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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竹一顿了顿，他拉开桌前的凳子叫厉行坐上去，自己则在床边坐下：“那你跟叔叔说说原因看。” “我自己给招生办打电话了，”厉行看着温竹一，“他们给我免四年学费，还会每月给生活补助，如果我想好了，他们会过来签录取协议。” “……选什么样的专业、以后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在什么地方发展、哪所学校你喜欢的专业是最好的，都蛮重要的。这些叔叔都不太懂，要你自己认真想清楚，选一个喜欢的。” 温竹一见厉行已经做出了选择也不再说什么，虽然他很想厉行去最好的地方：“反正不管你最后做出什么选择，叔叔都支持你。” “嗯。” 厉行其实知道温竹一心里怎么想的，无非是当老师、当医生、参加国考省考事考端铁饭碗。不过他这辈子都没机会了，谁让他爸坐牢。 温竹一动了动唇，他其实觉得厉行放弃去首都蛮可惜的，反正厉行以后要选的专业这几个学校都有，干嘛不去个最好的，浪费辛苦考出来的分数，要知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他真的是心疼分，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高一分可能就领先千把个人了，于是忍了忍还是开口。 “……阿行，其实，叔叔觉得距离稍微远一点也没关系的。你去最好的地方看一看也好，四年嘛，年纪轻有很多选择的。” 厉行盯着温竹一看了会儿，他忽然就难受起来，觉得他叔叔是想早点甩脱他这个拖油瓶。 叫他去很远的地方读大学了每年就只用回来两次，就不用老是看着他了。要是省内国庆、端午、中秋、清明都可以回来。厉行越想越是这么个理，心里就莫名怄起气来。 “温叔叔，你想我出省吗？” 温竹一被他盯得莫名心虚，他低着头，细长的手指头不自然地绞在一起，最终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讲出来。 “你说的那个学校虽然好，但你多考了四十几分啊。叔叔其他的不知道，但往年的分数线就摆在那里，你考这么高不容易，每一分都是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辛苦得来的，当然不能吃这个亏，平白便宜了他们。” 温竹一讲到后面声音就越来越小了：“家里也不缺这点生活补助，我就养你一个还是养得起的。” 厉行叫他的想法逗笑了，他趴在他叔叔记账用的桌子上，又撑着脑袋看他：“嗯，我听叔叔的。” 最后厉行还是决定去他叔叔讲的最好的地方，暑假没玩两天，又叫他叔叔送到驾校去了。 “这事不能拖，”温竹一给厉行准备了防晒喷雾、瓶装水还有手持小电扇，见教练车开过来了，又伸长了胳膊拍拍厉行的肩膀，“所有科目一把过了，今年夏天就能拿驾照。” “你叔叔那么不聪明，当年所有科目都是一把过的。你好好学，回来了就拿APP刷科目一的题。” 厉行看他叔叔热得鼻尖沁出细细的汗还不忘叮嘱他，便忍不住弯了下唇角：“好。” 他小叔叔给买的防晒喷雾有一股香味，倒不是不好闻，就是很香。厉行喷了一次就没再喷，把那个银色的罐罐放到床头柜的抽屉里。 厉行学车黑了一个度，他蹲在路边喝水的时候省里给的六位数奖金到账了，厉行顺手就转给他小叔叔。 没一会儿便听到他的电话：“阿行，你哪来这么多钱？别是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啊？” “我能干什么坏事，”厉行看向不远处因为被撞翻了椅子破口大骂的教练，“省里给的奖金，叔叔拿去换台车吧，副驾给我坐就行。 ” “我那车还能开呢，”温竹一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熨帖极了，“那叔叔先给你存着，你以后还要买车买房娶媳妇儿呢，都是用钱的地方。” 厉行没吭声，可能是今天天气太热了，他有点憋闷。 “叔叔挂了啊，你好好学。” 厉行的风评全部逆转了，再提起他，人们会说寒门贵子，说板栗饼店的小老板好人有好报，随手养的小孩又聪明又有出息，还没上大学就会赚钱了，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他叔叔福气还在后头呢。
第41章 铁证如山 板栗饼店的生意更好了，甚至有很多人慕名而来，驱车一个多小时过来，只想把700多分小孩从小吃到大的饼买回去给自己家孩子吃。 销量上去了人就忙起来，温竹一甚至都没什么休息时间，空下来就烤饼。他也没涨价，板栗饼依旧是十块钱一斤，分量足，又是香软。 温竹一忙得厉害，连着一段时间下来就有些吃不消，不过厉行不去驾校学车的时候就会在店里帮忙打包什么的，倒是让他得出几分空。 基本晚上6点之后店里就不会有订单了，温竹一闲不下来，跟厉行吃过晚饭后就没什么事情，他坐着看了会儿电视又想着去打扫卫生。 二楼很久没有仔细清理了，温竹一拿着抹布去擦边边角角，倒是在小客厅的抽屉里看见个银色的U盘。 “阿行，”温竹一知道厉行有一个放学习资料的U盘，便把它放小茶几上了，“你U盘怎么放在这儿啊？” 厉行看到那个U盘愣了下，这是个惠普的银色U盘，他有一个差不多的，但不是同一个牌子。 “自己的东西不要到处乱放，”温竹一蹲在地上收拾，他皮肤白，穿个普通的男士拖鞋露着泛粉的脚跟，跟个小白猫拥有粉的肉垫一样，“到时候别找不到了。” 他小叔叔还在借机教育他哪里拿的东西就要放到哪里，厉行也没仔细听，他盯着那个U盘看了会儿，忽然意识到这最有可能是谁的东西，心就跳得更快了些。 