想瞧见顾渊失望的脸色,也不想看墨钧高高在上讥嘲的面孔。 “寒云。”顾渊轻唤了一声,见自己徒弟陌生的眼神,微微一怔。 陆寒云回过神来,他抬起头周遭的一切让他难以喘息,顾渊离他足够近了,而他无路可走。 “师尊请慢!”墨钧忽然高声道:“弟子还有一件事要禀告长老和师尊!” 顾渊语气不耐:“何事需要在此言明?” 墨钧勾起唇:“弟子要说的,也是关于师兄的。” 他笑对陆寒云问:“师兄,你当真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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