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抓了抓头发,将前额的刘海往后撩,头跟着一块儿后仰,脑门回正,按到后头的头发一根根落回原地。 他清醒了。 “起这么早?” “系里组织升旗,我要上去发言。”秦段扬手脱掉睡衣,弯腰在衣柜里找作训服。 他和萧越不同,他没有白皮肤的基因,裸露在衣服外边的手臂肤色较其他地方深,大臂中段有一条太阳晒出来的分界线。 后脖子也被晒出了明显肤色。 萧越盯着那一抹深色,突然问:“你要搬回去吗?” 撑着柜门的手顿住,秦段抽出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语调微微上扬,困惑道:“什么?” 萧越脑袋靠着床架,样子懒散,眸子里的光还没聚起来。 轻飘飘地扫过去,两人视线相撞。 没等秦段开口,他说:“再待一段时间。” 秦段愣住。 半晌,突然从他懒洋洋望过来的眼神里悟到他的意思。 不自在地咳了声,手指伸到背后摸了摸脖子,摸到一块柔软的凸起。 萧越手指圈住冰凉的床架,打了个哈欠。 “信息素转化剂还没代谢完,我应该还需要你的临时标记。” “你……”他顿了下,“你待在这里比较方便。” 秦段下意识看向他偏头露出来的一小块后颈皮肤。 距离上次临时标记已经过去了几个星期,停留在萧越体内的木质香挥发得只剩一点点,标记浅淡到不再能牵制住对方。 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在清晨起床的时间段内都不能很好地控制信息素的收放,某人的信息素此刻正在空中飘荡,气味浅淡却让秦段不得不注意到。 他沉静的视线晃动,过了两秒,闷声应了句。 萧越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活动着肩膀进了洗浴间。 秦段拇指摁住腰带,咔哒一声,将腰带系好,转身出了门。 指挥系每天早训早起惯了,他们受到的军事化规训更多,追求秩序感,不同于其他系在早起时拖沓着步子一脸精神不济,反而是齐齐整整地穿着作训服,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们不用班委站在队伍前头一遍遍地大声喊叫,自己按着终端上的站位表就能快速找到班级所在位置。 萧越洗漱完才发现秦段早早出门了,看了看时间,距离正式升旗还有十几分钟。 他慢悠悠地来到升旗台,坠在各班队伍后面溜溜逛逛,寻思着找一个位置站定下来。 指挥系里有人认识他,看到他抬手打了个招呼:“萧越。” “我们系升旗,你在这儿干什么?” 萧越朝在队伍侧边,朝身形挺拔的人影仰仰下巴:“来凑凑热闹。” Alpha循着视线看过去,陷在光影里的人正垂眼翻看发言稿件,晨光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毛边,脊背挺拔,像一杆旗子。 “你也知道他今天发言?” 萧越嗯了声。 校园之星在昨天完成了票数清算,秦段以甩了第二名256票的优势稳占第一。 和超星运动会一样,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校园之星的结果刚出,秦段就被秦韵微抓来为升旗仪式发言,连发言稿都是他昨晚现写的。 距离升旗仪式开始不剩几分钟,四周逐渐安静下来,他收起发言稿,目光向窃窃私语的地方望去。 今早在宿舍肆无忌惮散发信息素的某人现在正和一个Alpha头挨着头凑在一块儿说小话。 秦段盯着两人越挨越近、越挨越近,距离近到Alpha的头发蹭到萧越那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丝上。 凑这么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们系主任今天没来?”萧越环顾一周,没看到秦韵微的身影。 “韵微姐没来,大概是懒得来,”Alpha示意他看队伍前列的人影,“喏,这不是让秦段管着么。” 一道凛冽的木质香骤然靠近,萧越脑袋顶搭上个什么东西,一团阴影罩了下来。 秦段把帽子扣他头上:“太阳晒。” Alpha没注意到自己和萧越之间的距离被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迷茫地看了看天,清冷的阳光撒进眼底:“......” 这也叫晒? 萧越下意识将帽子正了正。 “你怎么来了?”秦段注意到他有根头发扎到了睫毛上,指尖微动。 萧越把那根头发拨开:“来凑热闹。” 碍事的头发不见了,秦段舒服了,不再手痒。 “凑热闹?”他说,“你不是不爱凑热闹?” 萧越拨弄头发的手停住,握拳往他肩上捶了两下,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你的热闹我怎么可能不看?” 低缓流利的口语从麦克风传出,秦段站在国旗下,目之所及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晨光清冽似雾。 这种场景让他想起十大歌手总决赛的舞台,千人呼万人唤,一拥而上的起哄声囧得他无地自容。 流畅的发言差点卡壳,几乎是调动全身的精力头脑风暴才及时将那一点卡壳蒙混过关。 升完旗,指挥系马不停蹄地和机甲系一起进行早训。 日头从这时才开始变得烈起来,阳光落地有痕,照得裸露的肌肤发出火辣辣的嚎叫。 