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遗传,她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尖利且极具冲击性,秦母被她嚷烦了,走出房门:“吵什么?!” 秦韵微还在喊叫,她站在楼上向下望去—— 自己儿子那一向挺直的脊背塌了下去,两只结实有力的胳膊撑着膝盖,要倒不倒的,似乎只是在勉力支撑着身体,鼻腔中喷出的气息都有些滚烫。 “.....”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她知道她根本就没办法,她这儿子就是个倔种,和他老子一模一样,一点儿没差,她是能罚,秦段也照罚照跪,可心里怎么想的,她这个做母亲就不得而知了——她知道秦段只是遵守体罚的指令,而不是认了体罚的理由。 她能怎么办呢? 无论怎么罚,秦段是一点不服。 可她现在要是心软了不让跪了,就意味着她对他谈了个Alpha这事儿松口。 愁死了。 要是谈个什么路边捡的没背景的普通同学,普通Alpha,那还好说,怎么偏偏是萧越?偏偏就是萧家的孩子?真是疯了。 秦母悠悠地叹了口气。 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冷漠却又饱含着无限无奈:“回房去。” 回房去。 秦韵微一下直起腰来,她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某位女士心软了,连忙扶起秦段:“起来,不用跪了。” 秦段鼻腔里呼出的都是热气,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喉咙因为干渴和眩晕有点恶心,他有点想吐。 站直了之后才摆摆手,示意不用扶:“没残呢。” 靠在沙发边轻轻喘气:“让我缓一会儿。” 秦韵微接了杯热水递到他嘴边,暖气重新运行了起来,周边逐渐变得干燥温暖。 秦段把热水咽下去,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站起来上楼。 秦韵微把他送进屋里,看着他爬到床上,给他掖了掖被子,又摸了下他发烫的额头,接着出门给大院里的医生打通讯。 罚跪期间,秦段手腕一直在震,他心有所感地滑开终端。 萧越给他发了好多条信息,几十条,滑半天滑不完,从给他分享今天吃了什么到吐槽网上的某个新闻。 一直到最后,发现对面没人理,发了好几个问号:怎么不回?你在干什么? 秦段头晕眼花看得不是很清楚,勉强翻了翻就不想看了,正巧对方的通讯弹了出来,他点了接通。 对面传来声,有点惊讶的:“段段,你接了?” “干嘛呢,一上午不回我消息。” 听到那人的声音,秦段把脸埋进枕头里,柔软的枕芯挤压着脸颊,睫毛被压折了。 “被罚了。”他滚烫的呼吸很轻。 长大之后很少被罚,罚了也不会有除麻木以外的情绪,但是这会儿很奇怪,听到对面熟悉的声调,心底竟然涌上一阵微妙的委屈。
第84章 见面 “被罚了。” 秦段闭着眼睛,寒冷侵蚀身体造成的眩晕让他这会儿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只不过萧越问他,他就答了。 声音携带着情绪,对面人轻而易举地听出了他话里微妙的委屈。 “怎么了?怎么会被罚?”问得有点急。 “我和爸妈说了……我们的事。”被子裹得他脸颊发烫,热得不太舒服。 我们的事。 显而易见的,萧越愣了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段段,你和叔叔阿姨讲了我们——” 秦段点点头,嗯了声。 难怪会被罚…… 他问:“又被罚跪了?” “嗯。” 秦段鼻音里混着生病后的虚弱无力。 “那——” 秦段知道他要问什么:“现在没跪了,头痛,可能有点发烧了……” 萧越真想突破屏幕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抱住他。 房门传来咔嚓声,秦段睁开半边眼睛:“不说了,我姐带医生来了。” 对面嗯了声:“让医生好好看看,头不痛了再给我回消息。” “好。”秦段点了挂断。 “——” 医生给他做检查的时候他还勉强维持着清醒,吃了药之后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睡了不知道有多久,中途迷迷糊糊地醒来,感到有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手的主人注视了他一会儿,随后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叹息很长,像羽毛一样抚在他耳廓。 秦段大半意识还在沉睡,坐在床边的人没一会儿就离开了,然后紧跟着开门关门声。 卧室的门不知道开关了多少次,床边响起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妈,你就别担心了。” “……这么大个人了,你说他谈个普通家庭的Alpha我今天都不会罚他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偏偏就是……” “小年轻谈个恋爱而已,妈你别看太严重了。” “你不懂。”秦母眉头微微皱起。 “妈我有什么不懂的,”秦韵微觉得好笑,抱着手臂靠在书桌前,“妈妈你看哈,萧家主事的是萧老头还有萧起言,萧越摆明了就是个被养着的二公子,权力不会到他手里的。他都大三了没从萧家那边分到一点儿实权,萧起言当年和他可不一样。” 秦段感觉自己被一朵云,又或者是大团大团的棉花包裹了,身体很轻,头脑却很重,是大片大片的棉花、又或者是云见缝插针地从他耳朵眼儿、鼻子孔钻了进去…… 房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片刻,秦母叹了口气,瞥了秦韵微一眼:“谁知道萧家那边怎么想的。” “好啦妈妈,”秦韵微拍了拍她的肩,“别管萧家那边怎么想的,你就看弟弟这倔样,你以为罚他他就能服?