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是你聿珩仙尊算不到的事情?!” 此话一出,不光是裴应淮,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沉默了,毕竟这所谓“他算不到的事情”在前些日子刚发生过一件。 “算了,懒得跟你说那么多。”牧听舟干巴巴地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回到了木屋之中,脱下外衣就躺在了床上,被褥一蒙自个开始生闷气。 不光是生裴应淮的气,还生祁萧然的气,这人到底是哪一边的啊?!不会是他师兄派来的卧底吧?! 这一夜不知不觉地就这样过去了,等到牧听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迷蒙之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伸手推一推身旁的人,嘟囔了一句:“我饿了。” 却摸了个空。 牧听舟一下子睁开眼睛,清醒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裴应淮也就在这个时候推开了门扉:“醒了?” 牧听舟斜眼睨了他一下,还没忘记自己睡前生的闷气,也就是这一眼,一下子就看见了他手中端着的那个碗。 碗中的液体清澈见底,飘散着一股非常醇厚清甜的酒糟味,一下子唤醒了牧听舟的味蕾。 他眼睛一亮,再也端不住了,连鞋都没有穿就噔噔噔地跑下了地:“酒酿圆子?!” 万鹿山上向来秉持着清修的理念,大部分弟子都已辟谷,除却那群长老们私藏的好酒,要不然就是山田间种植的野菜——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苦。 要不然牧听舟也不会为了一颗饴糖就记很久。 裴应淮身上还裹挟着清晨山林间的清冷气息,他将手中的碗放置在桌案上,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入秋了,天气凉,穿好鞋再下床。” 牧听舟连声点头,视线都没从酒酿上移开半分。 裴应淮干脆微微俯身将他抱起,将他放在床上,蹲下身替他将鞋穿上。 牧听舟借力在他的膝盖上踢了踢:“从哪弄来的,背着我偷偷下山是吧?” 裴应淮失笑:“怎么说得我在你背后偷人似的。” 他缓缓开口:“本来昨日就想给你买了,但是徐清影临时将我叫了去,没有时间下山。今日正好趁着辰时店门刚开,我去买了一些来。” “还生气吗?” 牧听舟轻哼一声,跳下地:“生气。” “所以你的份也要被我吃掉了。” 屋内略有些干燥,牧听舟睡了一夜,嗓子早就有些干涩住了,酒酿很明显被裴应淮用灵力保持着冰镇的状态,顺着喉咙下肚,清清凉凉的,又甜又爽,驱散了零星的睡意,一下子让牧听舟清醒了不少。 “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喝过酒糟了。”他举碗感叹了一句。 幽冥的酒向来是又辣又烈,除了“应春”相对会好一些,牧听舟着实爱不上烈酒如刀割般入喉的烧灼感。 但酒酿就不一样,经过处理发酵的酒酿,那些辛辣味早已褪去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甜丝丝的味道。 “你忘了?”裴应淮适宜地提醒,“先前在浔阳城时,不也尝到过一次?” 这么一说牧听舟就想起来了,上一回他们去人间的时候还是他刚将裴应淮抓来幽冥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像是一根弦般紧绷着,即便是这样,裴应淮与他并肩走在街市上时还是下意识地留意了街两边的小摊小铺。 碗底落在桌案上发出了轻轻的声响,伴随着一阵拖动的声音,牧听舟将碗推到了裴应淮的面前。 里面还有一大半没有喝完。 牧听舟别过脸,淡淡道:“我喝不下了,况且大早上喝这么冰的东西容易胃不舒服,我现在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自然没法和你们修道之人相提并论。” 裴应淮再也忍不住了,眼中荡漾起明显的笑意,他轻声应道,指尖摩挲着碗沿,转了个圈,饮尽了碗中剩下的酒酿。 牧听舟忽地开口问,有意所指:“说起来,学堂的休沐日是不是就在明天?” - 这种事情向来是牧听舟比裴应淮更加关心,所以今日去学堂的时候他留意了一手,从贺延那里得到了准确的答案之中眼睛光都亮了几分。 牧听舟凑到裴应淮的面前,压低声音兴奋道:“有没有什么想法?” 裴应淮:“?” 牧听舟啧了一声:“休沐日啊!难得的休沐日,我能不能……”他立起两根手指,指尖点在桌案上,做出了撒腿跑的小人动作。 裴应淮:“不行。” 牧听舟登时垮了脸:“为什么?” “你身体还没养好,现在一阵风都能给你吹跑了,更不可能放你一个人下山。”裴应淮瞥了他一眼,满脸写着你是真没有点自知之明啊。 两人虽然都窝在角落里,但谈话的声音都不算小,若是有心自然能听见一些。 比如说正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听的戚竹,一脸跃跃欲试,像是想要插进两人之间的对话之中,可惜被牧听舟和裴应淮齐齐无视了。 戚竹向来不是个示弱的性子,山不来就他那他就去就山,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个一点灵力都没有的凡人身上碰壁吧。 他望着牧听舟看着裴应淮时晶亮亮的眼睛,忽地萌生一计。 戚竹转过头,点了点身旁的好友,故意用一种不大,但足以让整个学堂内的人都听清的声音道:“啊?陈兄?你刚刚说明日在山下有上元灯会?!此等好事怎么可以不叫上我呢?” 身旁的好友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过头:“陈兄?哪来的陈兄?” 戚竹见牧听舟明显偏了偏头,说得更起劲了:“就是山下啊,你不记得了吗,明日正好休沐日,本少爷带你去!” 