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人擅奇谋诡道,如果真如先生所言,我们岂不是没出路了!” “砍树。”周狸将地形尽收眼底,说道:“我们一路往东南走肯定不会错,将树砍倒试试,也许能找到出路。” 楚司珏带着精锐部队一边伐树一边行进,脚程没那么快,正午时风雪停了一会儿,楚司珏却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 “先生,你不觉得山间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了么。” 周狸也纳闷:“是啊,听不到狼嚎声了。但好像……” 他低头看了看地面:“好像大地有些摇晃。” 正在二人惊疑不定时,探路的士兵连滚带爬的跑回来,满脸惊骇的指着身后:“有,有,有狼,狼群,狼群啊!” 他声音凄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满是恐惧。 仿佛在应和小兵的话,狼群的嚎叫打破了山谷短暂的宁静,数十匹白狼自山坡上冒出头来,呲牙望着这群人。 “狼群,是狼群啊!”楚军找了一天一夜的路,凄凄寒风直往骨头里钻,他们的胆气早就没了,意志力也在狼嚎声中逐渐崩溃。不知是谁尖声吼叫,紧跟着恐惧蔓延军中。 “小白,你吓到他们了。”赵珩轻笑一声,拍了拍头狼的脑袋。小白呜咽一声,毛茸茸的大脑袋在赵珩腿间蹭了蹭,然后就老老实实的贴着赵珩趴着,还不忘摇摇尾巴,哪有半点头狼的威风,倒更像一条家养的狗。 楚军惊了。 周狸也被眼前这一幕震住,抖着唇道:“那个年轻人,他会驭狼之术!” 楚司珏仰头望向山坡,他从未见过赵珩,但不知怎么,那个浑身甲胄的年轻人总让自己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仿佛他生来就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楚司珏。”赵珩身边的小将突然开口,楚司珏循声望去,就听那小将继续说道:“楚司珏,你设斗兽场观人兽搏斗,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葬身虎狼之腹,残忍至极,有违天道。今日这狼群就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也让我们好好看看你的身手。” “你卑鄙!”楚司珏怒吼一声,他环顾狼群,有那么一瞬间他已经无法思考了。 赵琮冷笑一声:“我卑鄙?这可不敢当,论卑鄙残暴,我不及你半分。”他目光掠过在场楚军,说道:“今日祸首乃楚司珏,我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若活命,便放下兵器回归大周。若不肯,那就和你们的好主子一起喂狼吧!” “我,我投降,我投降!”一个小兵当即撂下兵器跪倒在地。一石激起千层浪,谁也不想葬身狼腹,转眼间,楚军投降大半。 狼群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发出阵阵低吼。 楚司珏自知大势已去,他怒瞪赵珩:“我有今日之败,是天不眷顾我楚氏。宁死,也绝不受此侮辱。” 赵珩见他欲拔刀自刎,抬手一记暗器击出,打飞了楚司珏手里的刀。 天色又开始阴沉下来了,鹅毛大雪毫无预兆的再次降临。这天象异常,赵珩心知云梦出事,必从速解决眼前之事。他打了个唿哨:“去!” 头狼旁边的白狼后腿蓄力一蹬,窜下山坡直奔楚军而去。 楚军大惊,吼叫着作鸟兽散,楚司珏身边只剩下周狸和几个亲卫。白狼一匹接一匹的冲下去。 周狸被狼咬断了脖颈,鲜血喷溅在雪地里格外刺眼。在无数个谋划布局的夜里,在无数次替楚司珏寻找猛兽和青壮的时候,在他毫不怜惜的看着那些无辜人被猛虎豺狼撕碎时……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狼狠狠的咬断脖子,死在这大雪覆盖的荒山里,连具全尸都没留下。 “先生!” 山坡下只剩楚司珏一个人,他身上被狼撕咬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在雪地里翻滚躲闪,狼狈不堪。 不知搏斗多久,他感觉自己的四肢全然使不出力气了,但他绝不能停下,绝不能像那些贱民一样凄惨的死去,绝不! 无数将士们围观着楚司珏的殊死搏斗,惨烈的场面让他们不敢多看,也许心中曾有过一丝不忍,可想到那些惨死的毫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便怎么也同情不起来了。 赵珩在坡上看了一会儿,道:“楚司珏骨子里的凶性太强了。” 随着一声惨叫,楚司珏整条手臂被撕碎,断臂沿着山坡的坡度滚了下去,消失在白茫茫一片之中。 赵琮眉头微蹙,背过身去不愿多看。 赵珩叹了口气,又打了一声唿哨,正斗在兴头的狼立刻停止了攻击,乖乖的退出一步之外。 赵琮意外的看了眼赵珩:“大哥……” “你不忍心了?”赵珩问他。 赵琮摇摇头:“不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这是楚司珏应得的。可我,可我不想沦为和他一样的人。” “大哥明白。”赵珩将弓箭递给赵琮,道:“你的心魔,你自己来拔除。” 赵琮唇角绷紧,他接过弓箭转回身,山坡下楚司珏捂着断臂的伤口蜷缩在雪地上,他活不了多久了。 弓弦被拉满,发出嗡嗡铮鸣。赵琮对准楚司珏的胸口,毫不犹豫的松开手指。利箭裹挟着山间风雪,直直的钉在楚司珏胸前。 骄纵猖狂不可一世的暴君,就这样没了声息,生于乱世的楚国也随着楚司珏的陨落成为过去。 暴风骤雪倏然而止。
