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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鹄摸了摸食指指节，他进包厢关门时刚好看见黎湫，就撇下那些人追了出来。 “我来这里谈合同，那是合作对象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也来了，在门口接我，和我一起进去。” 黎湫“哦”了声，佯装着自己不在意。 晏鹄又摸了摸指节，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焦躁。 黎湫离开景苑后，晏鹄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营养师被撤走了，管家还在，因为黎湫很喜欢这个管家。他像往常一样吃饭，睡觉，工作，唯一的不同是他把那只狗接回景苑了，管家养在一楼偏厅，偶尔会跑出来蹭他的脚。 他不喜欢小动物，讨厌那种触感，但他从没有一次把它踢开过。 晏鹄一如自己预想的那样，离婚协议书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不能存在于黎湫视线以内也没关系，因为黎湫在做什么他全都知道，几点起床，几点出门，去了哪里，吃了什么，几点回家又几点睡觉，他一清二楚。 他也知道黎湫在看心理医生。 大概当年发生的一切，国外那四年的折磨，以及在他身边的那些年，都对黎湫产生了不可估量的伤害。他能猜到的，他是最清楚的人，黎湫就像摆在橱柜里每天都需要被人擦拭无数遍的水晶球，美丽而脆弱，只能被小心对待，经不起任何的磋磨。 而现在，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把碎掉的水晶球修补好。 他以为离开他会更好，他也很冷静地站在黎湫看不见的地方保持沉默，不让自己越界。 他适应得很好，他没说不好，他甚至有减少用药。 可是黎湫一出现在身边，他就焦躁地想要讨好。 黎湫抿了抿嘴，还是不忍心一直晾着晏鹄，他扭头问：“那你不去谈合作吗？出来干嘛？” “推掉了，下次再谈。” 黎湫愣了下：“哦。” 晏鹄问：“你没带伞吗？怎么回家？” 黎湫仰着脑袋看天上的雨，不去看他。 “我等雨停。” 他静了一会，又问：“要是下一整晚呢，你就等一整晚，不回家了吗？” 晏鹄反常的有些话多。 因为那天他看到有读者询问黎湫认为什么样的人适合作为结婚对象，黎湫第二天才回，说：“至少是一个，会和我说说话的人。” 要求这么低。晏鹄感觉其实黎湫很好讨好，但他却总是不得要领。 黎湫果然因为他的反常有些疑惑，沉默了一会才说：“等到不想等了，就淋雨。” 晏鹄垂下眼：“我替你淋吧。” 他伸手把自己的伞递给黎湫，黎湫轻微地耳鸣了几秒，漂亮的眼睛盯向晏鹄，在黑夜里没有光亮的马路旁看不清情绪。 晏鹄一直伸着手，直到黎湫终于肯接过伞。他轻声说了句早点回家，转身离开了。 淋着雨走了，不知道他的司机在不在附近。 高大却孤伶的背影在视线里逐渐隐去，黎湫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伞，迟迟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和晏鹄耍小脾气。 他不知道怎么了，只是晏鹄好像变得很奇怪，他也是。 董珂又打了电话来，黎湫点了接听，说：“下雨了。” “你是不是又没带伞。” “嗯，刚刚，有人把他的伞给我了。” “不错啊，小公主遇到好心的小矮人了。” 并不矮。黎湫在心里道。 他撑起伞，往家的方向走。 “明明是小矮人帮助了公主，公主为什么要和王子结婚啊？” 董珂愣了一下，随后被他无厘头的问题逗得笑起来，看来黎湫心情不错，不然不会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没事啊，要是你想，你也可以跟小矮人结婚啊。” “你不是说合适更重要吗？王子和公主更合适。” “……” 董珂停住了笑。她语气忽而变得认真起来，她说：“可是你爱小矮人啊。” “黎湫，要是离开他比待在他身边更痛苦的话，那我希望你们俩干脆互相折磨好了。你看，如果你真是白雪公主啊，作为朋友，我当然希望你和王子结婚，住在大城堡里要什么有什么，但你那天哭着和我说你好难过的时候，我又觉得，要是和小矮人一起住在小破木屋里，只能吃果子充饥，但你能快乐一点，那我也支持你选择小矮人啊。” 董珂长叹一口气：“我当时给你提了建议灌了鸡汤，可我也不是什么成功人士啊，我也没得到什么想要的结果，你可以不用听我的，也不用听别人的，按你自己想的走好不好啊？” 黎湫一直没有说话，其实他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了，他脸上全是眼泪，但他打着伞，不能假装这是雨。他也不能再淋雨了，这次没有人帮他换药水。 “……好。” 还好天黑黑的，看不清他的脸。 —— “我……我睡不着。但是，也不敢吃药。” “因为我很害怕醒来的感觉，我总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也许吧，是吧……不太能分清现实和梦境。” “……” “我感觉我什么都控制不住。” “不仅是失去、我不想失去的人，还有很多……甚至我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总是感觉我如果，如果又说错话，身边的人就会离开我……” “嗯……虽然我现在身边没有人……只有我自己。” “……” “感觉……感觉其实和我相处很累吗……嗯，我，我脾气不太好……” “我什么都不懂，我以前，被爸妈保护得太好了，所以出事的时候，爸妈不在，他也不在，我就什么都反抗不了。” “像上学的时候，他们说我很蠢，我都知道的……是一个，只会靠爸妈的……” “……” “没有，那时候他们说这种话我从不在意，我觉得他们只是嫉妒我有人爱，但是后来，失去爸妈……和他以后，我发现他们说得对。” “只要没人爱了，我就什么都不是。” “但是……但是，不会一直有人爱我的。爸妈会离开我，他也是。” “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更不会有人爱我了。” “……” “可是医生，我没办法相信，有人还会爱我。” “……好吧，我会去尝试的。” ---- 转折章转折章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转折章！！开始改变了！ 燕子还是把小狗接回家了??讨厌小狗被小狗蹭也不会踢开小狗????
