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进来就进来罢,怎么还吓唬我们家的小姑娘。” 一个调笑的声音在粉色罗裙姑娘的身后响起,来人一身青绿色云锦长衫,乌发飘逸地被他用一根黄色的发呆系着,腰间别着一把黛红色的萧。 江亦眉目狭长,眼尾微挑,但再加上这一身五颜六色的配色,乍一看不像是满隆坊的坊主,更像是个来酒楼寻欢作乐的纨绔浪子。 他抬起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对着傻站在门口的另几个姑娘温声道:“你们都先进去吧,给我置办一间上品雅阁……这两位可是贵客,绝不能怠慢了。” 听到微微加重的句尾,小姑娘如梦初醒,连忙捏着裙角行礼:“请二位大人们随奴婢来!” 牧听舟目不斜视,率先跟上她。 裴应淮与江亦紧跟其后,两人并肩走着,江亦故意压着声音道:“牧尊主,这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那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可是隔了多少个春秋了?” 牧听舟没有搭理他,江亦又飞速地瞟了一眼前面的裴应淮,声音压得更低了:“您这平日里无事不登三宝殿,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这满隆坊,怎么还捎带上了我们仙尊大人啊……” “真是的,您真不知道我有多伤心……”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一道剑光破开空气,急骤间而来,堪堪擦着江亦的脸侧掠过,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血痕。 牧听舟站在前面,回过头,指尖的剑光明明灭灭,冷冷地盯着他。 江亦眨了眨眼,一个哆嗦,耳侧又响起了裴应淮冰凉的声音:“江坊主,我师弟脾气不好,容易手滑,还望见谅。 ” 江亦:“……” 江坊主不敢浪了,只字不吭,默默地跟在了牧听舟的身后,一路顺着石阶走到了上层的尽头,一扇雅阁的门已经为他们敞开。 每扇雅阁的间距不小,但外层都没有添加什么隔音阵法,若是隔壁的人声音太大了,相邻的两间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凡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就更别说是修仙者了。 “嘭——” 一道闷响从右侧不远处的雅阁之中传来,伴随着几声低哑的叫骂声,一位姑娘从右侧的雅阁之中踉跄地被赶了出来。 她唇色惨白,抽泣地待在门口抹着眼泪。 里面的人见她还不走,又是一个酒杯砸了过来,碎在了她的脚边。 姑娘赤着脚,受到了惊吓,眼眶红红的,不敢说什么,连跑带赶的走了。 “呸,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雅阁之中的声音中带着七分醉意,他扬声怒骂道,“敢如此怠慢老子,他娘的不知道老子是谁吗?!真是个给脸不要脸的臭……” 他话音未落,声音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轰然巨响。 江亦若有所思地抬头,而原本站在两人面前一步之遥的牧听舟已经不见了踪影。 “处世没心眼”
第十七章 牧听舟速度之快,几乎没有人看得清他的动作。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隔壁的雅阁之中已经传来了一声闷响,好似什么东西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江亦率先回过神,急忙赶向隔壁,站在门口就见一袭黑衣的青年五指张开,硬生生地将比他高半个头的男人卡着脖子钳在桌案旁。 其中最为昂贵的花瓶被两人碰倒在一旁,周遭遍地都是碎掉的木头和摆饰。 江亦倒抽了一口凉气,满眼都是心疼。 “宋公子,别来无恙,又见面了。”牧听舟凑近,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友人之间的叙旧。 宋永根恍惚了好一会才聚焦,像是见了鬼似的,嘴唇颤抖:“牧……你他妈……” 说道半道就没有声音了——他目眦欲裂地瞪着眼,只觉得嘴里蹦出一个字,脖子上的手就重了三分。 江亦恍然初醒,急忙想要上前,却又害怕被波及到,只能急得跟个未开屏的孔雀似地原地团团转,求助般地望向给裴应淮。 “别打啦,你们……别打啦——大人,您也来帮我劝劝呢,牧尊主脾气上来了能把我这酒楼都给拆了啊……” 头戴帷帽的男人声音毫无感情,就连偏护都透着一股理直气壮:“江坊主,方才也说了,我师弟容易手滑。” 江亦:“……” 你看看这是手滑吗!!这都快给人掐死了!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牧听舟却适宜地放开了手。 他干净利落地起身,一脚踹在宋永根的身上。 随后看也不看横飞出去的那人,转过身,眼底带着嫌恶,走到裴应淮面前,摊开方才压着宋永根的那只手。 牧听舟常年使剑,指腹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剑茧,先前没用灵力护体,指腹上难免沾了木屑。裴应淮知会,低下头,表情认真地像是在做什么大事,仔仔细细地将他手上的灰色给擦拭干净。 他仗着裴应淮身形高大,目光肆无忌惮地随意乱瞟着,循着空气中稀薄的灵丝,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那是一块极为眼熟的檀香木盒子,被断了两条腿的木椅压在身下,安详地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他心里打着盘算,忽地感觉到脸侧旁有一道温热正在靠近,心下一惊,下意识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的一下。 裴应淮的手被打到了一旁,帷帽下的眸子瞬间暗了几分。 愣了两三秒才回过神,牧听舟凶巴巴地问:“干嘛?” 