第177章 雪过天晴,阳光在山涧洒下混沌的光。 “越来越多的野兽往云居山迁移了,若有不知情的百姓上山恐怕会被猛兽所伤。”姬元曜抬头望了望,苍穹被一层薄薄的雾笼罩着。 薄雾自云梦而来,眼下雾气稀薄,尚不会对百姓造成伤害。但动物活跃于山间丛林,得日月滋养,汇天地灵气,比寻常人拥有更敏锐的感知力。它们预示到了危险的降临,所以才在寒冬大规模的迁徙。 今冬天象异常,南方罕见大雪,云居山下几座小城皆遭遇雪灾,不少民房被大雪压塌。 而且越靠近云梦,赵珩越能感觉到摄魂狱熟悉的阴气。离云梦最近的村落,村民已经开始受到阴气的影响了。 雪灾人祸并行。 赵珩征用医馆,开了方子,留下赵琮率军整顿各城防御。 “大哥,你不叫我跟你一起去云梦救先生么?”他有些急躁:“不行,我得保护大哥!” 他忘不了碧水关下可怕的一幕,忘不了大哥被阴气纠缠险些丧命…… “有元曜在就够了。”赵珩知道他担心自己,安抚道:“放心,摄魂狱没那么可怕。你看,眼下各城均有受灾,这漫漫寒冬还不知如何熬过去,又不知有多少百姓冻死饿死,我大周既收复失地,理当安民抚民。城池安稳,我们去云梦便也有了底气。因为我知道阿琮在这里等我,阿琰和宸儿也在家里等着我们凯旋而归。” “将士当以护国为己任。”赵珩按住弟弟的肩膀:“阿琮,要记着这句话。” 赵琮不是当年急进冒失的小子了,虽心中仍有担心,但还是听大哥的话留了下来。 云梦是巫族生活的地方,云山山脚下生活着很多巫族的子民。 赵珩还记得多年前和玄度入草庐幻境时曾在云山脚下停留过,村庄静谧,百姓和乐。 可这次才一踏入云山地界赵珩就察觉到了不对。云山人杰地灵,即便冬日万物凋零,但依旧可以感觉到勃勃生机,如今却死气沉沉。家家户户不见炊烟,只有破败的房子笼罩在雾气之下,透过院墙还能看到家禽的骸骨…… 赵珩上前看了看那些死掉的鸡鸭,它们像是被吸干了精血,干枯萎缩。又进房子里转了一圈,房间看起来是有人在打扫的,厨房里也有柴火粮食,可就是不见人影,也不见人的尸骸。 “村子里的人呢?” 姬元曜就地摆弄起卜骨来,不多时说道:“按照卜骨指向,北方有异常。” 赵珩搭手往村北望了望:“去看看。” 云梦百姓多是巫族的后裔,各个村落都会在村中设祭坛,每逢年节祭祀猪羊,祈愿第二年风调雨顺。 村北就是祭坛所在之地,村民们都在这里聚集。 楚氏信奉巫,也因此楚氏统一南方那些年,即便外面战火连天,云梦一带依旧安稳平和。 这时突然有兵马闯村,村长不由心惊,难道楚司珏丧心病狂到要强占云梦不成! 为防双方起不必要的冲突,姬元曜忙上前行了一礼,取出卜骨表明身份。 “你是巫?”村长上前瞧了眼那卜骨,惊喜道:“这是通天宫嫡系传人才能烧制的卜骨,你果真是巫!那他们是……” 赵珩上前拱手:“我们是大周的兵马。” 说着他看了眼祭坛,只见上面并排摆放几具尸体,形如干尸,看来是和村落中家禽一样的死状。再观这些村民,无一不是被吸了精气一般,身形干瘪,面如死灰,眼看命不久矣。 村长见他望着祭坛,忙扯了袖子抹抹眼泪:“世道不平,人多作孽,这是老天爷给的惩罚呀。” “村长,不知可否让我替您把脉。”赵珩伸出手,又补了一句:“我也是巫的弟子,学过巫族医术。” 村长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伸了手臂过去。赵珩探了探,发现他体内的精气正在源源不断的流失。他忙取出银针替村长封住穴位,但也只是暂时保住精气而已。 “周围的村子都有这样的情况么?”赵珩问道。 村长重重的叹了口气:“是啊,我们村子的情况是最严重的了。”他望向祭坛,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死了不少人呐。” “那通天宫弟子呢?他们不曾下山来看看么?” 村长答道:“通天宫比我们这里的情况更糟糕,我上山去求医时只见着两个小弟子,眼看着人也不行了。巫族千百年来未曾遭遇如此劫难,这次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赵珩和姬元曜对视一眼。摄魂狱外散的阴气正在不停的向更远处扩散,如若不遏制,整个天地将为之色变。 “今夜我们在此休整,明日一早上通天宫。” 夜半,赵珩起身往不远处的山坡走去,他一如往常的吹奏笛子,可他已很久见不到玄度了。 摄魂狱高耸的塔尖隐在漆黑浓雾之中,他开始害怕起来,害怕他冲入摄魂狱时等来的是玄度轻飘飘的尸体,就像骷髅塔经历的那场噩梦一样。爹、芳唯、玄度……他们一个一个终究会离自己而去。 “不会的。”赵珩眉头微蹙,摇头低语道:“不会的,玄度已经找到了破解李玄序阵法的关键,他在等我,他会等我的。” 灭魂剑负在身后,悄无声息。在梦境中玄度告诉他,将灭魂剑插入摄魂狱外祭坛的中心便可破解阵法。也是这次之后,他再也无法召玄度入梦了。 夜晚阴气缭绕,村落死一般沉寂,赵珩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翌日清晨,姬元曜推门而出,抬头望了望天,叹道:“外散的阴气比昨日又浓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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