第24章 白松香 又是雨夜。 黎湫从店里走出来，他刚刚在董珂的电话监督下吃完了晚饭，最近的天气真的很奇怪，出门时还好好的，吃个饭的时间又下起雨来了。 唉，又没带伞。 黎湫出门从不喜欢带伞，小时候上学有爸妈或者家里的司机接，长大了一点爸妈说要学会独立不去接他了，身边又还有总是带着伞的晏鹄，他几乎很少自己带伞，也很少自己撑伞。 嗯，而且那时候阿姨帮他收拾书包其实是会放伞的，但他会偷偷拿出来，因为这样就可以让晏鹄给他撑伞了，他们就可以在同一把伞下肩靠着肩了。 他真的很喜欢黏着晏鹄。 黎湫仰头望着天。 因为待在晏鹄身边总是让他很有安全感。除了那些他纠结晏鹄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的时刻。 他叹着气又淋了一小会雨走到公交站牌下坐着，路上行人很多，大家都带了伞，看来是看了天气预报早就知道。 黎湫一下下踩着地上的水洼，看四溅的水珠像烟花一样，他想这次会不会有好心的小矮人呢，会不会…… 再见到晏鹄呢。 “黎湫。” 熟悉的声音像烟花在耳边炸开，黎湫的心跳骤然加快，他以为是自己太过想念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但他一抬头，竟然真的看见晏鹄的脸。 晏鹄撑着伞，停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冷白的脸在一晃而过的车灯映照下犹如殿内林立的雕塑，凌厉逼人。 十分好看。 走近时将脸压得很低，更近，也更是惊心动魄。 在同样冰冷的雨夜里，晏鹄那张总是很冷淡的脸有着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与吸引力。 “你没带伞吗？” 黎湫搭在腿上的手抠了两下，有痛感，他收回视线，呆呆地嗯了声。 “现在要回家吗？”晏鹄又问他。 “嗯。”他点头。 晏鹄收了伞，递给他。 “给你。” 黎湫不伸手，只问：“那你呢？又淋雨吗？” “司机在附近。” “哦。” 黎湫接过伞。 他心里又冒出一点小脾气。 就好像以前那个脾气不好的黎湫又从他骨头里钻出来了一样。 晏鹄还站在那，不走，貌似还不准备离开，但又不说话。 黎湫安静地抠了一会手指，觉得氛围很怪，于是掀起眼皮偷偷看了晏鹄一眼，再迅速往旁边瞥去，问：“你又在附近谈合作吗？” “嗯。”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晏鹄的声音比刚刚要轻，飘起来一样。 “我和助理，还有合作对象和他的助理。” 只有四个人啊。 黎湫慢吞吞地点点头，准备回家。他站起身，没意识到晏鹄离得这么近，一瞬间闻到了晏鹄身上的香水味，和晏鹄的信息素味道很像。 雨后的白松香，很淡的青草味道。 黎湫感觉自己晕了一下，差点忍不住要靠过去。 他抬头看了晏鹄一眼，眉疑惑地皱着。 晏鹄屏住呼吸，忍着没有后退。 察觉到熟悉的味道对自己产生了不可预估的影响，黎湫稳了稳神，撇过脸说：“我回家了。” “好的。” 黎湫撑起伞，往雨里走去，只留给晏鹄瘦削的背影，忘了说谢谢。 晏鹄定定地望着，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 —— 一到家，黎湫就赶紧喝了两杯水冷静冷静，那味道来得太突然，他很久没闻到过了，没想到自己反应会这么大。 黎湫抿了抿唇，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上次发情期晏鹄和他接吻的画面。 以及他主动伸出舌头给晏鹄看的画面。 …… 黎湫又喝了两杯水。 他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去浴室洗了个澡，洗到冷静下来后才从浴室里出来，坐到床上打开笔记本更新，点击发布后就开始等待。 等来了一片数不过来的评论，他一条一条慢慢从头往下翻。 翻到第四百五十三条的时候，黎湫终于看见了那串熟悉的乱码。 1233915：晚安。 没有打赏，但也没有新意，除了晚安，好像别的什么也不会说。 黎湫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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