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什么?”傅轻决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射来,“你马上给江牧回电,说我一定会找他算账的,让他等着。” 即便知道不可能是把这话转告给江牧,弗雷克也连声应下。 让老板无论是在气头上还是冷静下来都满意,才是弗雷克需要做到的。 他很快退出了书房,独自走在楼道里,摇了摇头,竟忍不住觉得有些唏嘘。 傅轻决在弗雷克离开后的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想到刚刚自己的高声怒骂,心中既畅快又异常惭愧和后悔—— 他连忙起身离开书房,终于轻手轻脚地潜回了卧房里。 房间里的窗帘都合上了,光线影影绰绰,幽静无比。 傅轻决走到床边,刚把膝盖压在床上,弹簧轻轻嘎吱作响,傅轻决愈发慢下来,甚至不敢再动。他刚才所有毁天灭地的脾气都没有了,心脏好像又被湿棉花堵了个正着。 “江牧说错了什么呢,”傅轻决几不可闻地低语,“我不仅做过,还想继续做……我怎么敢让你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原谅我。” 傅轻决一动没动,屈抬起的那条腿几乎悬空。 可宽大柔软的床垫继续发出了嘎吱声。因为段宁动了,他睁开了眼睛,缓缓转头看向傅轻决,眼神晦暗不清,还有些失焦和迷离。 “你办完事回来了?”段宁声音很轻,喉咙发干地问道。 傅轻决只“嗯”了一声。 段宁好像还没完全从睡梦中醒来,他往前探手,摸索着摸到傅轻决的手臂,然后又看了一眼姿势奇怪的傅轻决:“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说完,便只是顺着被子轻轻一扯——傅轻决僵硬到发麻的身体再也无力支撑,不小心地往前一倒,瞬间半压在了段宁身上。 段宁浑身很热,出过一层薄汗,不知是怎么了。他迟钝到没有其他反应,一双眼睛缓缓眨了眨,仍旧这么平直地看着,变成了端详着傅轻决。 “我需要住几天?”段宁问傅轻决。 傅轻决小心翼翼地撑着手肘,说:“很快……你辞去现在的职务之后,有什么打算?” “在首都,总少不了我段斯的一份工作,”段宁笑了笑,淡淡地说,“但现在只能先这样住着了。” 傅轻决了然,也勉强笑了,但显然还很不熟练。 他们说话的声音都那么低,像窃窃私语,也像隔着层膜。 可是段宁仿佛变得很不一样,他像接受了傅轻决的吻一样接受了此时和傅轻决呼吸交缠的暧昧距离,甚至伸出了手,指尖点在傅轻决的心口,令傅轻决呼吸一促,措手不及。 “你释放信息素了吗?”段宁问道。 “没有。”傅轻决没说实话。 “可是迟钝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段宁有些气喘吁吁了,仰躺着说话更累,傅轻决忍耐至极,只能顺势翻了个身,捞着段宁重新贴紧在他怀里。段宁闭了眼睛,在他耳边含混地说道:“我的身体你最清楚,受不受得了……你不知道吗……你在装什么?” 傅轻决不知道段宁这是在因为国防部的事而感谢他、算得清清楚楚地回馈他,还是真情流露,在向他展露脆弱……傅轻决感觉到段宁攀着他肩膀的手臂搂紧了,搂到了他的脖子上,那几根手指甚至按在了傅轻决颈后的腺体上,令傅轻决骤然青筋暴起,呼吸重起来。 傅轻决绝望地发现自己再一次陷入了被爱的错觉。 哪怕是被爱的错觉,他也终要低下头颅,愿意为其倾其所有。 “我清楚。别离开我,好不好。” 段宁早已直不起腰,把头靠在了傅轻决的肩膀上,闷哼一声,犹如错位的应答。 傅轻决紧紧地扣住了段宁的后腰,他声音颤抖,满头大汗,一颗心是从翻江倒海的胸腔里直直掏出来的:“段长官,你就算是继续骗我,一直骗下去,好不好?” 段宁不清不楚地笑了,抓着傅轻决的手往下,眼神却格外平静地凝视着傅轻决,一开口只剩气声:“好啊。”
第98章 这么久以来,段宁饱受搓磨的身体终于得到了纾解。 从医学角度而言,这是必要的。 段宁在沉睡的傅轻决身边醒来时,屋子里仍然昏暗,因为厚重的窗帘完全遮挡住了日光。傅轻决还在睡,他好像几百年没合过眼了一样。 可段宁刚动了动,他就跟着翻身,一头埋在了段宁的胸口。灼热缓慢的呼吸扑了下来,段宁伸手去推,碰到了傅轻决后脑勺的头发和左侧的耳朵,再往下尝试用力时,却忽然触摸到了一个稍显冰凉又坚硬的东西。 段宁仰着头,只用手不停地摸索,终于从傅轻决颈间摸出了那个东西——是个圆环戒指。 傅轻决一直将段宁还回来的那枚戒指贴身带在了身上,此刻戒指因为重力从领口露了出来,又被段宁捏在手里,冰冷的圆环也很快变得温热。 段宁缓缓喘了口气,这才低头去看。 良久之后,他收回手,还是很轻地、几乎要用哄的方式一点点地挪开了傅轻决,让傅轻决平躺回了床里。 他抽身下床之时,傅轻决搭在他一旁的手更像是有了感应,转眼就来抓寻段宁的手臂。 段宁顺势握了握傅轻决的手背,然后才得以起床离开。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又要怎么适应,无论是这样的傅轻决,还是傅轻决昨晚给他的那样的体验……他不习惯清醒着的傅轻决对他说缠绵悱恻的情话,也对怀有服务意识的傅轻决感到陌生。 想不恨自己是件更难的事。 