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今夜,还有一天半。 哎,时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长了? 过得再快一点吧。 * * 翌日清晨,裴悉料理完贺星星,抱着电脑在过度安静的客厅里待了十分钟后,起身换好衣服去了公司。 他有段时间没在公司露面了,冷不丁一出现,从前台到上楼背了一路的注目礼。 最惊讶的当属小顾,因为作为助理,他提前没有收到任何总裁今天会来公司的消息。 “北边住宅区的修建进度如何,有去现场查看过么?” “我昨天和张副助去了一趟,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用料也经过了检测,全部达标,而且速度很快,保守估计能够比计划提前一个月完工。” 小顾谨慎答完,才问裴悉:“裴总,您今天过来,是有别的项目准备视察么?还是约见了哪位访客,需不需要为您提前做会议室安排?” 裴悉:“不用,我过来随便看看,你继续去忙吧。” 小顾点点头,带上门离开。 裴悉在公司一直待到下午,工作不多,可以不用着急慢慢处理。 所以他才会平均10分钟分心去看三次手机。 没有电话,也没有消息,就连一张随手拍的图片分享都没有。 昨天还话多聒噪得像只老麻雀,今天就直接不会喘气了。 还是说连这种日常聊天也是裴三花限定? 他冷着脸放下手机,将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胸口却像是被塞进了一把蒲公英,风一吹,空空荡荡的,又轻飘飘落不到实处。 下班之后原本是想直接回去,可想想离开前空荡荡的客厅,索性在外面随意找了家餐厅解决了晚饭。 谢铃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最近都在忙什么,这么长时间约不着也见不着,是不是在搞什么大项目这么腾不开手。 裴悉避而不答,给他回过段时间再约,返回时看见一整天了没有丁点动静的置顶聊天栏,动动手指点开。 聊天内容还停留在他昨晚发的那句【晚安】,十几个小时了还没有得到回复,显得伶仃可怜。 他点开输入框,打出半行字。 后面半行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作为结尾才算合适。 问他是不是在忙? 如果贺楚洲说没有,或者问他有什么事,他要怎么接下一句? 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贺楚洲昨天早上才走,今天就这么问,好像显得他有多离不开人。 问他有没有吃饭? 他们现在的关系似乎还没有亲密到可以这样互相关心的地步……这样问,贺楚洲会不会觉得他很奇怪? 千万缕的心绪几经辗转,最后他还是删掉了那半行字,转头看向车窗外。 贺楚洲说得没错,这两天的琬城,的确都是大好的晴天。 * * “这家企业的工厂确实不错,机器技术都是自主研发,可以跻身世界先进行列,我觉得可以合作。” 云迹一边参观,拍照记录,一边用中文和贺楚洲对话,周围的老外听不懂,非必要的内容,不需要翻译。 “确实。”贺楚洲将一路参观过来所见到的数据作参考,没有立刻定夺:“那就给个意向,暂时不签,等明天两家的数据对比出来再说。” 云迹也是这样想的:“行,这家技术虽然好,但是体积价格却是超竞争者太多,拖一拖,也许可以把价格压一些,毕竟他们希望和我们合作的意愿非常强烈。” 晚上东道主设了晚宴招待,上桌的东西贺楚洲和云迹都不大吃的惯,又不好拂了人家面子,只能将进食速度一再放慢,全当忙碌一天的休息时间了。 云迹不想听一群白人用口音互不相通的英语在那儿叽里呱啦,趁着没人注意这边,斜过身体凑近贺楚洲:“这就乐不思蜀了?” 贺楚洲百无聊赖用叉子扎了块西兰花举到他面前:“就这?” 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咀嚼:“我感觉我像只兔子。” 云迹:“当然不是这个,你今天怎么不当望妻石了?消息不想发了?电话不想打了?” 贺楚洲冲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冷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发不想打?” 他当然想。 他当然抓心挠肝地想。 可是没办法,裴三花都嫌他烦了,裴悉肯定更不喜欢被打扰。 何况他这两天忙不着地的,没法挤出时间帮裴悉处理工作,今天人清醒了肯定在忙,他怎么敢打扰? 爱好没问出一个,礼物特产已经买了一大堆,属于是看见什么都想给人搬回去,也不管有没有买对。 果然人啊,有时候太懂事了就会多出许多烦恼和负担。 他就是太懂事了。 云迹看他那唉声叹气的样,乐呵呵:“想打就打呗,或者你也可以跟我讲讲那头到底是谁,跟你什么关系,纾解纾解相思的苦?” 贺楚洲:“一边去。” 云迹:“你就说是不是裴悉?” 贺楚洲:“Mr. White, my assistant would like to ……” 云迹:“我靠有病吧你!