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湫张着嘴无声地摇了摇头,掌心抵着胸口,流出比晏鹄更多的眼泪,他说:“不……” “我依然爱你。” 窗外闪过一道惊雷,黑暗中照亮晏鹄的脸和眼泪,他还是不肯相信,以为自己身在梦里,可这也是唯一一次梦到黎湫说爱他。 黎湫走近他,抬手去给他擦眼泪,呓语一般:“晏鹄……” “我一直爱你……可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就走掉?为什么连再见都不和我说?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见我?”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你是不是一直都想离开我!晏鹄!” 又是一道惊雷。窗外狂风大作,黎湫的双眼下起一场暴雨,像当年一样大声地哭泣,绷紧的弦终于嗡的一声断掉,晏鹄清醒过来,在暴雨中看清黎湫毫不掩藏的爱。 他摇摇头,轻轻握住黎湫的手,偏过头贴紧黎湫潮湿手心,在伶仃中找回他的依靠。 “我从没有想过要离开你,黎湫……” “可我给你带来了很多痛苦……你想要的,我都给不了你。” “那你也不准走!不准抛下我!” 黎湫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像少年时一样对他发着脾气,一张漂亮的脸被眼泪鼻涕弄花了也不在乎。 “就算我和你说分手你也不准离开我!就算……就算我说再也不想见到你你也不准真的不见我!不准!全都不准!” 晏鹄耳鸣了一分钟,又骤然安静下来,心仿佛轻轻地落了下去,重逢那天咽下的话,他现在终于可以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了,黎湫还爱他。 晏鹄俯身将黎湫拥进怀里。 “我没有要离开你,就算你和我分手,不想见到我,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为什么我一睁开眼、你就不见了?” “车祸之后,我和父亲被闻徽带到了国外,我昏迷了半年,醒来时就已经在另一所医院了,我想要联系你,想回国找你,想知道你怎么样了,可是我出不去,那是一所封闭医院,病房里没有窗户,每天进来的人只有医生和护士,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做,他们都不会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我接到父亲的电话,我知道,他一定是被闻徽威胁了,但是他告诉我,闻徽找到了治疗失感症的办法。如果手术成功,我就不用害怕自己会再次伤害你。” “所以我留了下来,我求父亲告诉我关于你的消息,闻徽只说你已经出院了。半年后,我做了那场手术。” 手术刀划开腺体的声音,晏鹄至今也很清晰地记得。 黎湫崩溃得浑身发软,只能死死抓住晏鹄的肩膀,问着明知道答案的问题:“手术……成功了吗?” 晏鹄摇头:“失败了。” ---- “在伶仃中找回他的依靠。”我很喜欢这一句??其实我们很厉害的燕子也是需要依靠湫湫的????而且我用的是“找回”不是“找到”,湫湫很早就是燕子的依靠了??
第41章 生长痛 由于在车祸中晏鹄的腺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他患上了信息素紊乱症,这不仅会大概率加重他的失感症,也严重影响了手术的成功率。 长达六小时的手术遗憾失败,在手术结束后的那段时光里,晏鹄像是被当作了失去人性的怪物,用束缚带捆在床上,不断地失控,发疯,不停嘶吼着黎湫的名字,却永远也得不到回应。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医生终于研究出了特制的抑制剂,这种抑制剂可以让晏鹄短暂冷静下来,尽量平稳地度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的失感症。 副作用是信息素会越来越稀薄。 等到晏鹄终于可以出院时,他的信息素已经淡得像是不存在。 没有保护Omega的作用,也许连安抚Omega都做不到了。 有关于国内的一切消息都被封锁,他只知道黎湫还活着,却不知道黎湫遭受了怎样的剧变。 他不敢也不能回国,只能被迫留在R国继续他的学业,像自我折磨般一个人演练无数遍和黎湫的重逢。 新的环境,没有人再愿意像黎湫一样黏在他身边,毕竟他的性格这样不讨喜,黎湫是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呢。黎湫还会愿意见他吗?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等待,如同一具槁尸,只有与黎湫重逢那一天,他才能活过来。 “我也想要给你健康快乐的爱情。” “我没有一天……不想再见到你。” 晏鹄低声喃语,眼泪都落到黎湫脸上,黎湫一张脸苍白,嘴唇颤抖,在晏鹄平静的坦述中,他终于抹掉这层蒙在漫漫四年上的灰与雾,才发现在那些他无比痛苦的日子里,晏鹄没有比他好过一分。 “我……我……” “我不是真的想和你分开的……我不是,我不是真的要和你分手……” 他惶恐地为自己辩白,愧疚得手指都在神经性地抽搐,语无伦次地解释。 “我只是,只是想要你更在乎我,想要你多喜欢我一点,我想……我想你能……我不是真的要和你分手……我……” “我知道了。”晏鹄抓住他的手,安抚他,“我现在知道了。” 可黎湫却更崩溃地大哭起来,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晏鹄。 “我,我不该对你说那么难听的话……我不想和你分开的,我没有讨厌你,我没有……对不起说了伤害你的话,对不起晏鹄……” “我,我一直都很爱你……我没有恨你啊,我没有恨你的晏鹄,我也,也不是真的讨厌你,我一直爱你的……” 晏鹄将眼前无比失措不停道歉的人深深抱进怀里,像是要融进自己的血液和骨骼里,他把头轻轻靠在黎湫肩膀上,眼睛抵着温软细腻的皮肤,很依偎的姿态,轻声道:“我也是,黎湫。” 黎湫的哭声一下止住了,他突然地安静下来,也怯怯地伸手去抱晏鹄,靠得很近很近,小声地说:“我想……你能爱我。” 是他刚刚没有说完的话。 可说爱是晏鹄不擅长的事。在最喜欢的宠物被杀死后,他就不再敢表达出任何喜欢,一直到后来晏嘉宣带他脱离了闻徽,他才好一点点,可是他学不会说爱了。 没有人教他。 不仅仅是说爱,连交流,沟通,对他来说都显得如此困难,他只是一直一直依靠着黎湫。在失去黎湫后,他才迟迟地体会到了生长痛,被迫地学会对其他人张开嘴。 如果说他的成长在很年幼的时候就完成了,那么他真正的幼童期,是在与黎湫分开后才结束的。 他一直在做黎湫的小孩,连小时候听过的睡前故事,都是黎湫记下来然后跑到后院找到他,一字一句话都说不怎么清楚给他讲的。 而现在,他又做回黎湫的小孩,但决定学会这件事。 “我爱你,黎湫。” 晏鹄抚摸着黎湫的脊背,犹如牙牙学语,学着黎湫刚刚教过他的话。 “我一直爱你。” “从我们见的第一面起,到很久以后。我都一直爱你。” 黎湫靠在他怀里,仰着脸,许多年没再这样肆意地哭过,什么都不管,因为知道有人会替他兜底,有父母,也有晏鹄。 这是他被爱的一生。这是他被娇惯的一生。 许多事他都不用学会,他只需要做那个脑袋很笨但很会爱人的黎湫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和我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不然我就不会……对你那么坏……” “我有尝试过要告诉你但是……” 晏鹄摇摇头,将黎湫抱得更紧。 “但是我怕你不原谅我,也怕……你原谅我。” “我的病还是没有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黎湫……我想要远离你让你不再痛苦,可我也想靠近你……让自己不这么痛苦。”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只需要依靠我就好了啊!” 黎湫大喊着,眼泪为他助威。 “你才是脑袋很笨的人呢晏鹄!” “以前不是很多事都是我替你解决的吗?!你撞碎同学的水杯,你被老师质问为什么报告单没给家长签字,表彰大会你不愿意上台发言,好多好多不都是我帮你解决的吗?!一个失感症就不可以依靠我了吗?!” “你怎么能觉得我不爱你呢?!全世界我对你最好了晏鹄!你怎么能因为我说的几句难听的话就觉得我不爱你!你怎么能觉得,我不爱你……” 黎湫的声音软下来,身子都不住地往下滑,晏鹄抱紧他的腰,无数遍说对不起。 “我要的你都想给我,你要的我也都想给你啊……可是我只想要你,晏鹄,我只想要你,就算,就算我这么不讨人喜欢,我也想要你喜欢我……我只要这个……” “我也没有很贪心,我也没有很坏……” 晏鹄轻轻吻他泪湿的眼睛。 “你一直都很好。没有不讨人喜欢。” “谢谢你爱我,黎湫。我也是,我也……爱你。” 黎湫哽咽道:“我很需要你,你也应该、需要我。” “嗯,我也很需要你。” “还要、依靠我。” “好。” “你说啊!说你会一直依靠我!” “会一直依靠你,黎湫。” ---- 很喜欢生长痛那一段??我们燕子是湫湫的小孩????
第42章 木头脑袋 哭闹了很久后,黎湫终于在晏鹄怀里沉沉睡去。 晏鹄抱着他去洗过澡,他嗓子都哭哑了,梦里还在念着要晏鹄不准走,本该是很疲惫的一晚,够他睡上很久,可这一觉却实在不太安稳,他睡一会就会醒,摸摸晏鹄还在不在,晏鹄哄他说一句“我在”,他才又闭眼睡过去,这样反复不知道多少次。 于是他这一觉被延迟到几乎是一整天后才结束了,从混沌中转为清明。晏鹄没法去公司,又请了假,他醒来时,晏鹄还侧身紧紧搂着他。 见他睁眼,以为他是又梦呓,拍拍他的背说了句“我在”。 “……你不去公司吗?”黎湫沉默了会,哑着嗓子问。 “你醒了?我请了假,现在是,凌晨了。” “?”黎湫不太敢相信,“我睡了这么久吗?” “嗯,可能是哭久了太累了,而且还醒过很多次。” “哦……” 黎湫慢吞吞地坐起来,晏鹄也跟着他坐起来,看他迷迷糊糊抓了会头发,觉得很可爱,也伸手去摸他已经盖住整个后颈的发尾。 黎湫的头发很柔顺,乖巧地贴在后颈上,是天生的棕色,显得整段脖颈细白修长,可能是不经常修剪的缘故,发尾打着卷,并不怎么齐,一些更长的发尾跑到前面去,贴在衣领露出的那半截锁骨上。 回过头来时那双雨雾眼盯着他,小小的鼻尖还因为哭得太久有些不正常的红,于是鼻梁侧的小痣此时也显得可怜,柔软而饱满的嘴唇微微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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