裴应淮眉眼清冷,淡淡地瞥了眼生怕别人听不见的戚竹,心中浮现起一抹浅薄的杀意,锋锐的剑意悄然凝聚在指尖,戚竹只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他狠狠打了个颤。 可就在下一秒,一只柔软的手盖了上来,这只手的指腹上还残有薄茧,覆在裴应淮的手上,连带着他的心弦都被拨得一阵痒意。 那凛冽的剑意早在他附着上来的那一刻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裴应淮心念一动,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些不妙,他抬起头,不出所料地对上了牧听舟笑眯眯的神情。 他眼中狡黠一片:“师兄,你方才是不是说,只要不是一个人就可以了? 心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戚竹其实是想趁此机会能与牧听舟拉近一些关系的, 所以他起得比平日上学堂的时候都早,等候在学堂前。 毕竟学堂是下山的必经之路,即便没有办法知道牧听舟的具体位置, 但等在这里准没错。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家老爹在听说到这人的时候一定要让他带回去见一见, 但戚竹鲜少会被寄予这种厚望的时候, 所以他对这一次的任务尤为上心——哪怕前段时间才被人摁在地上揍。 …… 可惜,他等了一个早上,不光是牧听舟,连个人影都没有。 因为牧听舟下山向来是不走寻常路的, 在临安峰,他有另外一条下山的路。 难得的休沐日,牧听舟已经潜移默化地逐渐适应了万鹿山的生活,好不容易今日可以睡到自然醒了, 直到日上三竿他才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晃晃荡荡地下了榻站起身,他只手撩起睡得凌乱的头发,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望了一圈发现裴应淮并不在屋内。 屋内还弥漫着一股并不浓厚的汤药味, 牧听舟心念微动, 抬眸望去, 桌案上静静置放着汤药, 一看就是刚煎好没多久, 还散发着热气,一旁细心地摆上了一颗饴糖。 这汤药的味道他也见怪不怪了,但每次喝之前还都得做足了心理准备。 牧听舟将其端起来一饮而尽,被苦得龇牙咧嘴, 捻起饴糖塞入口中便推门出去了。 秋风徐徐,阳光下竹林的剪影重叠交错, 投落了满地斑驳的倒影。抬头望去,远处翠绿的重峦叠嶂,盘踞在山腰间缭绕的烟雾添上了几分迷蒙的色彩。 在竹林的不远处,一个人坐在巨石上,背后是峰回路转的群山。他低着头,手执短刃,好像在细细地雕刻着什么东西。 牧听舟抬手遮了下晃眼的太阳,朝着裴应淮走了过去:“在做什么?” 裴应淮没有说话,将手中的物什递给了他。 是两副半遮脸的面具,面具上还残留着被刀具剐蹭下来的细屑,粘在了牧听舟的指腹,他碾了碾,发现这还是一副石墨面具。 “做这个干什么?”牧听舟有些好奇地问。 裴应淮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手上的动作:“上元灯会上会有傩舞,算是近些年融入的一个祭祀,猜到你会想去凑热闹,提前给你准备好。” 牧听舟咧开嘴,干脆坐在了裴应淮的旁边,本想凑过去看看他是怎么雕刻石墨面具的,却一下子反被他手中的短刃给吸引了注意:“这是不是我先前丢给你的那一把?” 他的银质匕首向来极具有辨识度,刀柄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火鸟,拖曳着的狭长尾翼近乎占据了半个刀柄,一如他本人一样,锋锐又张扬。 牧听舟还以为他早就丢掉了,正想再琢磨一下,就见裴应淮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动作,将雕刻好的面具递给他,不动声色地翻了下手,收起了手中的匕首。 他淡淡道:“灯会晚上才会举行,但是下午铺子都会提前开张,若是你不想等到下午人挤人就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好下山了。” 牧听舟一拍脑袋,一溜烟地跑回了屋了。 在他转身进屋之后,一个清瘦的人影从旁边的竹林中走了出来,瞥了眼还在定定望着牧听舟背影的人:“行了,回神了,再看也看不出花儿来。” 裴应淮没有搭理他,站起身,先前落在外袍上的细碎石墨屑瞬间被袭来的长风吹散。 “你来做什么?” 徐清影登时扬高音调:“我来做什么?你要不要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 裴应淮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徐清影后知后觉地压低了声音,眼神止不住地往他手腕上瞟:“哪有像你这样治病的?万鹿山上什么珍贵草药没有,特意为人跑了一趟不周山秘境也就算了,你现在……你又不是什么杠精铁骨,再这么放血总归会吃不消的。” 裴应淮默了一瞬:“我心里有数,别在他面前提。” 徐清影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不会在他面前提,不是我说你,你难不成就准备一直这样下去吗?” 裴应淮:“没懂,说人话。” “……” 这已经不是徐清影第一次吐槽他这副性子了,面前这人他相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先前徐清影总觉得他这人古板无波,比起一个人更像是块石头,平日里油盐不进,严格把控自身与旁人的那道界限。他自己不会越过那道界限,也不会允许旁人过界,这也是为什么徐清影总是捉摸不透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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