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苍白着脸点头,尤里乌斯不再去看这个得意忘形的蠢货,冷不丁问:“下毒的主意是谁出的?” 凯恩浑身一震:“什么下毒……” 尤里乌斯没有放缓步伐,语调冰冷:“不要把我当成白痴,凯恩·波提亚,一把刀还不至于让拉斐尔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你们背着我和隆巴迪达成了协议?然后呢?就这一个教皇冠冕,你们打算怎么分配?”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凯恩迟疑着解释:“这是长老们的想法……他们觉得拉斐尔太不听话了,所以……” 尤里乌斯藏在斗篷下的手抽动了一下。 是的,他知道他们对拉斐尔的某些举动很不满意,也知道他们想要换一个教皇,但他没有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而且绕过了他。 “自以为是的蠢货。” 尤里乌斯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嘲讽,尽管他也不知道嘲讽的究竟是谁。 凯恩还想要说什么,另一个脚步声从前面冲过来,凯恩敏感地抬头去看,但是尤里乌斯却过了片刻才迟钝地注意到前方的变化,于是正对上了眼神探究的雷德里克。 “你怎么在这里?”尤里乌斯感到了空茫的疲惫和厌倦,“我现在没有空,你先回家。” 雷德里克毫不收敛:“听说那谁死了。” 尤里乌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发怒,想要拔出身旁随从的剑砍点什么,想要任凭自己心里那股狂暴悲哀的情绪宣泄出来,但他牢牢禁锢住了自己的情绪,让所有不该出现的东西都藏在坚硬冰冷的表情下:“是的。”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个词,这个词简短快速,但是尤里乌斯在发出每一个音节的时候都感到了极大的痛苦。 拉斐尔死了。 他有点恍惚地想着,是的,他亲眼看见了,还为他盖上了眼睛。 拉斐尔死了。 他亲口承认了这一点。 雷德里克不依不饶地问:“怎么不敲钟?” 尤里乌斯几乎要为他的不识相感到愤怒,还有一点后知后觉的惊讶,确实,教皇死亡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敲钟,可是他竟然忘记了最重要的这件事。 真奇怪,他竟然也会忘记什么事情。 尤里乌斯找了个理由,并且下意识地加快了语速掩饰自己先前那一点愕然的空白:“等枢机们初步商议好新教皇的人选后,会敲钟的。” 雷德里克看了他两秒,笑了一声:“我就说,他遇到你是他倒霉。” 横冲直撞的年轻人走了,尤里乌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面不改色地继续吩咐:“不用让隆巴迪过来了,告诉他,把对拉斐尔动手的那个刺客交给我,之后的事情还有再和波提亚商谈的余地……” 他没有否认雷德里克最后那句话。 拉斐尔这辈子做的最大一件错事,就是信任他。 他获得了一个无辜灵魂全心全意的信任和爱,然后冷眼目送着他走向死亡,这是无法赎清的罪行。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希望他能死在拉斐尔前面,或者不要再让拉斐尔遇见他这么糟糕的导师了。 尤里乌斯轻轻出了一口气,疲倦地说:“你会是波提亚家族推举的教皇,在此之前,我得先清理掉隆巴迪。” 凯恩还没来得及露出喜悦的笑容,就被尤里乌斯带着冰冷杀意的语气惊了一下,没等他说什么,教皇宫秘书长转过头,深紫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里面一闪而过的轻蔑、傲慢令凯恩心里发凉:“……而你,听话,就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拉斐尔面对的也是这样的尤里乌斯吗?凯恩破天荒对那位死去的前任有了点敬意。 尤里乌斯像一阵冷风刮出了教皇宫,他踩上马车,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奢华的巨大坟墓,没有人能捕捉到这位秘书长的情绪,他好像只是这么随意地看了一下,没有人知道他想看见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看见了什么。 “走吧。” 听见了主人吩咐的车夫挥动了鞭子,马车很快动了起来。 “我还要筹备他的葬礼。” 他的声音低如耳语,最终成为了一句仅仅对着自己的告诫。 尤里乌斯这个人太难写了,他的情绪太内敛太隐秘,我本来想写他的心理活动,可是怎么写都不太对味,他这个人就是要揪着一点细节去品才行,一个闷骚【摇头.jpg】
第141章 风暴之心(二十七) 拉斐尔推倒棋盘上的国王,又捏着国王,挨个把主教、城堡和皇后都撞翻,黑白水晶雕刻的昂贵棋子横七竖八躺了一棋盘,他无聊地扔下国王,沉重的水晶撞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整个棋牌室只有拉斐尔一个人,费兰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主楼,用餐时间也是他本人急匆匆地从外面赶回来,拉斐尔注意到他的衣服上经常沾着血迹,这让拉斐尔感到十分焦虑烦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费兰特这个傻乎乎的小疯子真的会把自己弄死的。 拉斐尔站起来,掀开一点窗帘,仔细地看了看通往中庭的道路。 圣鸦是他从宗教裁判所的原型上提取重构的新群体,服务于教皇,潜伏在暗处,基本就是做情报、潜伏等不那么光明正大的工作,教皇国的内外通讯也由他们负责,因为他们的位置至关重要,所以从他们诞生的那一刻起,拉斐尔就尤其重视他们的归属权问题。 