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年长护士,侧身让开,请对方进入屋内。 年长护士一进入房间,右边医生就将门迫不及待地关闭了。 乐园和钟仁在年长护士后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三个脸色难看地讲话,莫名觉得他们还挺团结的。 钟仁将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处理掉,问乐园:“要不我们也洗一洗?” 乐园摇了摇头:“洗不洗都差不多。” 钟仁问:“你不担心被他们感染吗?” 他看起来有点惊讶的样子。 乐园看了钟仁一眼,也有点惊讶,挑了挑眉问:“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钟仁看了自己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啊。” 乐园笑道:“我不是说你有问题,我是说,你这么紧张一个传染病,还是一个仿佛是幻境之中的背景设定传染病,就有点奇怪,就算不是幻觉,也是真的传染病,但你看那些病人和其他医生护士,他们不是都没有被感染吗?他们看起来完全正常,只不过没讨论。” 钟仁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是啊。” 他喃喃道;“有点奇怪。” 乐园说:“他们没有被感染,我们就更不需要担心了,他们还是这个医院的人,我们又不是,我们说走就走了,跟他们可不一样,他们距离危险和传染源更近都没出事,我们要是出了事,那才有问题。要么是被针对,要么是纯意外。 要是被针对,那我们应该清理一下领域之中的杂鱼,也许是被陌生的诡异混进来也说不定。 要是纯意外,传染病对付诡异,应该没有作用,对你没有用处,那就是对我没有用处,不是吗?” 钟仁点头:“是这样。” 乐园说:“看起来,传染病的传染要求是液体接触,但我们又没有接触到液体,不需要那么担心的。” 钟仁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乐园抱了他一下:“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没必要,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好么?” 钟仁点了点头,低声说:“那好,但是,我觉得那个传染病会让人死了之后到处乱跑,你要小心一点,不要离我太远。” 乐园笑道:“不会的,我没必要离开你,更何况,哪里就那么容易离开了呢?我们本来是一个呀。” 钟仁点头:“如果是那样,再好不过了。” 乐园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谈论完毕,换了一个更适合观察情况的位置,继续看向下方的房间内部。 房间内部,年长护士和两个医生都准备好要解刨传染病人的尸体了。 他们深吸一口气,脸上却没有戴口罩,因为资源不足,他们已经没有可以替换的医用口罩了,所以,脸上空荡荡的。 年长护士是有非医用口罩储存的,是她平时在家里看图片觉得好看就买了,结果到手发现不过如此,自己又是在医院工作,拿着这种东西没有大用,就放在一边。 非医用口罩在这种时候,拿出来也只不过是聊胜于无,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与其那样,不如不拿出来,免得挡住视线,正好可以借此和身边的两个人拉近关系,年长护士考虑了一圈,毫不犹豫选择不戴口罩。 解刨就这么开始了。 他们发现尸体的内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大堆的黏黏糊糊绿色液体,但在解刨刀打开皮肤之前,这尸体还是外表完整正常的模样,如果只是看外貌,完全不会想象到,尸体里面居然是这样。 “这不对劲,这不符合医学,这怎么可能呢?” 左边医生看着尸体喃喃低语。 “我还说不符合人体工学呢。人都这样了,还符合什么学什么学的?我们不被感染就不错了。”年长护士说不清是嗤笑还是嘲讽地在旁边说。 右边医生皱了皱眉:“好了,既然已经看过了,我们就赶快把这里恢复原样,不要再拖延了,不然这尸体再变成一大堆的液体流出去,我们还一时半会不知道。” 年长护士点了点头:“可以。” 左边医生也没有意见。 三个人动手很快,平时也有互相配合,现在想要加快速度处理完毕,就更加紧迫。 尸体被处理好了。 现在,尸体躺在床上,被一层保鲜膜包裹起来,表面上还盖了一层白色的毯子一样的布,这块布并不大,不能把人遮住,只能盖住一小半,免得外面的人进来一看有尸体被吓到,也免得尸体发生后续变化而导致外表有碍观瞻。 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心里安全健康着想。 他们洗手之后,准备出去。 年长护士问:“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吗?” 左边医生十分疲惫问:“那你想怎么样呢?” 年长护士笑了笑说:“我也没有想怎么样啊。” 左边医生挂着黑眼圈望着她,没说话,看起来就是一个即将猝死的社畜的样子。 年长护士被看得渐渐收敛了自己表情之中的笑意,冷着脸说:“既然你们要问,那我就不客气地说了,你们隐瞒这件事,我很不高兴,我需要一点补偿,你们允许我进入房间,允许我解刨尸体,这只是其中之一,并不能算完全的补偿,我需要更多。 这点小事还不足以让我改变本来的主意。” 