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检不自在地别开他交错来的视线。 他只想快速结束面对严𫵷汌的煎熬,拳着手用突起的骨结敲了敲桌面:“我不跟你合作,快点把名单发给我,我还有别的工作。” 严𫵷汌却淡淡笑了一下,压低了嗓音,带着蛊惑的意味,笑着说:“你真的不想听一听合作内容?” 李检冷淡地说:“我虽然热爱工作,但还没有为了工作牺牲自己,鞠躬尽瘁的觉悟。” 严𫵷汌噗嗤一声笑出来,懒洋洋地站起身,理了理西装上的褶皱,突然问他:“好看吗?” 李检漠然地依靠在桌边,看也不看一眼。 严𫵷汌朝他缓步靠近。 木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把木材间隙碰撞、断裂的脆响掩盖,发出轻微的闷声。 “严𫵷汌把你的人皮收一收,”李检看着他朝自己走进,冷笑了一声:“在我面前这套没用。” 严𫵷汌却对这番话置若罔闻,步伐逼近了。 他的目光并不炙热,反而冰冷,如坠寒冬后冰封的洞窟。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正常一点吗?”严𫵷汌的目光在他脸上毫不掩饰地逡巡,“怎么你反而不喜欢了?” 李检抵住他即将贴上来的胸膛,嘴唇颤抖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说的话里夹着冷刺:“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之前吗?你是有多厚的脸皮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当着我的面杀了十六个人,又让我被人造谣,你现在来问我喜不喜欢你?你不觉得好笑吗?” “那你是恨我喽?”严𫵷汌像个冥顽不灵的孩子,俯身凑在他耳边,轻轻地问。 或许是由于发烧,李检说话的声音使不上力,就显得很轻,像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很痛苦:“我不想跟你扯什么爱不爱或者恨不恨的,这没有意义。” “这种东西一开始就不存在于你我之间。” 灯光从头顶落下,阴影倒映在脸上。 李检纤长浓密的眼睫在半空轻轻颤抖,轻盈地像蝶翼。 作话: 车在后面,我正在写,今天要更一万多字,分开发了
第8章 这句话说完,李检的嘴唇又翕合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他在努力给彼此留下分手后所剩无几的自尊。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给他自己留下一点廉价的尊严。 严𫵷汌用手背轻轻贴了下李检滚烫的脸颊,淡淡笑着,干燥的嘴唇几乎是吻在他耳朵上,用很低的声音却一字一句都清晰地跌进耳中:“这四年里,我可是很想你,每次想到你那天的表情,我都硬得不行。你知道吗?跟你在一起的三年里我都在忍,我恨不得在床上掐着你的脖子操你——” 他的话音蓦地止住,李检的身体轻微颤抖着。 严𫵷汌抬手摸了下他被打青的脸,脸上的笑收起来了,把右手伸到他面前,他手背的五个骨结上有红色的伤痕:“我亲自帮你还回去了。” “你把他也杀了吗?” 李检没有看他。 严𫵷汌笑了一下,反问:“你觉得呢?” 李检从牙缝里冷冷磨出三个字:“我不需要。” “检哥,”严𫵷汌垂下结实的身体,把脸贴在他一侧的肩颈上,语气很低,轻声说:“再爱我一次吧。”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可怜,李检却浑身发冷。 不知道是因为过热的体温导致他觉得周围很冷,还是严𫵷汌过于精妙的伪装让他感到害怕才会想发抖。 “我们没可能的。”李检不愿意和他纠缠,他感受到严𫵷汌的体温,呼吸都变得困难,“即使没有我爸妈和那十六条人命,我们都不可能继续。” “你根本不爱我,”李检很轻地纠正了自己的错误,“不对。” 他伸手抵住严𫵷汌靠近的动作,又往后退了一步,才淡淡笑了一声:“你根本就不会产生爱情,因为你对“爱”是什么一无所知。你说你爱我,就像一个聋子跟我说我唱的歌很好听。” 李检很平静地看着严𫵷汌,而后狠声说:“都他妈是放屁!” “我知道你身份后,就知道我们不可能走到最后,但我本来是想跟你分开的时候会好聚好散,”李检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们都不能善终……” “你爸妈的死跟我无关,”严𫵷汌抬起身体,手掌轻搭在他肩上,语气平静,丝毫不像在说两条人命,而是其他无足轻重的事情:“我只是让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应有的惩罚?” 李检听他的话,差点要笑了:“那你呢?你得到你的惩罚了吗?!” “我爸坐牢是他犯了罪,他绑架你,他该的,我妈自杀是因为她是帮凶,哪怕也是她该的,那我呢?!我当年对你那么好——” “好,如果因为我是罪犯的儿子,我也有罪,我欠你的,我认了。” 李检嗤笑了一声,眼眶红得吓人,抬头看着他:“我认了,我他妈的欠你的!” “家里的那十六个人呢?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啊!难道就因为我,你就把他们都杀了吗?你是要报复我吗?!” “十六条人命啊!!!严𫵷汌!你知道那件事发生后的两年里我是怎么过的吗?我天天都睡不着觉,我每天都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他们才死的!!” 严𫵷汌伪装下的嘴角朝下弯了下,脸色沉下去。 “你知道我生了个孩子吧?”李检问他,严𫵷汌没有回答,默认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把他打掉,我一想到他可能会跟你一样,我就想立刻把他打掉!” 严𫵷汌却问:“这么怕的话,为什么要生下来呢?” 