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是血宗一峰主。”闻风温雅音调中同样有几分轻鄙,“可惜以他的资质,元婴初阶就已到顶,几百年也无法再有突破。理所当然被后来的元婴打败,让出了峰主和魔君的位置。” 凌承泽又抢话:“他失势过后,应该在血宗挂了个名,躲在哪个深山老林里不敢见人。我得到魔尊称号之前,他的名字就已经渐渐不再被人提起。” 一个曾经闻名炎天,后来被世人渐忘的元婴魔修。 “修士寿数虽绵长,并非无限。修为长时间停滞不前,同样会慢慢变老直至死去。元婴初阶,若不中途意外陨落,约有千秋之寿。” 到了高阶,可活万年之久。有幸突破化神境界,便可抵达道途终点,参天悟道与天地同寿。 “修士一旦开始变老,即是油尽灯枯之相。”闻风道,“阿续,你看他此时垂垂老矣,没多少日子可活。” 陆续漠然一问:“没多久,是多久?” 凌承泽漠不经心:“即便靠丹药苟延残喘,只最多百年。” 陆续捏紧了拳。百年?他现在就想让这人死。 闻风轻柔拉开他的手指,两只手十指相扣:“走吧,我们去找他。” 三人急速去往血宗。刚走到山门,一众修士拔刀持剑,神色紧张地堵在门口,如临大敌。 “星炎,你又来做什么?!”血宗宗主和几位元婴峰主,又气又恨地盯着他。 前段时日星炎魔君带着几位下属,强行杀入血宗,杀了许多金丹修士和一位元婴。 血宗的人盛怒不已,可他们打不过星炎,对他又惧又怕,只能咬牙咽下这口恶气。 没想到时隔月余,这人又趾高气扬再次跑到血宗门口。 “绝尘?!”血宗宗主见到和星炎在一起的绝尘道君,语气更为惊惧:“你又跑到魔门地界来做什么?!” 凌承泽避而不答,只狂妄道:“曲海那老不死的在哪?带本座去找他。” 血宗宗主心中虽惧他几分,一宗之主的气势仍然不减:“我怎么知道曲海在哪儿!他几十年前就离开此处,说要找地方闭关。血宗的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他。” 他一心想打发这两个不速之客,让他们快些离开:“曲海不在血宗内,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你们去别处找!” 凌承泽冷笑:“本座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让本座进去亲自搜一搜。找不到人,本座自会离去。” 血宗宗主气急败坏:“荒谬!我血宗岂容你想来就来,想……” “别说你一小小血宗,”凌承泽直接打断对方的话,狂妄嗤笑,“整个炎天,乃至整个九重天,哪个地方不是本座随心所欲,自由来去?” 他恣意散漫,信步朝前,血宗一众修士持剑在手,却不敢朝他进攻,畏惧又愤怒地步步后退。 陆续被闻风紧紧牵着手,跟在星炎魔君后面。 两位大能高视阔步,目中无人,将一个有元婴坐镇的宗派当做自家后花园,横行无忌。 他一个金丹初阶,顶着众多敌视目光,哭笑不得。 狐假虎威,莫过如此。 忽然一阵微风刮过,一缕青烟从天而降化作人形,是个穿着玉衡宗道袍的修士。 血宗归属于玉衡宗,见到来人,以为无涯魔君派来了帮手,顿时喜出望外。 谁料玉衡宗修士颐指气使交给血宗宗主一封卷轴,神色桀骜:“宗主给你的旨意。” 话音一落,扬长而去。 血宗宗主脸色霎时黑青,急忙展开卷轴查看。 扫过其中内容后,又转怒为喜,嘴角勾出阴怨诡笑,朝星炎和绝尘道:“无涯魔君有话带给你们。” 陆续眉头微皱:无涯又打算出什么花招? 对方念出无涯原话: “我日行一善,今日善事,便是助你们度化世人,让曲海脱离苦海。” “星炎,我也帮你一个小忙,希望你能把握机会,夺回红颜祸水。” 无涯魔君命血宗将曲海道人交给闻风。然而这第二句,一听就知不是什么好事。 闻风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淡漠,朝陆续温柔轻笑:“走吧,我们先去找曲海。” 陆续瞥了凌承泽一眼,他好奇无涯打算做什么,凌承泽也一样。 可惜无涯的话只会单独告诉星炎,他无奈,只得跟着一血宗修士,先一步进入山门。 金红身影抱臂而立,神色不耐等着闻风先走。 二人身影走远,凌承泽眉头一皱,不耐催促:“有屁快放。” 血宗宗主阴怨一笑:“无涯魔君让我转交给你两样东西。” 他从系在卷轴金带上的乾坤袋里拿出两个锦盒。 “这一盒,装着销魂散。这一盒里的,则是清心丹。都是你麾下合欢宗的东西,无涯魔君说,你知道该怎么用。” 意态狂妄的俊丽五官,表情顿时凝滞。 凌承泽明白无涯的意思,这令人不耻的诡计,竟让他心念瞬间动摇。 闻风靠着销魂散,骗得了陆续。他也可以对陆续用销魂散,得到心心念念的人。 清心丹更不用说。 只要将雌丸喂进陆续嘴里,陆续从此之后,会对他主动索求,今生再也无法离开他。 只需一秒,没人来得及阻止,他可以当着闻风的面,将人夺过来。 张狂的深邃眉眼被阳光投下一片阴影,显出几分森寒的冷戾。 纵使心中清楚,不应该被无涯牵着鼻子走,凌承泽还是难以自控地大袖一扫,将两个锦盒收入囊中。 陆续跟着血宗修士,一路穿过高阁临立的主峰,七弯八绕走上小径,又继续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处杳无人迹的荒山野岭。 