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的意识在逐渐消失,整个人都往下沉。 “小鬼头!” 有一双手接抱住了即墨,让即墨整个人坐在他的肩膀上,让他被蚕食的心口脱离出水面。是阎曈。 “你他妈的不是最会耍滑头了吗!这时候这么老实做什么!” 阎曈脸色惨白,整个人咬牙努力稳定地漂浮在河面上,找不到越过门的魂魄在他身体里不断穿梭,没多久就让他身体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没多久,他们头顶传来砸铁链的声音,是江识他们。郑元书跟褚庭拽住江识的双脚,让他倒吊下来,用一块尖锐的石头在砸手铐的铜锁。 “凶他干什么!”初青游到阎曈身前,踩水稳住自身,而后帮阎曈托住即墨的后背,让他伤痕累累的双手不必再承受身体的重量。 “还有……一天。”即墨勉强开口,大滩大滩浓稠的献血从他口中掉落出来。“你们快离开……这条河……” “江家那小子!动作快点!”初青单手撕开自己身上有些禁锢他动作的西装,胸口上展翅的渡鸦显得特别狰狞,他仰着头朝着江识吼,脖颈上金蟾抱月的的挂坠像是萤火虫一样散发着幽光。 阎曈抓紧即墨已经有些露出白骨的脚腕,而后发现即墨脚腕上的南红玛瑙血色流动的像是湍急的河水,铃铛剧烈地摇晃,宫灯从银白色在一点点的变深。 “行行度桥,桥尽漫俄延。身如梦里,飘飘御风旋。清辉正显,入来翻不见。只见楼台隐隐,暗送天香扑面。” 长生殿的戏词重新回荡,阎曈朝着河对岸看过去,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开了!开了!!” 江识因为倒挂,整张脸通红,一双手也被手铐上的铁刺和石头尖锐的棱角划的血肉模糊。铁链断开的一瞬间,即墨整个身体软软地摔下来。初青和阎曈连忙双手用力去接他,可是即墨的身体却突然变得似乎万钧之重,直接将他们两个人砸进了河里。 “墨墨!” 江识他们被这情况吓了一跳,一着急也跟着跳进了河中。 河水之下,是数不清的游魂,它们像是透明的影子,在水下快速地掠过去,往不知名的极阴暗处奔袭。 褚庭水性极好,他快速越过江识,往即墨下沉的地方快速下潜,周围河道越来越窄。他们下意识摸索周围,发现周围的河道居然都是积累的白骨堆砌着,层层叠叠头骨在昏暗里,像是河壁上光滑的石头。 等褚庭终于看到即墨他们的身影招呼江识和郑元书过去的时候,居然破水而出。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颠倒了个模样,周围什么都看不见,除了跟即墨族中宗祠相差无几的祠堂,四周几乎是一片漆黑的死寂。几乎整个人就剩一副骨架的即墨躺在祠堂门口,裴菀樱抱着孩子站在祠堂里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阎曈和初青正小心翼翼地看着即墨的伤势。 郑元书下意识回过头看他们刚刚脱身的河水,发现所有路过的积累的白骨从这里看过去,和另一头的断桥正好衔接成一座完整的桥。 “这里,才是真正的河岸。”郑元书凝视着这一切,深深吸了一口气。 “将他给我。”蛉蜻的声音从裴菀樱身后传了进来,而后见一只苍白的手指着阎曈和初青。“你们跟上,你们的血有用。” “我也可以。”褚庭走上前,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我也可以。”江识跑了过去。 “还有我。”郑元书也上前。 “你们不行,你们是普通人。”蛉蜻断然拒绝,而后指着褚庭。“尤其,你还是军家长大,阳气过重。但他们不同。” 三个人留在祠堂外,看着他们一行人消失在门内,没多久里头传来即墨撕心裂肺的痛喊,还有瘆人的嘶嘶声,仿佛是一条蛇正在历劫成人。 祠堂里,高空的云锦流光溢彩,绣着的所有都在缓缓游动,像是活了一般,即墨躺在云锦之下,被无数云絮般的蚕丝包裹在底部的血池里,一条蛇纠缠在他身上,啃食着他仅剩的皮肉。 “我们要……”阎曈看着里头不断喊疼的即墨,刚想回头问,就见裴菀樱和蛉蜻站在他和初青身后,猛地将他们两个人推进了血池里。 “蟾蜍薄太清,蚀此瑶台月。” 蛉蜻和裴菀樱并列站在高高的池沿上,看着他们被那黑色的长蛇咬破了喉咙。 “我不甘心!” 无数银色的字符从即墨身体里爆裂开,围绕着他们兜转。 “愚民之书……” ---- 更新啦!!补上啦!五一快乐!!