秦段眨掉滚到睫毛上的汗珠,一大滴汗珠猛坠向地面,在跑道上砸出一道湿迹。 他呼吸平稳,迈动的脚步保持匀速。 心里却不像面上一样平稳。 有些乱糟糟地想起自己没道理的举动,比如前两天横插进萧越和别人的聊天中,又比如今天去送一个毫无用处的帽子。 心绪像是被勾乱的毛线,逐渐升起焦躁。 他闭了闭眼,步子没停。 逐渐失去效力的临时标记让他和萧越的羁绊减少了,Alpha对这方面的占有欲令他感到很暴躁。 秦段睁开眼。 他从不觉得临时标记能对他造成影响。 这些没道理的举动他可以控制。 早训之后一上午都有课,吃过早餐,回宿舍草草洗了个澡就坐上交通工具直奔指挥系系楼。 课一堂接一堂,好不容易挨到中午,许锐疲惫地倒在桌上,精气被吸干了。 “我真服了,谁安排的升旗时间,搞得我早上五点就起了!” “你微微姐。”秦段将笔夹进书里,打开终端查看新信息。 课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向外走,有几个人经过他们身边:“许锐秦段,还不走啊?” 许锐在和魏芸冬发信息,听到问话马上说:“走,立刻走,和女朋友吃饭去。” 课室响起吁声,众人纷纷骂他:“滚啊,不要脸。” “和女朋友吃饭怎么是不要脸?”许锐笑得贼眉鼠眼。 秦段一拳锤上他的后背,给他打得直咳嗽,颤颤巍巍伸出手指:“谋杀,一定是谋杀。” “段哥干得好!”先前被虐了狗的人欢呼地鼓起掌来。 秦段摆摆手:“养不教父之过,你们也别怪他。” 几个Alpha笑起来。 “......”许锐缓过来了,“秦段我要和你绝交。” 秦段横眉冷对:“绝啊。” “......”许锐抽抽搭搭地跑了,几步奔进等在教室外的魏芸冬怀里。 “嗐。”他叹了口气,看着窗外那对璧人,心里嘀咕魏芸冬怎么还没把许锐甩了。 许锐要是知道他背后咒他被他的亲亲老婆分手,一定能闹得天翻地覆。 秦段眉眼漫上点笑意。 正想着,许锐突然发了个什么过来,他点进去,刚扫了个标题对面就撤回了。 【?发了什么?】 对面不回了。 他磨了磨牙,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不告诉他? 他自己也能找到。 秦段打开军校论坛,输入网页显示的前几个字,底下的页面随着输入内容转跳。 硕大的黑体字标题闯入他眼底——《嚣张拽少恋上军阀世子,勾引不成反被擒!》 “......” 魏芸冬知道许锐平常有这爱好? 粗略地扫过帖子,看着看着目光逐渐变得奇异。 等等等等..... 这里边的霸道拽少和军阀世子怎么这么别扭? [他,是散漫嚣张的拽少!他,是克己强悍的军阀世子!他明媚,他内敛。他嚣张,他低调。他目中无人地闯进郊外围猎圈,想要见一见那位名扬西区军阀世子,见到他,将战帖狠狠地甩到他脸上。 可他没想到他面对的一支瞄准他眉心的冰冷箭矢,箭矢破空而来,擦破他的脸颊,正中他身后跃跃欲试的恶狼。 弓箭背后,是一张目若朗星的脸庞。 军阀世子骑在高头骏马之上,淡淡地放下弓箭,牵动马绳,视线轻慢地扫过嚣张拽少,仿佛自己救的是一个死物。 拽少怒从心头起:“喂!你站住!” “你是不是就是军阀世子!你给我站住,你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军阀世子扫过他手腕上的红绳,红绳艳丽衬得手腕旖旎,他调转马头,声音淡淡:“围猎很危险,想活命就赶紧滚。”] 秦段眉头能夹死一个苍蝇,特别是在看到“红绳”两个字,眉毛拧得夹死了两只苍蝇。 这玩意儿竟然让他想到萧越。 视线下移。 帖子作者“迟早炸了学校”发了个下集预告:嚣张拽少将婚贴狠狠甩到军阀世子脸上:“本少爷给你下聘!做本少的男人!” ...... 秦段觉得要么是许锐疯了要么是自己疯了。 他做了什么孽,让他看到这篇《嚣张拽少恋上军阀世子,勾引不成反被擒!》。 一道雷声自耳边响起,他抬头看向窗外,走廊上匆匆跑过几个学生,边跑边惊叫。 天幕顷刻昏暗,闪电劈了下来,暴雨奔涌而至。 秦段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该骂这见鬼的天气还是骂嚣张拽少。 在院楼耽误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大雨不期而至。 他没伞。 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秦段透过窗户向外望,看到骤然劈洛的闪电的影子,闪电像一个横行霸道的天外来客,用光影化作的刀将教学楼从中间劈开,劈成了碎裂的两半。 雷声也很大,在他耳边炸裂似的响起,他突然想起记忆深处曾经有过一场这么大的雨,那场雨同样是不期而至,同样将世界冲刷成了苍白幕布。 时间拉回到很多年前,那段时间连绵多雨,倾盆的雨通常来得急骤,主打一个措手不及。 课室内白色灯光在昏暗的天幕下异常刺眼,教学楼的光亮像巷子尽头的孤灯,置身事外的人看了温暖,身处其中的人感到孤独。 秦段低垂着眉眼,手上的笔转了转,目光专注地盯着潦草画出条件的习题。 咚咚咚——敲门声将他题海里拔出来。 他停下手里的笔,转头看去,学校的保洁阿姨站在门外,看到他问了句:“已经放学很久了,同学你怎么还没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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