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啊。”温演恍然大悟。 他低头,看向自己被袖子遮挡住的、曾经密密麻麻流出血液的伤口。 那里早已长出新肉,不再疼痛,但痕迹永不消失,仿佛沉默着记录他于自己生命而言的失职。 “不疼了,”在凌存的手轻轻触碰他手腕的瞬间,温演如是说道,“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你倒是把自己看得稍微重要点啊……”凌存无奈,“不必一直看着我,多看看你自己。” 看看自己……么? 温演看着凌存,科教讲座在播放视频,蓝莹莹的光落在凌存的脸上,留下几道鲜明的光影分界线。 “好,我试试。” 他这样回答。缓缓颔首,像是应下了一个无比郑重的许诺似的。 * 温演学考古,每天算不上忙碌。奇葩的是考古系同届只有三个学生,教授的数量都比学生多,以至于他每次想偷懒,都找不到能偷跑的课,很快被导师认熟脸了。 凌存则忙得脚不沾地,他是认真想做一个好律师的。小时候单纯是为了正义、为了理想,现在也要考量现实因素——比如就业,比如薪资。他的导师曾经带过霍劲羽,不知道霍大律师和恩师说了些什么,导师总爱提点凌存,早早带他去观察真实法庭上的唇枪舌剑。 下半年假期不多,国庆假期长,但两个人都要跟导师去做项目,在学校里一共也碰不上几次面。 尤其是温演,他陪导师去了大西北的一个挖掘现场。刚落地就碰上沙尘暴,不得已在小旅馆落脚,干得皮都快裂开了,午夜撑不住流了鼻血。 Alpha师兄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我以前也老是这样。” 温演把一整包擦鼻血用的纸丢进垃圾桶,闷闷地“嗯”了一声。 “回谁信息呢?对象啊?”师兄显然是个八卦的,贱兮兮地凑过来,“……你表情包好可爱啊,和本人气质完全不符诶。” [流泪猫猫头.jpg] 温演和凌存聊天的画风一向如此。 凌存是个从头到尾都很干练的人,比起大段大段打字和人交流,更喜欢直接一个电话过去,五分钟把情况理清楚,然后提出解决方法。 温演则是社恐附体,能打字就绝不发语音和打电话。甚至收到除了凌存以外的人发来的长语音条都会头皮发麻,恨不得根本没看见。 顺带一提,柳真在敏感地发现这件事情以后,就无声无息地把和温演的交流方式改成了发文字。 因而,这两个除了做爱其他方面都相性极差的人,聊天的画风是这样的—— 温演连发十几条絮絮叨叨,中间夹带可爱表情包若干; 凌存回个“哦”“好的”“1”。如果是出去玩的邀约,反应则是“几点,在哪?”“看到你了,原地等我”。 温演对此没有异议。 时间久了,他甚至还能从一些微妙的、标点符号的不同之处,判断出凌存当天的心情。 心情不好,温演就摸摸自家发小的背脊和脖颈安抚——亲吻是不可以的,凌存耻度很高,会因为在公共场合(整个学校在他看来都是公共场合)亲密感到羞耻。如果温演强行把他按在角落里想亲亲,会被炸毛的他推着脸颊猛捶几拳。 Alpha相较于Beta更高的攻度,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淋漓尽致地体现。 “嗯……不算对象吧。”温演昂着头,不太想看师兄此刻的表情,“但是我很喜欢、特别喜欢他。”甚至爱他。 “兄弟,当舔狗是不会有未来的。”师兄一副过来人的悲惨模样。 温演懵懵地眨眼:……有吗?他其实挺乐在其中的。 “师兄,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什么?” “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师兄大惊失色:“……那种事情,不要啊!” 温演不理他了,翻身上/床睡觉。临睡前又飞速打字,抢在十一点前给要睡觉的凌存发信息。 【小存,好想你。戈壁滩晚上好冷,特别干,我流鼻血了。】 【我看预报你那里在下雨,伞在你公文包的夹层里,还有一包抽纸。今晚降温,多穿衣服,小心着凉。实习辛苦吗?要不要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可爱][/可爱]】 【我爸说芒果有颗牙坏了,张阿姨下班以后带它去宠物医院。小病,你不要担心。】 【小存,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小兔子哭泣.gif】 凌存正在输入…… 他只发来了一张【闪图】。 温演像是隐隐预料到了里面的内容,下意识地咽咽口水,颤抖着手点开了那张闪图。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他们同居房间内的墙上,悬挂着凌存新买的全身镜。他几乎是挑衅般笑着,高高扬着眉,牙齿合拢,叼着白T恤的下摆,红色的皮质腰带松松垮垮地搭在胯骨上,中间露出大片大片白到快过曝的线条分明的腹肌。 他好像是刚刚运动过,皮肤表层渗出薄薄的汗水,在暖色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细腻的光,正顺着腰腹的沟壑流入黑色的内裤里。 仿佛火上浇油一般,他又发来两个字:【晚安[/大兵叼烟]】 这样的话,他根本睡不着了啊……怎么晚安?是晚不安吧。 温演捂着滚烫的脸。 师兄睡在同一个房间,他没法做什么,只能强忍身体兴奋到疼痛。 ……小存真是坏心眼啊。 总是欺负他。 但他连这样的恶劣,这样的坏心眼,都好喜欢哦。
