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死一般的沉寂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也不知是谁声音颤抖地大喊了一声:“快——快去禀报掌门大人!!幽冥尊主来了!!” 这一声轰然在人群之中迸裂开来,众弟子恨不得身上长了四双.腿地一溜烟跑没了, 倏然的一下, 整个山门重新变得冷冷清清起来。 在那句“幽冥尊主来了”尾音还没落下时, 牧听舟先是呆了一瞬,随即恍然想起来自己竟然没有做任何伪装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走进了山门。 他甚至自己那臭名声,胸膛上下起伏了下,还是忍不住转头怒瞪道:“啊啊啊啊你怎么都不提醒我一下?!” “……”裴应淮无奈道, “你甚至都没有给我一点时间和机会。” 牧听舟:“那你,那你也可以刚刚拉住我!” 本来自己名声就属于臭名昭著的类型,要是还把裴应淮的名声弄糟了,就怕他日后在仙盟那里还会遭到刁难。 越想越气, 好好的一个新年被弄成了这副样子,牧听舟气急,恨不得把时间倒流一下才好。 “舟舟。”裴应淮忽地出声,与此同时, 微凉的掌心贴近他的手背, 一下将牧听舟的整只手都牢牢地抓在了掌心之中。 他静静地望着他, 眼中一片沉静, 像是说了什么, 却又什么都没说。 天地一片,只剩下面对面的二人在长风中直立。 牧听舟像是被扼住后脖颈的猫,一下子噤声了。 半晌过后,他才微微垂下头, 嘀咕了一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裴应淮眉眼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牧听舟别开视线, 更气了,然后就听见男人慢条斯理的声音,接上了刚刚没有说完的话:“舟舟,他们总归是要知道的。” “这天下,也总归是要知道的。” 牧听舟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心底酸酸涩涩。 他微微垂眸,似是这样就能掩盖住内心的慌乱,低低地应了一声:“你说得对。” “总归是要知道的。” 他的神色太过低落,裴应淮眉头微皱,就见牧听舟语调一扬,阴恻恻道:“是要知道不错,但也不是通过这种方式——” “你们……” 牧听舟话还没说完,身后陡然小心翼翼地插进来了一个声音,顿了下:“这是在做什么新年仪式吗?” 牧听舟:“……” 他触电般缩回了手,扭头望去,发现来者是徐清影,松了口气。 他挑了挑眉:“哟,我哪有那么大的排面让徐宗主亲自来迎接我?” 徐清影被他弄得没了脾气,求助似的望向裴应淮,结果后者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回应他一下,满心满眼的都是身前的青年。 他心中暗叹一声,真是欠这师兄俩的:“好了好了,你也别阴阳怪气了,倘若不是有人告状告到我这里,我也没有那个闲工夫跑到这里来。” 面对着牧听舟疑惑的神情,徐清影翻了个白眼:“本宗主要准备年货啊要准备年货!我总不能让扶柳剑尊跑来帮我吧?贺延那个小子自从上次闭关之后就再也没见着人影,我真是……!” 他气急败坏地近乎要跳脚,看起来是真的忙乎了好一阵,翻了个白眼:“正好,你俩回来了,就赶紧过来一起帮忙。” 徐清影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又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道:“说起来,今年那个家伙也会回来吧?” 裴应淮思忖片刻:“不出意外,应该是的。” 徐清影撇了撇唇角:“还得多备一个人头,烦死了,天天就知道蹭饭,怎么没见他把大伙喊到檀若寺去吃饭呢?” “吃什么?斋饭吗?”裴应淮说,“不行,舟舟吃不惯。” 牧听舟终于听明白了,唯一一个能和檀若寺扯上关系的……也就只有李修缘了。 他心底藏了事,轻啧了一声,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起来。 干脆停住了脚步,摸了摸下巴,倏然扬起了一抹堪称乖巧的笑容。 “徐宗主,既然檀若寺都来了人,那你介意再加一个人头吗?” 牧听舟把理由都给想好了:“毕竟新年嘛,肯定是人越多越热闹,你说对吧?” —————— 徐清影怒气冲冲地走了,身后还跟着被他强行拉去一起拾掇的裴应淮,牧听舟在他俩身后笑得眉眼弯弯地给两人挥手。 一转头,他便收敛了笑意,深呼吸了一口气,一边掏出了传音符,一边转身进了屋。 “萧然?你现在在哪?” 祁萧然声音含糊不清地从传音符中传了过来:“尊上,那石室中的阵法还剩下最后一道工序,属下正在加固之中。” “……”牧听舟沉默片刻,“把手上的事儿放一放,你来一趟万鹿山吧。” 祁萧然还以为他回心转意了,登时声音都高涨了几分:“尊上,难道您决定收手了?” “不是。”牧听舟很干脆利落,表情有些冷,“相反,我决定这一次就动手。” 祁萧然:“……” 他嗓子发干,“那这最后一道阵法是至关重要的,您……?” 牧听舟:“我决定现下就动手,时间紧迫,已经没有什么空闲工夫了。” “今夜,李修缘也会来。”他淡淡道,“我或许需要你牵制住徐清影和李修缘,裴应淮和阵法那里我来搞定。” 听他这么一说,祁萧然登时正色了,他点了点头,应答道:“好,那我立刻出发,您等我。” 掐灭了传音符,牧听舟这才缓缓放下手,吐出了一口浊气,眼底一片深沉。 屋内没有开灯,他一袭赤袍隐没在黑暗之中,莫名添上了几分孤寂。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静下心来思考先前的事情。 戚清凌私下底兀自研究阵法,这件事先前没有外人知道,就算裴应淮手眼通天也无从得知这则消息。 ——而这,也是此事件的关键。 