她就差明着说,你们给的东西不过如此,我要生气了,我就是要找你的麻烦。 左边医生的脸颊从苍白转为红润,他有些生气,但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如果骂人,很没有必要,而且如果有人从旁边路过听见了,绝对是他理亏,如果不骂人,感觉说什么都没有用处,好像全是在对牛弹琴,浪费时间,咀嚼空气,他顿时感觉一阵胃疼。 右边医生看见左边医生的脸颊抽搐了两下,仿佛皮笑肉不笑的,好像要说话,但右边医生和左边医生是很久的同事了,看见左边医生这个样子,知道左边医生没有话可说,就自己对年长护士说:“这件事,最好不要告诉其他人,引起医院的恐慌,不是什么好事。” 他顿了顿:“如果你一定要说,我也拦不住你,腿长在你的身上,舌头也长在你的嘴里,我们就算把你抓起来捆住,也不能改变事实,治标不治本的事情,我懒得干,这些年,我在这个医院里面工作也算有一段时间了,我总是在做治标不治本的事情,我不那么想做了。” 右边医生的脸上也露出深深的疲惫神色,自嘲地轻轻勾起唇角,像是想到了梦境里混乱的工作场景,他在前不久做过一个梦,梦里还是在工作,工作地点也在医院,依旧是现在这个没有人接手的医院,到处都是病人,外面送来的,里面哀嚎的,闹得不可开交,他很烦。 但那个梦里,他实在是太忙了,忙中出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平地摔,头朝下,整个人都顺着刚刚被水擦干净的地板砖,飞了出去,衣服贴在地上,被水打湿了,他撞上了不知道什么坚硬的东西,砰的一声,整个人就吓得晕倒了。 他以为自己是晕倒了,没想到,在梦中闭上眼睛,在现实之中,睁开了眼睛。 来来去去,还是这间医院,还是这份工作,连身上的白大褂都没两样,这就简直了。 无话可说。 右边医生可以保证,他虽然喜欢医学,觉得当医生不错,但那都是在真正当医生之前,尤其是当这个医院的医生之前,更重要的事情是,之前这个医院还不是被抛弃的,头上还是有人在负责各种事项的,那个时候就忙得不得了,他每天睁开眼睛都觉得自己像被抽了一鞭子。 陀螺不就是这样吗?被抽一鞭子,很响亮的啪的一声,然后就开始一刻不停地到处乱转。 虽然他也不喜欢到处乱转,也不喜欢整天工作,但是,之前他可以对自己说,还有希望,总有一天是要退休的,还有机会,也许可以交换到其他医院去呢?现在就不行了。没有希望了。没有往上的可能了。没有到其他医院的可能了。因为他在这里,已经寸步难行了。 如果这里的事情爆出去,整个医院的人都会受到影响,他都不能说自己是受到牵连,因为他是首当其冲,别人会问他,你在那边工作多久了?你之前没有发现问题吗?你发现问题都不解决吗?如果没有发现,是不是过于迟钝了?还是你早就知道却在装样子? 都不是什么好话。 想来离开这里,也不会有好事发生。 不管怎么说,他心里,总有些隐隐作痛,好像他的良心在谴责他。 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 这也不能怪他,至少,不能完全怪他。 大家都很理解他,或者,表面上被迫地理解了他。 有什么用处呢? 事情没有因此变得好起来森*晚*整*理。 反而因为这个传染病人,医院变得更糟糕了。 不说医院内部的事情传出去,就说这个病人的事情在医院里面传播到大部分人都知道的时候,就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明天是否还有人过来,或许是既定的,但明天这个医院还能不能继续开门营业下去,那就未必了。 右边医生的脸色非常难看,好像下一刻就要昏倒,说起来,他已经工作很久了,十二个小时没有休息,而工作时间,远远不止十二个小时。 天色已经很黑了。 医院被黑暗笼罩,仿佛下一刻就要沉没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三人面对面沉默。 年长护士看着右边医生的脸色,突然觉得对方跟自己是同病相怜,好不到哪里去。 谁能过得多么好呢? 在这个医院里面,大家的工作时间都拉满了,上头有人就被训斥,上头没人就被抛弃。 能好到哪里去呢? 年长护士想到这里,笑了:“好吧。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我可以暂时不说出去,但这件事,也必须要处理才可以。你们知道吧?” 左边医生看向右边医生,右边医生笑道:“怎么不知道呢?” 他的脸色极其苍白,唇色也是,蠕动嘴唇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几乎像一张白纸贴在头上被微风拂动,声音是轻微且虚弱的,语气却有点诡异:“明天,不,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那就是今天,今天白天,我就把这件事说出去。” 他说话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窗外的秋千还在黑暗之中摇摇晃晃,绳子握着杠杆,发出嘎吱吱的声音,令人十分烦躁,右边医生深吸一口气,勉强在脸上露出一个正常的微笑,平时他这样笑都像是游刃有余,但现在就不是了,看起来是苦苦支撑的模样。 “等天亮之后吧。” 右边医生绕过年长护士,走了出去,离开了房间,背对着二人说:“等天完全亮起来,过来换班的医生会接替我,我会交接工作,会离开这个医院,也会把传染病人的事情说出去,把这里的其他事情都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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