第77章 少女梅可萱的烦恼(1) 在西北待了一个月,温演才风尘仆仆地回了学校。 和柳真约定的每周珠宝鉴赏被迫搁置,现在才堪堪捡起来。 “小演,你线画歪了。”柳真脱了手套,白皙修长的手撑着脸,头发有些乱蓬蓬的,像是早上出门之前忘记打理了,“是眼睛不舒服吗?还是……” 温演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告示牌。朦朦胧胧的一片字,挤在一起像搬迁的蚂蚁,根本分不清彼此的轮廓。 柳真:“坏了,不会是近视了吧?” 说来也怪,大部分孩子都是在小学或是初中时用眼不当近视的。 生长期加速视力的退化,以至于短期内从150度暴涨到500的例子并不少见。 小学的时候,还有男生以掠夺班级里戴眼镜的孩子的眼镜为乐趣,对体验戴上眼镜后的眩晕感乐此不疲;可真到了痛苦的近视期,又开始后悔自己小时候的脑残行径了。 “大概?”温演也不确定,西北的沙漠漫无边际,他天天看黄土飞沙,倒也真的分辨不出景物的清晰度,“那,我应该去配副眼镜吗?” 柳真一拍脑袋:“叫小存陪你去呗。” “他不近视啊。” “我是说,配眼镜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和家长一起去比较好。”柳真叹了口气,“有的家长会在视力问题上过分苛责孩子的,还是同龄人陪伴会更轻松一些。” 大部分小孩都很抗拒验光查视力,根本原因不在于近视本身,而在于得到验光结果之后会被家长训斥。 柳真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是中学时期一次和同桌的交谈。 同桌问他借笔记抄,他反问对方不是戴眼镜么,为什么不自己看呢?黑板上就有啊。 同桌于是回答他:「我度数涨了,不敢和爸妈说,怕挨骂。」 柳真很疑惑,不是得知道自己眼睛的具体情况,才能注意用眼,保护眼睛么?一直拖着,视力只会下降得更厉害啊。 「没有办法啊,我头凑在仪器上,一旦回复验光师我看不清,我爸和我妈就会在旁边大声嚷嚷‘这么大你都看不见?’这样的话……很难不紧张吧?而且很难堪,仿佛我近视是件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柳真惊呆了。 他一向视力尚佳,哪怕后来从事珠宝打磨这样费眼睛的工作,也不曾近视。因而,同桌的苦难他从未亲身经历过。 但他始终记得那个瞬间。 燥热的午后,聒噪的风扇声,汗水顺着同桌的脸滑落的情形,还有那近乎振聋发聩的一句「我宁可瞎掉,都不想再和他们一起去验光了」。 ……想想就难过。 小演的父母都不是心思细腻的人,甚至大部分情况下表现得都很刚直——这样的僵硬落实在小演本人身上,构成了他闷钝的性格和对周遭事物的漠视。 不论刘娟和温良有没有空,他们都不是适合陪小演去验光的人选。 即便尚未上位人夫,柳真也忍不住开始为自己的“继子”操心——心态上,其实更多是把温演当作后辈和弟弟看待。 “你有朋友戴眼镜么?或许可以问问他是在哪里配的。” “我想想……”温演拉开自己通信软件的聊天列表,很短,几乎随便翻翻就到了底,“喜欢戴墨镜的算不算?” 梅大小姐就喜欢戴墨镜来着。 “她的墨镜有度数吗?” 温演又打开自己橙色的购物软件,之前哪次过节,他给梅大小姐想要的粉色遮阳镜买了单。订单备注里有填度数,但梅可萱平时不戴眼镜,可能是因为度数不高,或是戴的隐形眼镜。 柳真笑着说:“那要不要问问看她?”女孩子现在爱美不戴眼镜,但小时候很有可能会被家长按着去眼镜店配过土土的粉色粗框眼镜的。 温演乖乖地给梅可萱发去了信息。 奇怪的是,向来秒回的梅可萱隔了好一会儿才理他。 没有平日里狂轰滥炸的气势,只是甩来一家眼镜店的链接,附上一句:【这家好】。 温演一下子察觉到梅大小姐现在很不开心:【怎么了吗?】 【被人纠缠中,烦。】 【还是上次那个高干子弟?】 【嗯。她追到我现在的学校了,还花了点手段把我舍友全搞定成她的僚机,每天和她汇报我在干嘛。现在天天在宿舍楼底下蹲我一起上课,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温演沉默了一瞬,斟酌片刻,提出了自己的猜测:【所以,这次你放假回来,她也跟过来了?】 【她那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就停在我家小区门口,生怕我看不见呢。】 【……】 温演有些绷不住了,变态也要讲基本法是不是?只见过先礼后兵的,没见过兵兵兵兵的。 【而且!】梅大小姐愤怒地狂发五个[/发火]的黄豆表情,【我生理期快到了,最近躁动得很,打针都不管用……你懂的吧?我感觉她就在等这个呢。所以天天躲家里,和朋友约的出去玩的计划全泡汤了。】 温演觉得,这个叫傅春来的女Alpha太危险了。 她显然对于征服梅可萱这件事情胜券在握,虽然目前还没做任何强迫的事,但这本身就是非常不友好的信号:一旦撕去了最后的伪装,她是真的会不择手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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