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芳唯笑眯眯道:“那就请西戎的将军带着你的兵后退二十里,我们百姓人太多了,一时片刻且还入不了城呢。待我们进城了,将军您再回来吧。” 话音一落,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苏泰反应过来,暴喝一声:“臭丫头,敢耍我!”说着一鞭子猛抽下去,幸亏武大头眼疾手快,把芳唯抢了过去,那鞭子抽在武大头背上,登时皮开肉绽。 芳唯怒视苏泰:“你这人好生卑鄙!你只是想利用我们逼开城门,城门一开,你自不顾我们死活纵马横冲,这上万百姓被马蹄践踏,又能活下多少!碧水关若在,大周便还在。碧水关若失,大周便有亡国之危。大周若亡了,我们这些百姓都会成为西戎的奴隶,任人宰割!” 人群中忽然有一老者说道:“小姑娘说的对呀!” “进是死,退也是死,倒不如跟西戎人拼了!西戎兵杀我亲人,夺我家园,我与西戎势不两立!” 芳唯只是点出了眼下的境况,告诉百姓们给顾将军施压是没有用的,不管怎么选择,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但没有人会想死。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人的潜力是不可估量的。 李先生教过她,主动进取才有活路。 苏泰显然没有料到这愚蠢软弱的大周百姓会想到反抗,他欲拔刀杀人以示警告。 芳唯突然开口:“西戎的将军!你今日斩杀我大周百姓,只会让我们更加痛恨西戎。关城内的将士百姓也会因西戎人的残暴而拼死抵抗,绝不会让西戎踏破碧水关!” 芳唯掷地有声,苏泰一时愣住了。他这才正视起眼前的小姑娘来,蓦地发现她的眉眼有些熟悉。 “你是谁?” 芳唯道:“我只是武威城的百姓罢了,拜将军所赐,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百姓闻言忍不住哭嚎起来。若非西戎发动战争,他们本该过着平静的日子。 这一切都被顾松亭看在眼里,他竟不知西北边陲小城尚有如此女子,大义凛然。他握着长枪极目远眺,刺目烈日下,远处丛林之中一点寒芒乍现。顾松亭眸光一寒,吩咐亲兵:“发响箭!” 苏泰正与百姓纠缠,忽见城中发了响箭,不由眉心一跳。紧跟着就见高大巍峨的碧水关城墙上上百兵卒顺着绳梯一路攀下,落地之后,绳梯当即撤回。 顾松亭竟不顾百姓死活么! 苏泰这样想着,又听手下士兵来报:“苏泰将军,不好了!我方后路骑兵被一股兵力截断在十字坡!” 为迅速抢夺碧水关,苏泰只携小股骑兵为先锋部队,他和赛山越好,水泉城一破当即赶来驰援。他给顾松亭半炷香的时间,为的也是等着和赛山合兵一处。没想到顾松亭竟算到他们所想,抢先一步在半路设伏,截杀援军! 武大头离得近,他耳目好,听到西戎战报,忙大吼道:“大家各自散开,各自保命!” 西戎征伐大周西北,远行军,军力疲惫。眼前还有碧水关这个庞然大物和顾松亭这个劲敌,他必须保留力量。赛山那个家伙狂妄自大,又不知进退,若骑兵大部队折损在他手里,北伐之路必将受阻。虽然错失良机心有不甘,但苏泰也只能下令撤军。 他纵马疾驰,不忘回头看一眼他的宿敌顾松亭,目露阴鸷。 苏泰撤退的时候,泄愤一般斩杀城外百姓,即便武大头喊的及时,但仍有行动慢的百姓惨遭屠戮。顾松亭眼睁睁瞧着,但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小的伤亡了。 他闭了闭眼,吩咐副将:“速开城门,率军驰援顾兰西!” “可城外……” 顾松亭眸光一厉:“百姓们不会抢入城门的,因为站在这里的是我顾松亭!” 当年震慑西北的顾大将军,足以让百姓信服。 芳唯见城门冲出一队骑兵,紧跟着城门复又关上。百姓们夹道目送,未有一人冲关。 “声望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芳唯小声说道。 日薄西山,黄沙被落日的余晖映的一片火红。整齐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缩在官道边上昏昏欲睡的芳唯一抬头,便见当先一匹烈马踏碎夕阳。马上那人一身银甲,火红的光映在他脸上,好看极了。 这一仗顾兰西打的并不轻松,赛山是西戎第一勇士,如果不是苏泰撤军回来,他和赛山继续纠缠,恐要重伤。 回城路上,他见官道两旁围坐上万百姓,虽有伤亡,但比预计之中的情况好了很多。逼退苏泰,这甚至可以说是一场胜仗! “爹,怎么回事儿?苏泰没动手?”顾兰西问道。 顾松亭抬手指着人群中的芳唯,笑道:“亏了那小姑娘。”他将当时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又道:“也亏得今天来逼关的是苏泰,他这个人自认拜了中原先生,学了中原的兵法谋略,便能立于不败之地。不过也只是学了皮毛罢了,西戎人野蛮的本性依旧刻在骨子里。表面虚伪,骨子里卑劣。” 顾兰西道:“的确,若今天朝关的是赛山,凭他那鲁莽的性子,大家都不会好过。可是爹,这些流民怎么办?” 顾松亭是打仗的好手,但论起民生却非他所长。然碧水关前数座城池皆被西戎所占,上万流民无家可归。如何安顿流民才是当务之急。 顾松亭很自觉的把这烫手的差事儿丢给了城守,城守焦头烂额,表示碧水关吃不下这么多人,还得往南方迁移。 芳唯得知自己又要流浪,她不想走。于是在顾兰西巡城的时候,她将人拦下。