你让他屈服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让他和萧越分手?” “不然呢?”秦母说,“你觉得他这事儿做得对?” “没什么对不对的妈妈,”秦韵微说,“对于小段来说这只是一次恋爱而已,他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妈,别让他不开心。” 四周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沉默来得短暂,没过多久,秦母垂头看了眼陷在床铺里的人影,人影侧对着她,只露出一张鼻梁高挺的侧脸,鼻梁底下的嘴唇苍白,两颊却因为高温飘红。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随着咔哒一声,床上躺着的人睫毛颤了颤,大片的棉花和云从鼻子眼、耳朵眼儿清了出去。 她走了。 秦段知道她走了,过了几秒,他嘴角微微上扬,埋在枕头里的脸颊露出了不明显的、带着病容的微笑—— 他知道他赢了。 妈妈总会对孩子心软。 ……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大概是为了不打扰他睡觉,房间里没开灯,院子里的灯光在半空中就被削弱了,没透过窗户来到他的房间,进入房间的,只有月光。 秦段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下去。 摆在床头的水还热着,他端起来一饮而尽,温水顺着喉管咕噜噜地流进胃里。 喝完后拿起水壶又倒了一杯,依旧把这杯喝光,灼烧喉咙的口渴才得到缓解。 “醒了?”秦母打开灯,来到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还有点烧。” 用测温仪量了量,低烧,已经不严重了。 “儿子还睡不睡,先吃点东西再睡?”她指指刚端进来的保温着的食物。 秦段点点头。 他吃东西的时候,秦母就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突然伸手往他毛糙的脑袋上摸了一把,抹下一手汗。 “出汗了就好,好得快。” 秦段没什么胃口,往常吃东西快得很,现在细嚼慢咽,吃了十几分钟才吃完。 秦母把碗筷收拾了,临走前犹豫了几秒,欲言又止地注视着秦段,显然是有话想说。 “怎么了妈。” “萧家那小子在外面,”她朝窗户仰了仰头,顿了下接着说,“——等着。” 秦段反应有点迟钝,当他涣散的瞳孔完全聚焦的一瞬间,他噌的站了起来。 “哎!把衣服穿上再出去!病还没好呢!”秦母的声音追在后面喊。 秦段胡乱地取了衣帽架上的衣服,胡乱地往身上一套,憋着一口气就往外冲。 像个莽撞的、青涩的毛头小子。 他就是毛头小子。 一口气冲到院子里,左瞧右瞧愣是没看到人,他烧没完全退,奔跑令大脑缺氧,脑子一时嗡嗡的,眼睛也看不清,眼前骤然升起了一层雾,平常极佳的视力这会儿降至水平低点。 在哪儿呢? “段段!” 有人在叫他。 声音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越来越大声:“段段!” 在哪里,在哪里。 秦段眯着眼睛四处找,院门被震动,传来丁零当啷的响声,他轻轻喘气,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了。 用平常跑步的姿势朝着声音来源奔去。 渐渐近了,借助微弱的月光和路灯,他看清了被高大院门隔绝在外的萧越。 秦段跑得不快,速度不及平常训练的十分之一,可他冲过去,手指触碰到院门的一刹那,像是负重千钧拨开了阻挡在两人之间的黑夜迷雾那样。 模糊的眼前终于出现了清晰的脸。 他抱住萧越。 身体被挤压,他感到萧越也在紧紧地抱着他。 路灯下的这张脸和两人分开那天一模一样,生病促使他恍惚,秦段突然且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感觉—— 他觉得他冲过来的这一刻像是抱住了十七岁在走廊上与他擦肩而过的萧越。 这张脸一点都没有变,十七岁那年是什么样,现在二十多岁了还是什么样,漂亮的…漂亮的睫毛、漂亮的眼睛、漂亮的鼻子、漂亮的嘴巴…… 漂亮,秦段恍惚到只会用漂亮这个词,乱七八糟地形容。 “你知道么……”他轻轻地喘气,缓解奔跑带来的缺氧。 滚烫的呼吸都扑到怀里人的脖子上,那条长脖子也是漂亮的,温热的皮肤底下蕴藏着富有生命力的脉搏。 萧越没听清:“什么?” “你知道吗?”秦段重复了一遍,脸埋进他脖子里,鼻尖轻轻地蹭,闻到那人身上酸涩的柑橘气味以及发凉发苦的浅淡烟味。 声音太小了,全闷脖子里了,萧越还是没明白:“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知道吗? 十七岁那年,我就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秦段想说的不是这个,一切话语只不过是他心情的指代。 他轻轻揭过这个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的话题,抱住怀里的躯体不撒手,甚至更紧了:“头疼……” “头疼?”这回儿听清了,伸手摸向他全是短刺的头发,摸了一手凉汗,“头疼?烧退了吗段段。” “退了,”秦段顿了下,“还有一点烧。” 萧越亲了下他的脸,突然将他打横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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