李检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很快克制着自己抿住唇,但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两下。 有泪珠滚落在地上,但地板上铺了地毯,像海绵一样把所有水分都吸走了,泪也消失了。 严𫵷汌见他答不上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微笑着伸手朝靠来:“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怎么样?” 李检感觉与他完全无法沟通,他的头要炸了,鼓胀的神经在后脑惊跳着。 李检努力平静下来,淡淡看了严𫵷汌一眼。 良久,他问:“严𫵷汌,你当年利用我,后悔过吗?” 严𫵷汌长臂伸来,想把他抱进怀里,但没有回答。 李检没有力气推开他,任由他把自己拦进怀中,努力把千斤重的视线移开,无所停留地茫然游走在空白的地面。 “你连愧疚是什么都体会不到,更不可能会后悔。” 李检抵在他肩膀上,下巴微微上仰,说话的声音轻且缓,像是怕打破这样的宁静。 他想到过去透过镜片望入严𫵷汌那双漆黑且深邃的眼睛,喃喃地出了神:“我爱上你就是错的,我知道你是小汌的时候我就应该跟你分手了,都是我错了……但那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想跟你走,我现在得到了我应有的报应,四年前我们分开只是把错误的轨道及时回正……” “你不应该回来的,严𫵷汌,”李检的嗓音又有些哑了,他吞咽了下口水,喉道里像吞了刀片一样,剧痛。 他像陷入了某刻的回忆,扯了唇角,自嘲地笑了一声:“就像当年一样,如果你不来找我,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不会为了你亲手把我爸送进去,我妈也不会跳楼。” “你当年装得那么好,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地,喜欢我。”他甚至不敢说那个字,说了像是当着严𫵷汌的面自己捅了一刀。 “没想到你只是想利用,报复我。” 有一颗晶莹的水珠在李检眼眶里滚动着,他轻轻眨了下眼,就消失了。 心脏小心翼翼地鼓动着,不想发出声音。 “像十八年前那样,”严𫵷汌却不为所动,他口中发出的声音更低,在李检鼻头中央的那颗黑痣上吻了一下,“再救我一次吧。” 李检已经猜到他即将出口的那两个字,呼吸急促又沉重,每一次深吸中像是深深克制着自己涌出的情绪。 “哥哥。” “我爱你。” 严𫵷汌看着李检紧紧闭上的眼睛,脸上露出残忍的微笑,微微失神,笑意却没有消失,反而更深,敞开双臂朝他靠近。 “别这么叫我!”李检一把推开他,睁开湿红的眼睛:“你的大脑影像我还记得,你知不知道你被警察带去做ASPD(反社会性人格障碍)测试的时候我就在门外?和你分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能梦到,我每次梦到,我就告诉自己我不会再上当了。” 严𫵷汌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笑着问:“你这么笃定吗?” 他已经忍了很久,但实在无法承受,最终李检逼视过去,盯着严𫵷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事实,别再骗我了,严𫵷汌,我不会再相信你表演出来的那些虚情假意了。” “我第一次相信你,损失太大,现在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给你了,放过我吧……” “还是有的。”严𫵷汌说。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了,沉黑的眼瞳一瞬不瞬地钉在李检身上。 李检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劲,他心跳越来越快,大脑的神经也失控了,无法控制地情绪激动起来,修长的食指用力点了点太阳穴。 由于激动,李检太阳穴的青色血管隐现出来,有一滴汗珠滚落,明亮的白炽灯下,严𫵷汌能看清他苍白的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人的感情受大脑控制,可你的大脑跟正常人不一样。你的前额皮质和颞叶复侧在几次测试中都没有活动迹象,提到我的时候情绪都没有波动,你知不知道你做测谎的时候我就在外面看着?!” 大脑物质天生的不同导致反社会类人格的冷漠与残酷是刻在骨子里,即使再精心的伪装也无法抹除。 他们的基因天然缺乏了某条序列,导致反社会基因的携带者无法与社会里正常生活的人共情,不能理解普通人时而浓烈时而浅淡的感情,也无法与任何人建立依恋关系。 亲情、爱情、友情、同理心,诸如此类的情感,全都不会在反社会人格障碍人群身上出现。 他们可以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中举杯为爱高歌,也可以痛彻心扉地为爱啜恸,但一切都建设于精心包装的皮囊之上。 撕开那张华丽伪装的人皮,下面的却是冷漠的、残酷的、近乎于残忍的,恶魔。 李检吼完,就再次安静了。 沉默在屋内蔓延。 房间开了冷风空调,嗡嗡低鸣着,空气流失了部分水分。 严𫵷汌盯着他,没有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检的嗓子更痛了,他深吸又沉沉叹出口气,咬了下唇上凹陷下去结块的干皮,一把拿起桌上的纸准备走了:“好了严𫵷汌,你就当没听过刚才的话吧。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了,所以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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