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了,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真的,真的太过分了…… “对,嗝,不呜,起。对,不嗝,起……”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仍然被悔恨的情绪包裹着一声接着一声道歉。 “没关系。” 林女士蹲下来,轻轻地抱住他,一只手在他的背上从上至下地抚摸,一下又一下。 “没事的,”她放轻声音,“都会没事的,妈妈一直陪着你。” 那样温柔。 章鱼蠕动了半天,最后只用触手勾住了他的脚腕,也学着上下滑动,被眼尖的林女士揪住扔开了。 这只章鱼总感觉有些奇怪,不知道有没有毒,如果许融冰之后还想养章鱼的话,给他换一只吧。 …… 许融冰这一哭就是四个小时,眼泪一直流得很凶,压根没停过,让人疑心他的体内是不是藏了一条河,才能装得了那么多的水。 林女士一开始还在等他停下,后来发现实在停不下来。他的衣服和裤腿都有些湿润,她担心他感冒,索性直接把他拉到房间里,趁着他哭得意识不清,给他换上睡衣睡裤,继续抱着他让他哭。 许融冰慢慢哭累了,睡着了。 林女士轻柔地把他塞进被子里,打着哈欠,也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睡觉。 能够发泄出来,应该是个好的征兆。 而此时,被遗忘的“章鱼”费力地用触手拿着帕子擦干净自己身上的水,悄悄打开许融冰卧室的门,爬到了他的床上。 许融冰的眼睛哭肿了,虽然他不会疼,但眼睛会容易睁不开。 迪塞尔挑挑拣拣,把最柔软细腻的一根触手放到了他的眼睛上,钻进了被窝里。头顶上的眼睛终于舍得闭上了。 这就是人类夫妻都会做的“共枕眠”。 …… 最近林女士起得是比许融冰早的。她总算是想起来那只不用冬眠的章鱼,可翻遍全家都没找到它。 马上就要上班了,她犹疑地穿着鞋子,想着还有哪里没找过。 许融冰的房门她昨天出来的时候关紧了,应该不在里面……之后交代护工再找吧。 她出门之后没多久,许融冰就醒来了。 护工已经到家里了,正在给他做早饭,鼻尖飘来一缕肉香,可能是在做瘦肉粥。 他耸了一下鼻子,有什么压在他眼睛上的条状物体滑落下来,冰冰凉凉的,沾了体温,敷在眼上还挺舒服。 细长苍白的手指从被窝里钻出来,捏上纯黑色的触手,想把它从脸上挪开,马上就被紧紧地缠住,游走了几圈,又微微松开,露出从指根盘绕而上的红痕。 许融冰睁开沉重的眼皮,茫然地看一眼自己手指上的触肢,眼神陡然清明。 嗯? 他连忙用另一只手把那条触肢扯下来,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 藏在被子下面的迪塞尔被阳光刺得眯了下眼。祂已经变回了原本的形态,触肢们平摊在床上,难得整齐地排列,看起来竟有些乖巧。 “你怎么上来跟我一起睡了?”许融冰问。 迪塞尔慢吞吞地立起来,用触肢不断比划着:伴,侣,一,起,睡。 ……许融冰难以反驳,只好告诉祂:“你下次不要偷偷上来了,要经过我的允许。” 一条触肢伸出来在他手上点了两下,像是点头。 许融冰看着他口不能言的样子,开始发愁。 他逐渐怀念起迪赛尔能够直接在梦境里和他交流的时候,祂虽然语气不像人,但好歹还能说人话。 现在这个样子……完完全全就是只宠物。 祂听到许融冰的心里话,连忙将触肢往他的腹部伸去,想要接触到祂留下的“标记”。 “想摸哪呢,不准乱动。”许融冰一把握住鬼鬼祟祟的触手,给它打了个结,随即转过身来,穿上拖鞋,下了床。 迪塞尔还想再伸出其他触手,许融冰把祂直接扔到了床的另一头。他走到衣柜面前,拉开衣柜,准备换衣服,口中还不忘交代:“不许瞎看。” 事实上,即使从心里知道这是邪神,面对这么个小小的章鱼外观,他也很难有什么羞耻感。只不过是这个形态的迪塞尔确实非常可爱,他忍不住就想逗一逗。 许融冰没发觉,自己的嘴角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迪塞尔软软地瘫在了床边,当真一动不动地闭上眼。许融冰也没管祂,由着祂装死,换好衣服就出房间去洗漱了。 他洗漱完毕,坐到餐桌旁边,忽然被护工脖子上贴满的药膏吸引了目光——“你受伤了吗?” 护工憨憨一笑,“没呢,昨晚睡觉落枕了,不大舒服,就贴了点药。” 护工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许融冰也就没再在意。 迪塞尔并没有在他的房间待多久,很快就跟着他到了厨房,爬上他旁边的椅子,矜持地抽出一张纸巾,对折成三角型,围在了头部下方。护工看到祂,马上为祂呈上了一碗粥。 许融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变成问号的形状了。 这就是“更改意志”的力量吗,这样自然地伺候一条章鱼? 祂不是只吃“欲望”吗,怎么和他一起喝上了粥? ---- 哇真的很佩服日万的大佬……现在就是很想日万速速完结,但做不到……