此处虽在血宗地界,位置极为偏僻,血宗本门弟子也少有人来。 寒鸦声声,云雾锁闭,气氛萧凉,像是一处牢狱之所。 “曲海长老就住在这里。”领路弟子口称长老,态度并不恭敬。 他目指前方一座偏殿,一间屋舍年久失修斑驳残破,说是一间破庙也不为过。 “既是无涯魔君的旨意,劳烦道君度化于他,让他脱离苦海。” 说完便径直离去。 陆续难以置信,微微睁大眼。再怎么也是一个元婴,住在这个地方?比他曾经住过的陵源侧峰的竹院看上去还要破烂许多。 温柔雅音在他耳边一笑:“曲海虽曾是一方大能,早已今非昔比。他在血宗挂个长老之名,全无地位可言。” 曲海被往日门下弟子夺了权势,独居此处无人理会,如同被关入冷宫。许多年轻一辈的弟子甚至不知,血宗里还有这么一位前辈。 陆续冷漠“嗯”了一声,推门走入破庙。他要亲眼一见这个仇人。 房中摆设简陋,一床一桌一凳,一个长须长眉的修士正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他面容苍老,毫无慈善之相,突出的颧骨盖着一层薄薄皮肉,神色阴鸷,一眼看去就令人心生不喜。 听见脚步声,曲海缓缓睁眼,森寒目光闪过一丝疯癫。 “小辈何人,报上名来。” 陆续哂笑。他都这样了,还活在往日辉煌的旧梦之中,以为自己还是曾经位高权重的魔尊,摆着贻笑大方的架子。 清润嗓音语气冰冷:“阳宁之事,是你指使?” 曲海大怒:“区区金丹,也敢如此同本座说话!” 一阵阴风刮起,枯瘦如柴的手掌形如鬼爪,裹挟沉沉死气袭向对手。 陆续双眸微缩,寸步不让,提剑直刺曲海手掌。 他一心报仇,眼中便只有刀光与剑影香,没有任何后退和避让之路。 银亮剑尖寒芒流转,却并未与对手直面相击。 一抹炫目流光先他一步,逐风追电迅疾攻向曲海,刺穿瘦骨嶙峋的掌心。 强悍的剑气将对手击退击飞数尺,光华萦绕的飞剑将枯枝一样的手掌牢牢钉在墙上。 “阿续,”闻风将人紧搂在怀,无奈一叹,“你怎么又行事冲动,不顾后果。” “曲海虽然行将就木,好歹也是个初阶元婴。” 不是金丹的修为可以对付。 陆续半垂眼睑,一声不吭。 闻风再次一叹,心爱之人这般乖顺却又顽固的模样,让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一点辙也没有。 他轻轻勾了勾尖削下颌,在冰凉美味的薄唇上浅尝辄止,细语温言:“现在去问吧,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陆续顺口而出:“多谢师尊。” 继而转向曲海,再次冷声询问:“阳宁一事,是你指使?为何要这么做?” 手掌被刺穿的剧痛沿着血脉蔓延全身,曲海出了一身冷汗,却朝闻风缓缓吐出恶毒的怨意:“本座纵横炎天之时,你还在娘胎里,有何资格……” 闻风心念一动,一柄飞剑再次划出破风之声,悍然刺穿对方另一只手臂,如同刑架一般将曲海悬吊在半空。 未出口的怨毒咒骂也全堵在喉间。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曲海再也不敢嘴硬,他阴测测地回答起陆续的问题。 不久前,血宗御兽峰主偶然路过此处。 还未成为元婴之时,曲海曾提点过他几句,二人有几分香火情。 “他对本座毕恭毕敬,本座见他修炼遭遇瓶颈,而我手上刚好有一本多年前偶然获得的御兽秘法,便将这本功法给了他。” 那本功法是曲海还曾高坐魔尊之位时所得。他曾是叱咤风云,一呼百应的大能,即便现在也未从过去的荣光中走出。 久未有人再将他视作魔尊,血宗峰主对他态度恭敬,他登时大喜,便将因落于他手而失传的秘法给了对方。 血宗峰主同样大喜过望,迫不及待要找地方一试。 陆续冷声问道:“为何要选择阳宁?” 曲海森然一笑:“我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区区凡人和几个凡界散修也敢对我不恭不敬!” “本座要杀鸡儆猴,让世人看看,这就是惹恼本座的下场。” 无论是血宗,还是整个炎天魔门,年轻修士根本就不知道曾有他这样一位魔君。 而星炎魔君等统率魔门的大能,更是将他当做一个过时的笑话。 他几年前曾去过一次炎天一层的凡界城镇,就连凡人,都只当他是个糟老头,朝他冷眼以对。 他为此怀恨在心,正好趁这个机会,让那位血宗修士屠城,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陆续冷冷看了他一眼。 这人彻底疯了。他还觉得自己是那位人人惧怕的曲海魔君,所有人都应该如同往日一样,在他面前奴颜屈膝。 可凡人和凡界散修怎么会认识他。 别说他一个几百年前的老古董,即便闻风和凌承泽去到阳宁,凡人和凡界散修也不知他们是修真界权势显赫的大能。 然而曲海已经心里扭曲,对此事耿耿于怀。他将那几人记恨在心,几年时间独坐于此,时常想起,越发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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