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亲眼看见了,才意外发现把这个词放在裴悉身上,几乎就是等同于量身打造的完美契合。 不可否认裴悉的确很漂亮,且不是那种性别模糊的漂亮,是完全从男性角度出发去看,都能称得上彻头彻尾赏心悦目的漂亮。 只可惜整个人气质太冷,行事作风又过度严谨,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压,十分的美貌硬是被他焊在脸上的生人勿进降到八点八分。 尤其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来由不明的嫌恶几乎要化作实物跌出眼眶。 但眼前这个裴悉和他所熟知的那个裴悉已经扯不上任何关系了。 长期凝结在眉宇间的坚冰化得一干二净,成了高原雪山勾连的溪涧,清冷之下裹着温顺细腻。 额发贴在额际,略微下垂的眼角蓄满了与他原本不沾边的乖巧,直直盯着人瞧时,连眼神都柔软得不可思议。 一个前所未见的,脑袋出了问题的裴悉。 挺新奇。 贺楚洲眉心微动,弯下腰,把自己与病人放在同等高度对视:“放着那么多亲朋好友不联系,光逮着我一只羊薅,裴总,你别是碰瓷赖上我了吧?” 裴悉靠坐在床上,被子拉到腰际,盯着他没有说话。 贺楚洲:“商量一下,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裴悉嘴角幅度很小地往下抿了抿,还是不说话。 “怎么,怕他们知道担心?” 贺楚洲考虑之后换了个思路:“不然给你朋友打?或者其他什么兄弟姐妹?” 裴悉依旧不说话。 贺楚洲等了会儿,索性直接伸出手:“这样,你把手机给我,我看着给你找一个合适的,行不行?” 这次裴悉非但不说话,还默默将手背到身后把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以行动无声拒绝。 贺楚洲看不懂了,直起腰嘶地一声:“裴大总裁,你这是——” “贺楚洲。” 沉默良久的人终于肯开金口了。 只是声音不太对,冷静中带着隐约的轻颤,表情也不太对,眼眶不明显的红了一圈:“你是不是想跟我离婚?” 贺楚洲:“......?” 贺楚洲:“?????” * * “是我的错,没要离婚。” “别生气了吧?” “真不是故意不去接你,就是手头有事忙得忘了,不是要跟你离婚。” 开车从医院停车场出来,贺楚洲一路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副驾驶的人还是生着闷气,坚定不移拿后脑勺对着他。 抽空扭头去看一眼,夜幕下的车窗映出裴悉的模样,低着脑袋,表情很淡,却又处处透露着委屈和难过。 贺楚洲是真没辙了。 他得收回之前在医院时的想法,脑袋出了问题的裴悉不是新奇,是棘手。 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有人能难哄成这样,估计贺霭月那丫头来了都得甘拜下风。 他也没料到裴悉的记忆错乱不是单纯的顺序错乱,而是直接给大脑编辑插入了一段全新的记忆。 或许是因为车祸前后两人接触最多,记忆错乱的裴悉才会天马行空地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丈夫。 也难怪在医院时,他会咬死了贺楚洲就是他家属,要他带他回家。 莫名其妙成了“已婚人士”的贺楚洲对此倒不是很在意,毕竟该汗流浃背的人也不是他,而是清醒之后的裴悉。 那么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等意识到自己错乱期间都干了什么,不定膈应成什么样。 至于家属问题,人是他送来医院的,总不可能真扔在医院不管,联系不到真家属,也就只能先由他这个假家属带回去了。 可现在这样怎么哄都哄不好算个什么事?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方向盘,回忆着从前哄贺霭月的法子,在裴悉身上挨个试验。 “奶茶喝吗?给你加半杯那什么盐还是泥。” “吃不吃蛋糕?” “新裙......新衣服要不要?” “带你去商场坐坐观光小火车?” 没用。 没一点用。 说了半天,回应他的只有车载音乐里沙哑的女声。 行吧,贺楚洲放弃了。 哄不好就哄不好吧。 爱气就气着吧。 左右就一晚上的功夫,明天让助理联系上贺家把人送走就没他什么事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稳稳驶入市中心一处高端住宅区,在一栋别墅的私人停车位停下。 贺楚洲熄火下车关上车门,正要锁车,发现副驾那边久久没有动静。 他奇怪地从车前绕过去,拉开车门,他带回来的病人还坐在副驾驶位不挪窝。 裴悉交握着双手坐姿规矩,垂着脑袋,从贺楚洲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白净的一点侧脸和闷闷铺下的睫毛。 河豚转世么气性这么大? 贺楚洲也是服气了,一手车门好声好气:“咱们先下车怎么样?” 裴总依旧选择保持沉默。 “这里光线不好,要气回家气去?” “不然再带你出去兜两圈?” “你打算在这里坐一夜?” “公主请下车?” 几次三番,贺楚洲情绪里终于多了些不耐,索性俯下身去,手掌托着裴悉的脸强制他看向自己:“祖宗,我都道过歉了,你到底还在气什么。” 