牧听舟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先前戚清凌跟他对峙时的场景: 狐尾青年站在四方界之中,感受着这良久的静默,随后扯了扯唇角:“尊主大人,时间不多了,再不放您出去,恐怕您的后妃就要找上门来了。” 牧听舟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喑哑得厉害:“我该怎么做?” 戚清凌解释道:“目前一切尚妥,您还不需要担心什么。待您将幽冥的一切置办完毕,在下便会将阵法的修补方式融进凤凰传承之中。” “在那之后,就需要您将凤凰传承吸收进体内,届时你会感觉到一股不输于地火的灼热灵力,您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股灵气给炼化——只有这样,您才能在修补地火时留有一线生机。” 牧听舟听明白了,扯了扯唇角,需要扬起一个弧度,却失败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吸收了凤凰传承的人,兴许真的有机会尝尝这在地火之中涅槃的感觉?” 戚清凌点了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没错,但……”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万千传闻中的一种,像这种临近天地的古神兽的传闻,大多都不过是民间传说罢了,根本没有依据性。 “就算这是假的,凤凰传承也能够帮你抵御一部分地火的侵袭。”戚清凌意味深长地道,“在那之后,在下便会遵照尊主大人的吩咐,将那人的旧忆全部抹去。” 牧听舟心中想着事,略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待到你融合好阵法与传承之后,可以用这道传音符给我递讯。” 戚清凌接过了他手中的传音符,两人对视了一眼,便被阵法传送出了四方界。 牧听舟回过神,又叹了口气,心道不如趁着这一次祁萧然回万鹿山的机会,问问他关于凤凰传承的事情,兴许有什么别样的突破呢。 拿定了主意,牧听舟也略略松了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兴许是屋内有些闷热,他干脆走到了室外。 正当他拉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的不速之客。 那不速之客倒是没穿着他那身破旧袈裟,反倒换上了一身常服,青袍衣袂飘飘,手中拎着两壶酒坛。这般看上去,倒比先前那要饭的模样顺眼不少。 李修缘见到他,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嘿,你小子竟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置办年货,怎么这么不合群呢?” 牧听舟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白眼。学着他的口气阴阳怪气地道:“嘿,你小子怎么不去帮着一起置办呢,怎么这么不合群呢?” 李修缘脸皮厚,他嬉笑着,露出净白的牙齿,晃了晃手中的那坛酒:“我可是客人,客人你懂不懂,还是个自带酒水的客人,你可要对我放尊重点。” 牧听舟毫不示弱:“怎么,你是客人我就不是客人了?都是退出师门的人,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呢?” 李修缘煞有其事地道:“错错错,我是客人,但你不是。” “你是家属。” “……你!”牧听舟卡壳了,暮色黄昏之下,给他的耳廓染上了一层红晕,嘀咕道,“你这说的,倒也没错。” 还以为他会继续反驳的李修缘无言凝噎地两三息,而后兀自找了个空板凳坐了下来,嘭的一下将酒壶撂在了桌上。 牧听舟只觉得两人之间的争吵极为幼稚,翻了个白眼直直地坐在了他的对面,掀了掀眼皮,瞅着那两坛酒:“给我师父带的?” 李修缘一说到酒眼睛都亮了,神神秘秘地朝他挤了挤眼睛:“错错错,再猜猜,这是给谁带的酒?” 牧听舟蹙眉凝神:“徐清影?” “还是错!” “……裴应淮?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鲜少饮酒。” “接近了一点点,但还是错!” “……”牧听舟无语了,“你这不会是给我带的吧?” 李修缘双手合掌:“猜对了!” “就是给你带的酒!” 牧听舟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你能有这么好心?” 李修缘啧啧赞叹:“好师弟,这可是师兄费尽千辛万苦搞来的百年期的应春。” 牧听舟眼前一亮,紧接着,便又听见他说:“此等好酒,用来做你们二人合籍的交杯酒,应该不过分吧?” 风雨欲来前
第一百四十六章 牧听舟呆了一瞬, 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李修缘轻啧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 牧听舟眼神渐渐不对味了,狐疑地接过酒坛, 凑近闻了闻里面散发出来的酒香:“确实是好酒。” “在这种好酒里面下毒, 这不太合适吧?” 李修缘:“……” 他无语凝噎半晌, 看着眼前青年虽然嘴硬,但很明显双眼亮晶晶的直嗅酒香味,俨然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 到了嘴边的话不知为何又吞了回去,李修缘无奈地叹了口气, 非常干脆利落地夺过他手中的酒坛,当着牧听舟的面就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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