第48章 48.长生殿·下 “墨墨怎么还不出来。”江识整个人盘腿坐在祠堂门口,试图想从门缝里看到一点东西。“是不是我们做的真的连累他了……” “……不会的。”郑元书犹豫了一下,在江识身边坐了下来,揽住他的肩膀,蒙住了他的眼睛。“别看了。” 褚庭整个人背对祠堂,他回头看了一眼江识和郑元书,皱了皱眉,他不相信这些世家里的人,刚刚郑元书低头看着这条河的眼神,让他因为担心即墨而混乱的情绪,一下子冷了下来。即墨的秘密,会不会泄露出去,让褚庭开始揣测江识和郑元书的心思。 如果他们一直在普通生活当中,他们可能仍旧是人品值得称赞的世家公子,是值得信任的朋友,但如果诱惑他们的砝码、隐藏的秘密足够大、足够重呢。连他刚刚回头看见这个真实的黄泉,都有过动摇,穿越生死,掌握未来的时机,能让所有人发疯,褚庭不敢拿即墨的安慰去赌江识他们的道德底线,甚至有一瞬间,他想杀了这两个人,在这里,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而且有数不清的借口可以掩盖过去。 褚庭望着不断传出即墨嘶哑的叫喊祠堂,想着自己得知即墨身份那一刻的心情,这是他没有血缘但惦记了那么久的亲人。他慢慢抬起手,拆下领口尖锐的领针,藏在掌心,朝着祠堂门口的两个人走过去,却被一只手猛地拉住。 “嘘……”带着面具的蜇萤拉住了他的手,手重的,压着他坐在了地上,站在他身后,嘴唇微笑着吐露了一句,让褚庭瞬间丢开领针。“你因他犯下罪孽,可能会害死在里面的他哦~” 蜇萤说完,又隐藏在了周围的黑暗之中。褚庭却在他消失的瞬间,感觉到原本寂静的黑暗,仿佛出现了无数的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褚庭深深地呼吸,按下刚刚不知怎么而起的念头,煎熬又安静地等待。 郑元书,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江识则是侧了侧身,握了握褚庭的肩膀,而后继续死盯着祠堂。 褚庭从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人心,而且,也不怕这种动作被发现,他丝毫不心虚自己的这种卑劣,他不相信这世界上能有什么纯善的人。连孩童都会动用暴力的时代,他忌惮所有人。 祠堂之内,银色的字符在云锦上来回穿梭,仿佛群蝶飞舞嬉戏,它们抖落下来的银色灰烬,缓慢融化进血池里,仿佛针一样,将里头盘踞的蜧蛇一寸寸肢解,而后缓慢地掺和着蜧蛇从初青和阎曈喉咙处撕咬下来的血肉,拼出了一个人形。银色的字符一串串坠落下去,即墨的脸慢慢出现在血池构成的茧中,他脸上的图腾,深深地刻在他的皮肉上。 裴菀樱将怀里的孩子轻轻举了起来,孩子朦胧中朝着血池里头的即墨伸出手,却不见他反应,挣扎了几下,就痛哭起来,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融入了即墨的心口,将他心头那一点仅存的心尖浸润包裹,血脉里燃烧的火线朝着这一团泪水汇进去,黑色的莲火被发着光的泪水溶解,最后迦叶若火剩下了一点花心,和心尖融在了一起,成了一颗小小的心脏,而后肋骨与皮肉覆盖,看不见了。 “啊……啊……哥哥……哥!”小栀丁说了降生以来的第一句话。 裴菀樱闻言身体一僵,蛉蜻拍了拍她的脊背才让她回过神,而后她看着即墨收敛起来的胸口,立刻将孩子重新抱到怀里,哄着她睡去。 血池之中,遗民之书布满了即墨每一寸皮肤,将骨架上残存的血肉割裂模糊,又逐渐布满光滑的鳞片,转瞬便恢复如初,他脚腕的宫灯猛地撞击了一下铃铛,即墨猛地睁开眼睛,翡翠流金的蛇瞳凌厉又冰冷。 即墨缓慢站起身,不自然地动了动手脚,而后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感觉到了那岌岌可危的一点心尖,还在跃动着。 “你这死孩子,咳咳咳……”初青这时候从血池里挣扎出来,靠在一旁的沿壁上呛咳。 阎曈从另一边站起来,没初青那么狼狈,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啧了一声。 即墨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他捂着喉咙,似乎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孩童,啊了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而后一脸惶恐地朝着其他人看过去。 “哥……哥!”裴栀丁被声音再次惊醒,又朝着即墨伸出手。 “小……小栀丁乖。”即墨心口一热,快速从血池里攀附上去,将孩子抱进怀里。 裴菀樱伸出手,将初青和阎曈拉出来,即墨抱着栀丁,回头看着两个人,不知怎么就笑了一下,表情还是空空的,小虎牙微微露出来一点就又消失在唇间。 “我怎么好像又回到了原点……我为什么要用又……” 即墨回过了头去,埋在小栀丁脖子那里,闻着她身上淡淡得奶香味儿,平静了下来。 阎曈看着即墨透顶的“弹幕”皱了皱眉,刚想上前就被蛉蜻两个布贴拍到了脖子的伤口上,他跟初青都被拍的一个踉跄。转瞬间,伤口便愈合如初。 “你们该走了。”即墨将孩子重新交给裴菀樱,而后站到了蛉蜻身边,推开了门,朝着所有人说。“这里不是你们该久留的地方。” “那你呢。” 门外等着的人也都站起了身,江识想往前去,被郑元书拉住,江识盯着即墨,看他没什么事,松了一口气,听着他的话人又紧绷起来。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郑元书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四肢。 “好。”褚庭从门中将初青跟阎曈扶出来,看着即墨的眼睛,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褚庭哥!”江识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再留下,是会给他拖后腿的。”褚庭扣住初青跟阎曈。 “还有一天,别担心。” 即墨摆了摆手。“我现在……不会再死一次了。” “哥哥……哥哥……”栀丁扯着即墨的头发不肯放手。 即墨轻轻捂住了小栀丁的眼睛,没多久孩子就抽噎着睡着,裴菀樱抱着孩子走出祠堂,外头有无数游魂明明灭灭,一行人一回头,就发现了周围那些恶意的眼睛,他们后退了一步,祠堂已经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连河水,都消失了。 阎曈伸出手,发现周围黑暗吞噬了所有的,但是他还能看到自己和其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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