他私心不想叫他叔叔再碰到跟那个人有关的任何东西，时间会淡化一切的，哪怕现在他小叔叔看到玫瑰花还是会偷偷哭。 厉行有点坐不住了，他把那个U盘放到口袋里，温竹一在整理东西他就拿了个扫把在边上扫地，因为太过紧张手心都出了汗。 “阿行。” 温竹一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客厅里并没有装空调，就一把有点旧的立式风扇，吹出的风还是热的，稍微动一下就热的不行：“别扫了，很热。我先洗还是你先洗？” “你先，”厉行忽然就有些莫名的心虚，他不敢看他小叔叔，“天太热了，我到房间里吹会儿空调再洗。” 温竹一就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澡了，他身上穿那种三十几块一件的纯棉白色老头背心，露在外面两条细细的胳膊跟牛奶一样白。 厉行听见卫生间里传来水声便回了自己房间，他打开电脑，然后插上U盘。 看到那个名叫温温的文件夹时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厉行缓了缓，扭曲阴暗的念头冒出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自己见不得光，却于黑暗和腐朽之中觊觎着别人的幸福，苟且着，又贪婪地想要分得一二。 厉行点了点鼠标，跟他预想的一样，里面都是他小叔叔的照片。两年的时间存了好多好多的照片，每张上温竹一都笑得很开心。 有在满是落日的海边的、过年拿着仙女棒的、捧着玫瑰花的，还有因为犯困阖着眼趴在桌上的。 他小叔叔是真正被热烈地爱过。 厉行一张一张地翻看过去，很奇怪，他汹涌的嫉妒似乎变淡了，照片里他小叔叔很开心，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厉行单手撑着脑袋看他三年前的小叔叔，下一个却是个视频，他心里一慌，手抖了下就看到他小叔叔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两颊都泛着红，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沈劲的声音传出来：“温温，看这边。” 温竹一撒娇一样从喉咙里溢出轻轻的一声，沈劲拿手拍拍他，几次下来温竹一就瞪过来，看着不凶，又透着点别样的媚意：“别弄我了。” “不弄你，”沈劲笑了一声，他像是顺手把手机放边上了，镜头就只拍到两人上半身，“过来给哥哥抱。” 温竹一就很乖地张开手臂，像个会撒娇的小白狗，脑袋往沈劲怀里拱了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知道讨抱：“哥，好困，抱我去睡觉。” 沈劲就把他捞起来了，温竹一身上就穿了个宽松的天蓝色短袖，脚上一双奶白色的中筒袜子，脚踝细得一只手就能握起来，那两条细细白白的腿就怎么露着，叫男人抱小孩一样抱起来往床边去。 后面画面中就没有人了，只照着一小片的墙。没一会儿温竹一低低的泣音和讨饶就传出来，间或还夹杂着几声男人带着笑意的夸奖。 厉行从来没见过温竹一那样，那么好欺负，那么好哄，又那么的……讨人喜欢。 他小叔叔真的很好骗，旁人勾勾手说两句软话哄哄，就晓得张开手臂乖乖地让人抱。厉行觉得震惊，又生出一种道不明的情绪来，说不上全然愤怒，又不单纯是之前的嫉妒。 夏季很燥，刚才厉行急着看U盘的内容连空调都没来得及开，这会儿便觉得热了。 “阿行。” 厉行听到温竹一的声音马上关闭了界面，他心跳快起来，又慌张，好在温竹一并没有进来。 他心虚，又听得他小叔叔在门外讲：“我洗好了，阿行快去吧，一会儿记得早点睡觉。” 厉行把U盘拔了攥在手里应了一声，他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取了换洗的衣服就开门出去。 温竹一正站在外面吹头发，他上面穿了个藏青色的老头背心，下面随便穿了条亚麻色的五分裤，似乎是叫头发上的水珠滴到了，拖鞋里面几个圆润的脚趾头动了动。 老头背心是之前店里搞活动的时候一起买的，这色偏深又显老，却映得这人皮肤更白。他抬起手拨弄自己濡湿的头发，厉行却眼尖地发现他小叔叔腋下也是白白净净的。 本来还没觉得什么，可自从见了他小叔叔在沈劲面前是什么模样便不自在起来。厉行转过脸往浴室走，他脸上很热，也许因为刚才没开空调。 厉行先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去忘掉刚才看到的一切。 眼前的一切似乎跟几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温竹一喜欢的东西就会一直喜欢下去，过了这么多年浴室里的沐浴露还是那个老牌国货。 厉行忘记了自己刚来时的局促和别扭，当时他怎么也不肯用温竹一的沐浴露，如今却非常自然地拿起。 浴室里湿度大，这款沐浴露的味道太熟悉了，叫他梦里都是玉竹和栀子果的气味。 有双细长漂亮的手。 那手会揉面团、会烘出香香软软的饼，会做那种奶油蛋糕，漂亮的裱花一圈一圈描上去。也会很温柔地抚摸他的脸，柔软的指尖顺着他的颈子一点一点地往下滑。 那手会作乱，换做自己欺负了那人又哭起来，声音跟小猫一样，而后叫他狠狠抓住了按在柔软又带着洗衣液香味的床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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