第26章 顾兰西自幼长于岭南荒蛮之地,学不来大周那些公子哥儿们的风花雪月怜香惜玉,不过对于芳唯,他倒能耐下性子来,调侃道:“巾帼小英雄,找我有事儿?” 芳唯生于西北,身上气质不同国都闺阁女儿那般较弱。她知道自己没有家人可以依靠,如浮萍漂泊于世,所以她得自强。当街拦下男子这种彪悍的事儿,她也是第一次做,不由脸颊通红。 顾兰西身量高,芳唯只能仰着脑袋跟他说话:“顾少将军,我被城守编入南迁的队伍中了,可我想留在碧水关。” “哦?为什么?”顾兰西背着手,道:“要知道碧水关前西戎兵临城下,南方更安稳些。我爹赞你大义凛然,特意同城守说好让你往南寻个生路。” 芳唯摇头:“我要找我的家人。少将军,我可以留在军中么?我能吃苦,能干活,当个做饭婆子也成。” 顾兰西看她秀眉紧蹙,不由笑道:“你才多大点儿,当哪门子的婆子。再说军中不留女子。何况你个姑娘家,不要名声了?” 他见芳唯小脸一垮,赶忙安慰道:“你若真想留,大不了我再去城守府走一趟。碧水关城有善堂,总有你容身之处。咱们这城守虽然吃的脑满肠肥,倒也是个正经做事儿的。” 芳唯一听忙点头如捣蒜:“只要能留在碧水关就成!说不定能等到我家里人呢。”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顾兰西随口一问。 芳唯道:“我娘被西戎兵杀死了,不过那时我们在街上。我家里还有大哥、两个弟弟和一位先生。如果西戎人没有屠城,他们或许也流亡在外。” 顾兰西诧异挑眉:“你家日子挺富裕吧,还能请得起先生。” 芳唯没说李玄度是他大哥买回的奴隶,因为在她心里,李玄度就是先生。她告诉顾兰西:“我爹是武威军副将赵平都,家里虽不富贵,但也比寻常人家好一些。如今武威军败了,不知道我爹是不是也……” 顾兰西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初来碧水关,对西北军务尚还不熟。不过你的事我记下了,赵副将军是我大周良将,我会派人寻找武威军的消息。” 芳唯一听此言,惊喜非常,登时抹抹眼泪,扬起一个带着水汽的笑脸:“我大哥叫赵珩,我两个弟弟叫赵琰和赵琮,我先生叫李玄度,多谢少将军啦!” 顾兰西被她这灿烂的笑恍了一脸,那些人名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就飞走了。他摸了摸兜儿,身无分文,不由讪讪。把脖子上带了很多年的骨哨摘下来送给了芳唯,十分大方的说道:“拿去玩儿吧,若日后碧水关有人欺负你,记得找我。” 芳唯稀罕的接下骨哨,道了谢:“那我先回善堂等消息啦!” 顾兰西冲她摆摆手。直到小姑娘走远了,顾兰西方才咂摸出味儿来,忍不住发愁的嘬了下牙花子,怎么就突然答应要帮小丫头找家人呢。话说她家人丁挺兴旺啊…… 芳唯家兴旺的几个人丁此刻正围着篝火烤山鸡。 赵琮舔着嘴唇,忍不住狂咽口水,催问道:“爹,还得多久能吃啊,我都馋死啦。” 赵平都敲他一个爆栗,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点儿耐心。瞧你这猴急的样子,看来今儿练拳没练够本,还活碰乱跳呢,明儿得加练。” 赵琮立马垮下脸:“爹~” 赵珩就笑:“行了爹,快别吓唬阿琮了。” 赵平都手一抖,差点儿没把野山鸡甩出去。小殿下一口一个爹叫的到是欢实了,可他生受不起啊。赵平都忍不住揉了揉膝盖,岩洞的石头太硬了…… 李玄度拢着衣衫坐在火堆对面,隔着火光,他看见赵珩眼下的红愈发明显,显得整个人愈发阴郁。 这几日赵珩没有再炼化阴气了,但是丹田内堆积的阴气又无法排出,他周旋几日都无法将这些阴气过渡出去。而每到夜晚阴气最盛的时候,都让赵珩深受折磨。 想到这里,李玄度又瞥了赵珩两眼。这臭小子不知闹什么脾气,这些日子都没有回岩洞睡觉,反倒在瀑布附近挖了个洞住了进去。李玄度唯恐他出什么事儿,每至深夜都要起身往瀑布那边的小破洞里去看看赵珩。昨夜若非自己及时用银针封住穴位,赵珩恐怕早就凉了。 只是阴气聚集已达顶峰,银针渡气已起不了太大作用,如今全靠赵珩那点非同寻常的意志力硬抗着,但这样下去却也不是办法。再强的意志力,他本质也是肉体凡胎,总有到达极限承受不住的时候,到时必定会浑身筋脉爆裂而亡。 “先生这几日清瘦不少,吃点肉补补身子。”赵珩贴心的把大鸡腿给了李玄度,一副孝子贤孙的乖巧模样。 李玄度正发愁,见赵珩没事儿人一样就忍不住来气,接过鸡腿啃了一口,白了他一眼,心说摊上这么个别扭家伙,清瘦那算好的,一个搞不好恐怕要夭寿呢。 吃过晚饭,赵平都照例安排人巡防,赵琮则腆着肚子跑回他爹的岩洞里睡觉去了。 今天是初一,新月几乎瞧不见,天幕黑漆漆的一片,没甚景致。李玄度望了会儿天,对赵珩说:“你最近作甚躲着我?” 赵珩添柴的手一顿,若无其事道:“哪有,我只是想给先生留一个单独的房间罢了。岩洞的石床不算宽敞,我们俩大男人睡着有点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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