第30章 护工 ==== 迪塞尔的触肢们相互摩擦着,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护工马上翻译:“一起吃饭可以增进夫妻感情。” 许融冰涨红了脸。 夫妻?他和迪塞尔怎么就成夫妻了? 虽然知道自己是在进行跨物种恋爱,也接受了迪塞尔的所谓“伴侣”的身份,但“夫妻”这个词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超过了,尤其是将自己自然而然代入“妻”的角色后。迪塞尔曾说过会将他改造成拥有雌性器官的样子。他差点忘记这件事,现在又被这个词提醒了。 脑海里回想起胯下撕裂一般的剧痛,他的脸色慢慢有些发白。迪塞尔连忙又摩擦了几下触肢,护工在一旁接着翻译:“你不会感觉到疼痛。” 迪塞尔好像是这么答应过他。不过…… 今天的许融冰似乎格外勇敢,逼着自己去考虑那些从前忽略的、逃避的问题。 他实际上……很害怕长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器官。长了这个器官之后,他住校会变得很不方便,无法再自然地和同性相处——也不知道他那时候还算不算男性。同时这个器官会不断提醒他:你已经完完全全脱离正常人类的范畴了。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双性人,但那被视作一种病症,一种畸形。 不仅是害怕长出完全不了解的器官,还害怕被歧视……他也不可能一直瞒着林女士,等到被发现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先前是难以理清自己的情绪,觉得没有人会关心他变成什么样子,他可能也活不了多久,才会没有在意这些。 ……想到昨天林女士的那个拥抱,他微微晃神。 说不定,其实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重要许多。重要到即使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也能够被温柔对待,也因此更不想失去这份重视了。 他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变成那样啊? 护工开口:“不行的,器官已经长成了,没办法再后悔。但别人不会看到你长出来的新器官,只有祂触碰标记时才会显露,所以不用担心会影响正常的生活。” 许融冰由衷地感激:“谢谢你。” 谢谢迪塞尔一直迁就他。 同时也感谢这个被邪神操控着一个人打了多份工还对此一无所知的可怜护工。 许融冰开始和迪塞尔一起安静地吃饭,护工直接跑到沙发上闭着眼睡觉去了。 ……可能是因为被操控了之后太过疲惫了吧。 刚吃完早饭,林女士就打了个电话过来,“融冰,家里那只章鱼你还养吗?我觉得它不太好看,咱们要不要换一只?想不想养点其他的动物,比如说金鱼啊什么的?” 护工给她发消息说找到了,它就藏在沙发底下。一只章鱼脱离水还能活这么久,怎么想都不对劲,还是养点别的吧。 尸体一样挺在沙发上的护工突然立起上半身,疯狂地摆手,做口型:“不要,不要。” 许融冰好像听到了“咔”的一声。 他对护工“落枕”的说法开始有了怀疑,看了旁边的迪塞尔一眼,回道:“不用了,就养祂。” “那咱们要个多大的水族箱合适啊?要买什么饲料呢,融冰查了之后告诉妈妈好不好?” 护工还在摆手,许融冰迟疑着开口:“……不用了。” 祂本来就是不是章鱼,不靠水应该也能活,是他因为外貌先入为主了。 想到祂半夜爬床的行径,又补充一句:“只这章鱼比较顽强,不在海水也里不容易死。死了就炖了吃吧。我看他喜欢在陆地上走,要么买几双小鞋来让他穿。” 免得爬上床的时候脏兮兮的。 林女士怀疑自己听错了,章鱼喜欢在陆地上走,还要穿小鞋? ……儿子有这样的兴致是好事。 懒得管自己的话对林女士造成了什么影响,迪塞尔搞出来的幺蛾子太多了,谎话要一个接着一个圆,脑子实在不够用。 他看向躺回沙发上,面目有些狰狞的护工,莫名感到一阵牙疼,“妈妈,我感觉我好些了,别让护工过来上班了。他的脖子和腰好像都扭到了,看起来挺严重的。” 林女士忙道:“那妈妈给你换一个护工。” “不用了妈。”许融冰这次没有选择直接答应下来,他抿了下唇,把心里那股不舒服压了下去。 林女士这样做的确会提醒他,他什么都做不好,连保证自己的安全都做不到,让人无法放心。 林女士是在关心他、爱护他,林女士是没有错的,但他……也可以依照自己的想法拒绝,这也是没有错的。 妈妈不会因为他的拒绝而愤怒、失望,不会那样真的随随便便就抛下他。 ……对吗?他深吸一口气,“妈妈,我不喜欢护工看着我,不喜欢吃药。我吃药吃得头疼头晕还老犯恶心……我觉得我自己一个人待着会好一点。我也该学会做饭了,可以买些菜回来,我自己慢慢学着做。我会按时去运动的,我也不喜欢自己老是这么虚弱,总要人照顾。” 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了好多个“不喜欢”,却让林女士欢喜得掉了眼泪。 “嗯,好,妈妈听你的,”林女士的声音难掩颤抖,“只要你开心就行。” 她固然有许多担忧和不信任,但更不想让此刻鼓足勇气吐露心迹的孩子失望。 她絮絮叨叨交代了很多,想出去玩也可以,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要再给陌生人开门了,如果想做菜,不要动刀,给超市点外卖要切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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