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蓝男不分是她心中纠结忐忑,想找人倾吐,却又不敢明说,只能以“我有一个朋友”“我听别人说”这样的说辞,将此事隐晦地告知薛松雨。 “我不知道。”薛松雨的大辫子在空中晃出一个半圆,无奈道:“这就是我瞎猜的地方。如果不是听你说了陈棋的事,我也不会朝着方面想。” 听说了陈棋的故事,再听徐婉这么一说,立刻就会产生相同的联想。 陆续问:“她的修为,是否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你问我?”薛松雨如同看弱势群体一样,关爱地看着陆续,“一金丹高阶的魔修站你面前,你能分辨吗?” 陆续:“……” 他不能。他和薛松雨这样的菜鸡,境界高一点的魔修,站眼前他都不知道。 李意也是因为炼岔了气,走火入魔,才让他感受到一丝极淡的魔息。 陈棋他们修炼的完整心法,有着极好的伪装,只有寰天道君那样的顶级大能才能看出异状。 徐婉境界本就高于薛松雨,她根本看不出来。 “你要不将徐婉带过来,我请师尊查一查?” “不。”薛松雨神色郑重地看了陆续半晌,才低声道:“即便她真的修炼了魔门功法,只要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不打算告发她。” “我被峰主所救,带回乾天宗。入了道门,成了道修。若当时是一魔修路过,大发慈悲救了我,说不定我现在就是魔修。” 陆续心中了然。 他不知薛松雨的过去,正如她也不知他的。 一但入道,就和凡界斩了因果。所有身为凡人时的前尘往事,便该一笔勾销。 他不知她曾发生过什么,为何同她的弟弟失散。 他只清楚,薛松雨从未放弃寻找。 若是薛乔之此时还在世,应当也是修真之人,也有可能入了魔门。 道统之争,并不涉及善恶。乾天宗里那些欺压同门的修士,未必就是好人。 何况他们只是天地一蜉蝣,随波逐流自顾不暇,哪管什么大义苍生。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保密。” 陆续担心星炎魔君冲着绝尘道君而来,因此格外敏感在意。 陈棋金丹高阶的修为,都看不透那个魔修。徐婉才初阶,更不可能知晓。 何况这仅仅只是他二人的猜测。 “勾结魔修”是排除异己的最好罪名。 徐婉正遭受同门排挤,贸然一句话,就有可能被嫉妒她的那些同门拿来添油加醋大做文章,将她陷害成第二个于兴。 他朝薛松雨扬了扬下颌,正色道:“你也不要和她牵扯过深。万一她真的修炼魔功,一朝事发,极有可能波及到你身上。” 薛松雨点头:“我知道。” “诶,你说,”陆续打趣,“会不会有魔修来找我?” 他也和当初的陈棋,现在的徐婉一样,被同门妒忌怨恨,遭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和孤立排挤。 “不会。”薛松雨毅然摇头。 “因为我有一个好师尊?” “因为魔修找上的都是资质上乘的修士。” 陆续无言以对。他这样资质平平的庸才,魔修也看不上眼。 两人又打趣了几句,忽然传来敲门声。 木质的简陋房门原本就大敞着,二人转头一看,于兴笔直地站在门口,僵直得宛如一颗圆滚木桩。 陆续疑惑打量他一眼。 如今他们三人的关系,大苦瓜往常都是一声“大哥,我来了”直接进门。 今日怎么一反常态,恪守规矩? 正想问一句“怎么了?”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大苦瓜不停朝他挤眉弄眼。 他即刻警觉地朝外张望。四处梭巡一周,没发现任何异常。 到底怎么了? 他又将目光重新移回于兴脸上。 这时于兴神色端正,腰背直挺。如同在师长面前的老实学生,正色中又带了几分对严师的畏惧。 陆续一头雾水,看着大苦瓜朝他打招呼,又在桌边坐下,极力做出同往常一模一样的举止,却因为身体过于僵直,一言一行都显得有些用力过猛。 坐下后,于兴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本书,声音微颤:“大,大哥,这是最新一回的《戏春风》。” 陆续咬了咬后槽牙:“拿着滚蛋。” 难怪他今天行为异常。将他作为主角的风月话本拿到他面前,大苦瓜脑子里缺的不是一根筋。 是根本没脑子。 薛松雨拿起来,随意翻了翻,颇为不满叹道:“自从主笔轮到陵源峰的人后,内容就没多大意思。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由凤鸣峰的师姐继续执笔。” 一年多以前的《戏春风》,故事还是绝尘道君,寰天道君,和凤鸣峰主缠绵悱恻的三角恋。 写到一半,作者轮换到陵源峰,内容就全是陆续和三位尊者不得不说的故事。 成了春宫话本。 而且这位陵源的同门为了泄愤,将陆续写得特别的凄惨,受尽凌/虐。 陆续赞成薛松雨的意见。可一想到,她既然知晓,必定是看过…… 他觉得应该把门关上,屋外吹来的风,此时此刻极度寒凉。 于兴不赞同:“各有各的趣味。我虽也很喜欢《凤鸣陵源》,但我们峰主单恋欧阳峰主,这事引起寰天峰许多师兄的不满。” “故事换了之后,追着看连载的人反而更多。