裴悉下颌贴着贺楚洲干燥温热的掌心,睫毛几颤后掀起,终于开了尊口:“你就是想跟我离婚。” ……这茬怎么还没有过去? 贺楚洲皱着眉头要说什么,结果一对上裴悉视线,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天性使然,即使记忆出了问题,裴悉的面部情绪波动也不会太过外露,神色始终淡淡的,带着从骨子里透出的清冷。 然而仅仅是靠眼神和语气的细微变化,他也依旧能将情绪传达得淋漓尽致,甚至比大开大合的表达方式更直击人心。 比如现在,他话音里的低落和眼底的难过轻而易举就让贺楚洲莫名有了一种“我真是该死”的错觉。 刚升起的那点儿不耐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算了。 贺楚洲转念想,我跟一个脑袋出了问题的病人计较什么? “谁要跟你离婚谁是狗行了吧。” 他松开手,顺便帮裴悉把脑后翘起的一缕头发压下去:“真是忙忘了,这不你一个电话我就飞奔着接你来了吗?保证没下一次了。” 裴悉没有立刻回答,但眼神有了明显的松动。 眼见有希望,贺楚洲再接再厉:“不然一会儿回去我就给你写个保证书,盖章签字那种,现在不气了行不行?” 裴悉:“......不是这个。” 贺楚洲没听明白:“什么?” 裴悉捏着指尖,态度软化下来,又多了一丝别扭,闷声道:“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因为这个? “这个”又是哪个? 贺楚洲揣测:“不是因为我忘记接你才生气?” 裴悉小幅度点头。 贺楚洲:“那是为什么?” 裴悉抬眼重新看着他,声音不大,但字句清晰:“你刚刚叫我裴总。” 贺楚洲:“?” 裴悉:“两次。” 贺楚洲:“??” 这有什么问题? 不叫裴总叫什么? 贺楚洲说实话不太能理解,却在想反问时忽然福至心灵。 在裴悉现在的认知里,他们已经结了婚,而夫妻之间关系亲密,理所应当也应该有更亲密的称呼。 就像突然被家长叫大名预示着即将挨揍,夫妻之间突然来一句这么生疏的称呼,不是情趣就是阴阳怪气吵架的前奏。 从目前情况来看,很显然,在裴悉编纂的记忆中没有这么一项情趣。 可是不叫裴总,那应该要叫什么? 刚有起色的进度条又一次遇到了瓶颈,贺楚洲不禁扶额。 他哪里知道裴悉给自己这个“老公”安排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设定? 对了,老公! “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 他盯紧了裴悉眼睛里的情绪变化,连猜带蒙:“老......婆?”
第6章 裴悉眼神微微闪烁:“你很少这样叫我。” 行吧,看来不是这个。 正好他叫着也浑身不对劲。 贺楚洲继续想,裴悉在电话里叫他楚洲,是直接去了姓称呼名字,那对应过来就应该是:“悉悉?” 裴悉抿了抿嘴唇,依旧情绪不高:“这个你只叫过一次。” 贺楚洲:“......” 接下来的短短三秒钟,贺楚洲脑袋里闪过无数个曾有耳闻的情侣夫妻间的称谓。 亲亲,宝贝,乖乖,幺幺,臭猪,笨蛋,心肝脾肺眼珠子...... 正在他打算从中挑出来几个靠谱的时,考官猝不及防给他递了答案:“你不喜欢叫我心心了么?” 贺楚洲的一声“宝贝”就这么烂在了嘴里。 “心心?”他颇为费解地重复。 略显亲昵的两个字咬在唇齿间极为陌生,放在裴悉身上也很矛盾, 从悉字底下里头拆出来的? 是不是有点刁钻过度了。 裴悉以为他在叫自己,很轻地嗯了一声。 行吧。 贺楚洲连蒙两次没中,为自己找补:“没不喜欢,只是觉得你的意愿比较重要,我无所谓,嗯......都依你。” “我喜欢你叫我心心。” 裴悉声音轻又低,说完便落下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我家里人知道的小名,你再不叫,就真的没人叫了。” 贺楚洲闻言不由意外挑眉。 小名? 他咬着腮帮低声自语:“这居然是我能知道的?不是,这也是我配叫的?” 裴悉没听清,抬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 贺楚洲若无其事笑了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心心,挺好的,我也喜欢这么叫,那我们现在就…下车回家?” 裴悉终于点头了,只是侧过身刚踏出一只脚,不知想到什么,立刻又给缩了回去。 贺楚洲吸了口气:“又怎么了?” 他甚至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地面,不烫脚吧? 裴悉:“我好累。” 贺楚洲:“累?” 裴悉恹恹:“感觉没有力气走路了。” 贺楚洲:“……” 行,行。 你是祖宗,不想走就不想走吧,问题不大。 贺楚洲弯下腰把人抱起来。 裴悉十分配合地搂住他的脖子,脑袋一歪,舒舒服服枕在他肩膀,心安理得。 手肘抵着车门关上,贺楚洲锁了车门从车库出来往里走,很快注意到手上的重量和触感哪里不对。 “怎么大男人腰和腿这么细。” 他顺手掂了掂,蹙眉:“还这么轻,一摸全是骨头,你在家不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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