裴应淮指了指他的下巴处,沾了处很明显的灰色。牧听舟抿了抿唇,思绪纷杂,胡乱用袖角蹭了蹭,抬步绕过了他,离开了这里。 身后的江亦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还有不远处躺在废木屑之中不省人事的宋永根,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完蛋,宋家大哥明日就到浔阳城了,看见自家小弟被整成这副模样,可不得把我这醉梦楼掀了个底朝天。” 裴应淮目光紧紧地黏着牧听舟的后背,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是因为拍卖会上的那个无上枝吗?” “是啊。”江亦一提到这个就两眼放光,“那可是三百万灵石……三百万灵石啊!草,比我半辈子见到的灵石都多了。咳咳,就算是宋家小少爷也不可能一次性拿出来那么多。” 宋家是九重天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除却一个不争气的老三,宋家还有两个声名藉甚的少爷,虽算不上家财万贯,但三百万灵石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像是说到了点上,江亦四处打量了一番,又转悠了两圈,才看见了地上的那檀香木盒。 他嘴里心疼地嘀咕了两句,弯下身,将檀香木盒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放在了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上:“啧,可真是暴殄天物,三百万灵石的宝贝就这么被压在椅子底下……算了,走吧,我请你们喝两杯茶。” “今日天色不早了,不如就在酒楼里歇下吧?” - 待一切都嘱咐妥当了,江亦才带着裴应淮回到了先前为他们准备的雅阁之中。 牧听舟此时正安静地半倚在窗沿边上,手中捧着一盏热茶。 此刻没有外人,他身上的伪装也尽数褪去,夜风浸着丝丝凉意微拂起银色的发丝,赤色的瞳眸中仿佛映照出了窗外的万家灯火。 他不想绕那么多弯子,趁着现在宋永根还没有离开醉梦楼,不如就先下手为强。 觊觎无上枝的人不在少数,宋永根的行踪又向来不是什么秘密,怕若是等到了深夜,那檀香木盒早就不知踪影了。 心中思索着,牧听舟余光瞥了眼正滔滔不绝说这话的江亦,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这事总归来说有些见不得光,总不能在满隆坊的坊主眼皮子底下去偷东西,只能先想个办法将江亦支开。 听到了脚步声停在了门口,牧听舟没有回头,掏出了一袋子灵石丢给江亦,神色有些懒散:“准备一间上房。” “再劳烦江坊主带着我家师兄先去歇下。” 江亦除了好男风之外,还有一个人人皆知的特质——是个财迷,看到灵石都走不动路的那种程度。 一间上房也不过是几两银子,但牧听舟却丢给了他一袋子灵石,也算是变相地警告他不要过多的询问和掺和。 江亦接住灵石,心领神会,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去着手准备了。 倒是裴应淮还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他,像是在等着什么。 牧听舟被他看得心烦意乱。 他上前两步凑近,确保江亦并不会听见,才压低了声音:“师兄,你知道的,一会我得去办‘正事’。若是让我听到了什么你想要逃跑的消息……你懂的?” 裴应淮眸色微暗,他将帷帽带在头上,悄然间塞给了他一个东西:“东粼在附近。” 牧听舟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先前他展露给满隆坊侍从看的那枚玉牌。他心间一跳,飞速将之收进了袖袍之中。 装作随意地挥了挥手,趁着裴应淮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指尖忽闪明灭。 一缕灵气顺着他食指的方向悄然钻入了裴应淮的袖袍之中,化作了一条盘踞在他手腕上的衔尾灵蛇。 江亦这人,一是看脸,二是看钱,牧听舟不放心。 虽然并不想承认,裴应淮除却那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脾气以外,是完完全全符合江亦目标的。 若是两人在背后窃窃私议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又或者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跑了,牧听舟上哪找去? 不在自己的地盘上,牧听舟多少有些不太安心,干脆分出了一道灵力给他,确保就算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这道灵力也能护住裴应淮的心脉。 毕竟现在这人弱得连阵风都能给吹跑。 *** 醉梦楼的上层是酒客们寻欢作乐的地方,距离居住的上房还隔着一道长廊。 顾虑到裴应淮现在身份的特殊,江亦带着他避开了大部分人潮,抄着一条小道到达了目的地。 周遭一片寂静,醉梦楼里传来的喧嚣声渐行渐远,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纱听不清楚,两侧除了郁郁葱葱的植被就是挂在树梢上昏黄的灯盏。 江亦领着裴应淮走了很远的路程,起先他还会唠嗑似地问两句:“你们是何时来的浔阳城?怎么都没有提前知会我?” 或者就是:“为何只在这里住一晚?明日一早就又要离开了吗?” 再者是:“牧尊主现在有考虑纳妃吗?大人您看看我怎么样?” 但他唠了两句之后发现裴应淮始终一句话都没有应答过,也悻悻地闭了口。 江亦天性如此话多,一句话不说就闹得慌,没走两步又忍不住开口:“听闻裴大人前些日子出了些麻烦,现在怎么样了?解决了吗?” “咱们都相识那么长时间了,若是有什么能用得上我江某的地方,定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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