段宁不知道自己是从那一刻起,根本没有那么爱憎分明了。他能算哪门子的铁石心肠呢? 段宁独自下了楼。 他在这里住过两年之久,根本不需要人指引,对哪里都很熟悉。客厅里的沙盘兜兜转转还是摆放回了原处,只是里面一片狼藉,只剩下一盘散沙。 高管家从后院进来,一抬眼,便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里的段宁。现在她应该称呼他为段斯长官了。 段宁因为心有所动,还是来沙盘前一点点摆弄排布着里面的士兵模型。他摆得慢,但不着急,很认真,以至于等高管家走近了,他才抬头看向高管家。 “傅轻决还没有醒。”段宁顿了顿,面上看起来很镇定。 但这种感觉依然很怪异。 高管家点了点头,用待客之道十分谨慎地与段宁打了招呼,刚打算转身离开去准备早餐,却又停下了脚步,看着段宁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口:“傅少爷他……” 段宁拿着手里的装甲车,没有说话。 “这个沙盘,”高管家像是突然换了话题,“在你住进来之前,从来没有搬出过傅少爷的房间,因为段长官从前对这些有阴影……” 段宁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温和地说:“您想跟我说什么?” “傅少爷从来没有这样过,无论是他找人救你,把你带回家,一边不想你死一边作践彼此,然后还要相信你爱他,”高管家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从前她不喜欢段宁,那是因为那时还没看懂傅轻决,可事到如今,她早就只剩叹息了,“还是后来他不肯放你走,做出那么多荒唐又可怕的事,最后心甘情愿画地为牢,都是没有人见过的……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段长官现在既然回来了,会有办法吗?” 段宁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高管家又说:“可是傅少爷他根本不明白,爱是强求不来、也乞求不来的,他根本不会爱人,段长官不对他恨之入骨都算仁慈,只是,如果段长官愿意放过傅少爷的话……“ “我没有反复折辱别人的喜好,”段宁回道,“傅轻决做过的事,也不可能在我身上停留一辈子,我已经不是段宁了,对他恨之入骨做什么?” “那现在……” “谁能说得清?”段宁发现他其实是很会骗人,竟扯出一个随意的笑来,“各取所需吧?” 高管家眼中隐隐噙泪,哽咽着点头,表示抱歉,好像终究能稍稍放心,然后转身便走了。 段宁闭了闭眼,神情凝重而恍惚地走向了推拉门外。紧接着他还是回去了,若无其事地问高管家:“高管家,别墅里的那些佣人都去哪了?” “傅少爷说只他一个人,没必要要那么多人了。” 段宁十分自然地点头。 “您要准备早餐了吗?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坐享其成不是段斯的作风,他又问道,“傅轻决还和以前那么挑剔吗?” “不过,我只会做三明治。” 傅轻决一早惊醒,急匆匆下楼,当然没想到段宁已经坐在了餐厅里等他吃早饭,而桌上摆着一盘模样十分粗糙、很不像样的三明治。 三明治上加了番茄酱。 与三明治同样来得突然的,是别墅外驶来的来自国防部的轿车。 一天两夜,已经到了他们猜测、疑虑、等待和忍耐的极限——如果楚晃更多的只能从政治利益的角度考虑,那么江牧则是真的担心段宁重跳了火坑。他更不想承认,也不想相信,段宁好像真的对傅轻决是不一样的。 段宁会不会真的爱过傅轻决。 他与孙培据理力争,即便孙培根本没有与他意见相左地争辩过。他说这不可能,他觉得段长官一定是被傅轻决软禁了。 傅轻决这一次当着段宁的面,也许还有刚满满当当吃完三明治的满足感在作祟,他没有和昨天在书房里一样破口大骂,他站在门口,抬手往开关上一按,泰然自若地放那辆车进来了。 国防部派了专车来接段宁,他们十分客气公事公办地表示,是有紧急公务在身,需要请段长官前往。 说完,前面副驾驶的车窗跟着缓缓降下,江牧也露了面。 段宁刚往前走了一步,傅轻决一下伸手,堪堪拦住了一半,然后缓慢握住了段宁的手臂。 “你软禁我了吗?”段宁回过身,看着他说。 傅轻决拧着眉头,连连摇头。 “没有,”段宁说,“所以我在你这里住下的消息你已经帮我传到了,现在我该走了。” 傅轻决咬牙,声音低沉喑哑地说:“你答应过我的,骗也会一直骗我下去……” 段宁低声说:“嗯,我是答应你了。” 但傅轻决不可能再把段宁绑在身边、把段宁锁在别墅、要段宁永远离不开他了。 他看着段宁上了车,车辆驶出别墅时卷起了一阵萧瑟的冷风,段宁和轿车已经一起消失不见了。 傅轻决久久伫立,像被抛下的无家可归的人,他没有问段宁什么时候会回来,因为段宁说了,答应他了,所以他还能等着和段宁重新来过…… 等段宁辞去了官职,傅轻决还会有段宁的吻,还能和段宁共度那样的夜晚,吃到段宁亲手做的三明治吗? 傅轻决为什么一点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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