寰天峰的同门都很期待……” “大哥,”感受到陆续投向自己,幽寒似剑的阴冷目光,于兴赶忙住口,朝他解释:“这个月开始,主笔《戏春风》的又轮到寰天峰。故事也换了主角,是我们寰天的弟子。” 终于不用被写进春宫话本,成日受人凌/虐了? 陆续心中一喜,迅疾拿起桌上的书。 …… “峰主……”杨师弟半跪在地,低泣着求饶,却又受了狠重一击。 “你叫我什么?” “师尊……” 攻击未停,一剑比一剑凶狠。 “长寄……啊!” 殷红顺着玉柱缓缓流下,滴落在辰宿殿光可鉴人的金石地板上。 破碎的沙哑声哭喊了一夜,换来的却是更为暴戾的猛攻。 …… 陆续啪的一声合上书,心中忽然升起心惊胆颤的预感:“这书写的什么。” 于兴朝他解释:“说的是峰主和寰天峰小师弟。” 寰天峰从外门升上来一个小师弟,据说容貌更甚陵源峰的陆续。 峰主对他极为宠爱,将见令如见人的峰主令都给了他。 同门们只见过他本人,不知他名字,于是取峰主的神剑阙杨中的一字,叫他杨师弟。 因为这个小师弟许多人都亲眼见过,寰天峰中有关他和峰主的桃色传闻,比书中更多。 弟子们也比之前更翘首以盼下一回的《戏春风》。 陆续:“……” 虽然换了师门,换了名字,这人不还是他吗? 他伪装成寰天弟子,带着峰主令调查于兴的冤情,怎么就和寰天道君扯上这层关系? 虽然寰天道君想收他为徒,也不是这个发展。 他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这件事有人告诉过寰天峰主吗?” 哦,对了。寰天峰主那日和他一起得知的《戏春风》,他没看过。 想来师尊也应当不知。 只有温柔大度的凤鸣峰主,才会兴致勃勃说“自己也期待后续”。 陆续想着哪天找个机会,将此事告诉寰天道君。 以他独断专横的性格,想必不会允许门下弟子这样编排自己。 他应当会找到执笔弟子,命他换个内容。 谁料于兴说:“峰主知道。其他峰的师兄师姐们所写的内容,峰主不好干预。但寰天峰的《戏春风》,要先经过峰主过目,他同意了,才能刊印。” 他又小声道:“峰主也很期待后续。” 陆续浑身一顿,如遭雷击。 柳长寄这个不讲武德的疯批!真就脑子有病! 他真正喜欢的是师尊,就算要看自己的风月话本,难道另一方不该是师尊? ……不过细细想来,越是喜爱的东西,越是放在心尖,珍之重之。只会在孤枕难眠的寒夜,于心中深深思念,怎么会容许这些风月话本将人亵渎。 用来报复陆续拒绝拜师的不识抬举,却是恰到好处。 无奈叹了口气,陆续压低几分声音,小声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过,有关柳峰主和我师尊的流言。” “不是《戏春风》里的故事。就他们两人。” 薛松雨摇头:“宗内传闻,二位道君入宗后没多久,还是金丹境界就已经结为莫逆。此后百年,二人并肩而战,晋升元婴和成为峰主的时间也相差无几。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陆续眉宇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他来乾天宗时日尚浅,深居简出,少有和同门交流,对于宗内的奇闻轶事,了解非常有限。 很多事,都是他穿越来炎天界之前看的故事设定。 他自己没在宗门内听过寰天道君喜欢师尊的传言,薛松雨她们来了几十年,也没听过。 可见寰天道君不想这事被人知晓。 和秦师方休他们一样,他也将此事压在心头,等有朝一日时机成熟,将修为尽失的师尊强取豪夺。 他暴虐恣睢,独断专横,心机城府却也极深。 觊觎师尊的那几个大能,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保护师尊一事,任重而道远。 这时于兴忽然问:“峰主……大哥如何看待峰主。” 方才聊八卦时的兴味盎然和心潮澎湃,已从喜庆味十足的脸上消失,大苦瓜又成了一副正襟危坐的端正模样。 只是闪烁游移,不敢直视陆续的漂浮眼神,昭示他内心的惶恐。 陆续有些奇怪,大苦瓜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他和寰天道君的关系,很难用单纯的好坏来形容。 若是可以,他会尽量避免同对方接触。寰天道君好狠斗勇,凶残狂傲,就连同为元婴修士的峰主们也怕他。 可惜他不得不和对方有所接触。 寰天道君看不顺眼师尊对他好,要抢他这个“绝尘道君的徒弟”。 而且他还欠着寰天道君一个人情。 你们峰主是个疯批——这种话,自然不能朝于兴说。 他随口敷衍奉承:“寰天峰主乃是人中龙凤,道行高深,丰神俊朗,气宇轩昂,通情达理,实乃当世俊杰……” “谁!?” 陆续倏然感觉到背后一股阴冷气息,极其微弱,但没能逃过他敏锐的直觉,激得他脖颈一凉。 有人将灵息隐藏得极为巧妙,站在他身后。 也不知究竟何时进的门,在他后面站了多久。 心念电转间,他已拔剑出鞘,身形迅捷如风,转了一个刁钻凌厉的角度,将剑尖挑向敌人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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