他让费兰特代替他掌管圣鸦,并不代表他真的就将圣鸦全部托付给了费兰特,几年前尤里乌斯误会他和费兰特的关系时,就直白地袒露过对费兰特的不信任,这不仅是出于个人情感,从某种程度上,他的话的确戳中了拉斐尔心底最隐秘的那块角落。 他和尤里乌斯一样,对所有人都抱有不信任感,甚至更加多疑,他给了费兰特自己的信任,这不代表着将一切权力都交付给费兰特。 必要的保险是应当的——这是拉斐尔一贯做事的原则,这和信不信任费兰特没有关系,只是一种处事方式而已,就像是他可以将性命交托给费兰特,但他绝不会松开限制费兰特的绳索。 圣鸦那么重要,拉斐尔是不会对它完全置之不理的,他用了许多方式,来确保每一个圣鸦都对他忠心耿耿,他们听从费兰特的命令,也是因为教皇赋予了费兰特领导他们的权力。 很多圣鸦可能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费兰特现在做的事情都出自自己的授意,但拉斐尔确信,只要自己出现,圣鸦绝对会以效忠自己为第一目标。 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该如何离开这座华丽的牢笼。 拉斐尔叹了口气,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离开下城区这么多年后,居然还有一天需要用到那些快要忘记的技能。 合拢的橡木门打开,费兰特一边解开斗篷,一边走过来,自从那天被拉斐尔拆穿后,他就不再刻意掩饰什么,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更让拉斐尔生气。 他这几天已经被费兰特气了很多次了,今天费兰特进门,拉斐尔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他坐在棋盘前,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费兰特堪称温顺地走到拉斐尔面前,看了棋盘一眼,从乱七八糟的棋子上感受到了教皇没有宣之于口的不满,他聪明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亚述那边新送来了一批香料,厨房做了你很喜欢的芝士小羊排,我们下去吃饭吧,好不好?或者你想在这里吃饭?” 拉斐尔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将一直搭在腹部的左手抬起来,敲了敲桌子,仿佛什么无声的暗示。 随着他的动作,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悦耳的铃声,衣袖往下滑了一截,苍白的手腕上拴着一只金环,末尾垂挂着银色的锁链,那段锁链蜿蜒往下,一直隐没到了地毯的角落。 费兰特乖巧地解下腰间一串钥匙,挑中其中一枚,解开了拉斐尔手腕上的锁:“拉法太聪明了,不这样的话,我是留不住你的,原谅我吧,毕竟圣主创造笨蛋的时候也没有禁止他们使用工具。” 他握着被金环扣住的手腕,仰起脸对着拉斐尔笑,模样带着刻意的讨好。 拉斐尔瞥了他一眼,转动两下手腕,冷笑一声,视线随意地扫过他腰间的钥匙,当先走出了棋牌室。 费兰特动作轻快地跟了上去,同时将那串钥匙换了个地方,塞进了另一侧的牛皮袋。 午餐正如费兰特所说,都是拉斐尔喜欢的食物,拉斐尔却显得兴致缺缺,切了两块小羊排,又尝了点牛奶布丁,就放下了餐具,扯下餐巾扔在桌上,抬腿就走。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失礼,不过费兰特都快习惯了,这几天拉斐尔使劲地对他发脾气——当然不是那种粗暴地打骂,而是在各种小事上故意惹费兰特不高兴,包括无视费兰特的话、半夜把费兰特踹下床…… 费兰特倒是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反而因为拉斐尔发脾气而更乖巧了,恨不得对拉斐尔百依百顺。 除了他始终拒绝拉斐尔要出去的要求。 拉斐尔离开餐桌没一会儿,费兰特就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点心在起居室里找到了他,教皇靠着沙发,随意地翻着手里的书,他的眼睛余光显然已经看见了费兰特,可是手中的动作没有任何变化。 费兰特走过去,把手里的点心架放在桌上:“你午饭没吃多少,再吃一点点心吧,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再换一个厨师。” 他看一眼拉斐尔,教皇垂着眼睛,像一只被摸顺了毛的猫,找到了自己柔软的窝就不想动弹,只是从喉咙里敷衍地应了一声,于是问:“今天下午就待在这里吗?那我把窗打开。” 费兰特打开了起居室的窗户,带着花香的风很快充盈了整个房间,黑色的人影又回来遮住了拉斐尔的视线,拉斐尔皱了下眉,费兰特手里握着从起居室墙角延伸出来的锁链,将它扣在拉斐尔左手的金环上。 咔哒一声响,拉斐尔感到手腕一沉。 他抬起眼睛,缓慢而用力地看了费兰特一眼,突然合上手里的书,将它拍到费兰特胸口:“你有本事就把我一直锁着,锁到你死了为止。” 费兰特好脾气地捧住那本书:“不会的,我已经解决了大部分问题,剩下的会很快。” 拉斐尔冷冷地盯着他:“你知道我容忍不了你这样的行为。” “是的,没有一个君主能够容忍擅作主张展开大清洗的臣子。”费兰特回答得很坦然,仿佛早就对此有了自觉。 拉斐尔又被他这副样子气了一下,指着门口:“滚!” 费兰特闭上嘴,乖乖地滚了,站在门后面,他摸了摸钥匙,数量都对,他放下了心。 拉斐尔站在窗边,看着中庭那架马车离开了庄园,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左手摊开,拓印了钥匙的锡模正好端端地在他手上。 这还是他幼年做窃贼的时候从老亚伦手里学来的本领,那个老头子不止一次感叹拉斐尔动作的干净灵活,“给你一个机会,你能摸走圣主的内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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