行了行了真服了你了我不问了行吧别让这老外跟我说话!” 贺楚洲敛声微微一笑,在怀特先生疑惑看过来时又戳起一块西兰花,冲他优雅示意了一下,塞进嘴里一口闷。 晚宴结束几个好事的白人还安排了夜场活动,贺楚洲没兴趣,用太累了需要休息推拖掉了,上车后吩咐司机直接回酒店。 一天了。 这都晚上了。 发条信息问候一下不过分吧? 不算打扰吧? 一路上他想了一万种礼貌又不会烦人的问候方式,又在不断翻转手机的过程中将九千九百九十九种都淘汰掉。 最后挑选出容错最低,最曲线救国的一个——拿贺星星当挡箭牌。 单亲父亲出门在外想念儿子想询问一下儿子日况再要个照片什么的,很合理吧? 敲定了理由,他回到酒店花了一个洗澡过程的时间在颅内斟酌措辞,出来拿起手机,意外发现上面多了条消息: 裴三花:【/图片】 裴三花:【贺星星又被猫揍了。】 裴悉将图片和文字发送完,视线依旧盯着聊天框没有挪开。 很快,他看见上方贺楚洲的备注变成了正在输入。 楚洲:【没事,他脸皮厚,就是欠收拾。】 楚洲:【我也刚回酒店,正想问你是不是遛狗来着,要是贺星星跑太快你就往他头上拍两下,不然疯起来能变成他遛你。】 刚回酒店。 正想问你。 八个字组合在一起奇异地有了一种解释和报备的意味。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就是让裴悉的心情像是掏空了堵塞的沟渠,一下顺畅起来。 裴悉:【还好。】 裴悉:【你那边考察得怎么样,合同签了?】 贺楚洲:【都不错,我们更偏向技术研发这边,但他们报价太高,可以再压一压。】 贺楚洲:【你呢,今天工作都忙完了?】 裴悉:【嗯,白天去了趟公司。】 贺楚洲:【那挺好,明天就能好好休息了。】 贺楚洲:【晚饭吃了?】 裴悉:【嗯,在外面吃的。】 贺楚洲:【我也是,白人的食物味道确实一言难尽,看来下次要再来这边得自己带点吃的了。】 贺楚洲:【我明天下午回去,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给你带。】 裴悉回复【没有】,再看随口聊的几句,贺楚洲竟然不知不觉把他白天想问而没问的都问完了。 可惜礼貌有余亲近不足的聊天都不会有太长的寿命。 就在裴悉以为他们今晚的交流即将止于此时,贺楚洲忽然心血来潮一般问他遛完狗回去之后有没有空。 裴悉:【没什么事要做了,怎么了?】 贺楚洲:【突然想起来霭月有几张卷子放我那儿一直没写,说是月初要交来着。】 裴悉不确定:【你是想让我帮忙把它们写完吗?】 贺楚洲:【不用,他那卷子费脑筋,你拍给我,我写了答案你帮忙抄上去就行。】 十分钟后。 裴悉坐在灯火通明的书房,看着贺楚洲写好拍下发过来的答案,大脑神经开始打结。 裴悉:【你……】 贺楚洲:【嗯?怎么了?】 裴悉:【你写数字,一定要连笔吗?】 看不懂。 根本看不懂一点。 如果换个场景让他辨认,他会以为这是一张出自医生笔下的处方。 贺楚洲:【抱歉,我尽量工整了,还是不好认是吗?】 贺楚洲:【/悲伤流泪猫猫头】 裴悉:“……” 他犹豫着要怎么说才能不伤害这只猫猫头幼小脆弱的心灵,对方名字很快又变成了正在输入: 贺楚洲:【打个语音吧。】 贺楚洲:【我给你念,你再对照着看,应该就能看懂了。】 聊天界面很快被语音邀请替代。 裴悉握着笔的手轻轻攥了攥,不知道莫名的紧张和几乎可以忽视的雀跃从何而来。 他点了接听,贺楚洲慵懒上扬的一声“晚上好”像是一注微弱的电流,从敏感的耳根注入,很快蔓延到全身。 仗着人不在跟前,才敢放任眼神不自在地飘忽了一阵后回到屏幕中央,低声回复:“晚上好。” 就像对面的人看不见他一样,他也看不见对面的人在他开口时下意识微微眯起的双眼。 裴悉的嗓音带着他独有的清冷乖顺的调子,贺楚洲自然想象出他说话时的神情,拧巴了一整天的心情忽然被高温熨烫机平稳碾过,抚平了所有错综褶皱。 很像大夏天里顶着烈日打完整场篮球赛,而手边正好有一瓶冰可乐。 沾着水珠拧开瓶盖,冰凉带着刺激气泡的液体畅快淌过喉管。 他品咂着这种微妙而且盈满胸腔的满足感,将故意写得潦草的答案慢条斯理念了一遍。 贺楚洲:“现在能看懂了么?” 裴悉点点头,想起他看不见,才又开口道:“已经写好了。” 贺楚洲:“你刚刚是不是点头了?” 裴悉一愣,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贺楚洲轻松道:“因为你回答之前停顿了,很明显。” 裴悉不说话了。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楚洲对他的了解细致到在他的意料之外,而同样意料之外的是他感觉这样不坏。 只是他还是不知道这种时候要给出怎样的反应才符合他们现在的关系,他不擅长这个,只好笨拙地转移话题:“你很聪明,高中时候的数学压轴题到现在还记得步骤。” “没办法,以前读书时候调皮爱惹事,被老师罚抄了很多遍试卷。” 他轻笑,半晌,才低声接上下一句:“而且裴悉,我不聪明。”
95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