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嗯什么嗯?”余林深没动, 只问,“你现在靠近我, 连预告都不说了吗?” “嗯……”简昭阳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睡醒,惺忪懵懂地,“我没说吗?” 余林深察觉不对劲,这才转过去。 套房内的日光灯明亮,色调冷白。 可室内的简昭阳竟面颊泛着些许酡色,像是喝醉了。 “简昭阳?”余林深试探着唤他。 被呼唤的男人如梦初醒,蹙眉闷哼一声,像是难受。 “你别动。”余林深立刻抬手,手背贴上丈夫的额头。 不意外地,触到一手的异常温热。 完了。 应该是着凉了。 下午激流勇进时,简昭阳为了护着他,强行撕了大片雨衣挡在他面前,自己几乎全身都被灌满水。 这人逞强仗着自己身体好,加上天气热,不听劝不去换衣服,还带着他在乐园随意乱跑。 现在入夜被冷风一吹,又刚淋过浴,此时寒气发作,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地发起热。 “你发烧了,简昭阳。”余林深无奈提醒。 “嗯……”简昭阳还懵懵的,好像听不清,又好像没听懂。 烧这么严重? 居然连意识都不清楚了? 余林深忙把人按到床上,给前台打电话预约了医生,又去杂物小间取了体温计给人测了体温。 37.5度,低烧。 要说不严重,这人看起来昏昏沉沉的;要说严重,这人走路很稳,体征也都正常。 酒店的医生来给人检查了一通,并无大碍,连服用药都没开,只建议使用物理降温。 送走医生,余林深撕开一张退烧贴,给人敷在额头后,坐在床边,又伸手给掖好了被角。 “难受吗?”余林深轻轻问。 “不难受。”简昭阳虽这么说,却展开手心对着虚空,手指蜷了蜷。 好像在索要什么东西。 “要什么?” “我手好冷。” 余林深半起身,“我去找个暖手的……” “要是有什么东西刚好在36~37度之间,还能在一秒之内放进我手心里就好了。” “……” 余林深坐回去,默默盯着床上的人。 被盯着的人心虚地闭上眼,空着的手还暗示般地反复抓动。 余林深拿这人没办法,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得逞的人勾起满足的笑,这才握紧那只手,悠悠然睁开了眼睛。 “刚才不是还昏昏沉沉的吗?怎么现在说起话来逻辑这么流畅了?” “嗯哼……”简昭阳又皱眉装虚弱。 “简昭阳,你是真难受还是装难受?”余林深明知故问。 简昭阳也知道他在明知故问,晃晃他的手,说:“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不装。” 作为公司顶级管理者,简昭阳最擅长隐瞒。 忙起来忘了吃饭,空腹还要赴夜宴喝酒,伤胃的情况积习生常,简昭阳顶着胃痛还能和人谈笑风生,毫无破绽。 直到私人医生打电话通知余林深,说简总当晚无法回家休息,作为伴侣的他才会得知详情。 眼下,简昭阳还是在装,却不是病重装无事。 而是微恙装难受。 余林深哪怕真把人丢下不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这人却偏偏坦诚说明自己确实在撒娇示弱。 这样好像给人拒绝的余地,反倒使人更加心软。 “我去给你倒杯水,嗯?”余林深默许。 简昭阳听懂,心安理得地接受照顾,“那我这回就自私地麻烦你啦?”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借生病假装柔弱不能自理的男人,亦是如此。 嫌热了,要人帮忙擦汗。 余林深手一探过去,他就用脸颊蹭着人的手心,像是猫猫主动贴贴。 嫌冷了,只盖着被子不够。 余林深刚说要去再抱一床被子,他就伸长了手臂示意,不要被子,要面前这个人。 等抱着人了,还不安分,要絮絮叨叨地问问题。 问的问题没什么意义,纯粹只是想缠着人说话—— 你今天玩得开心吗?哪里开心?有多开心? 你昨天开心吗?你前天开心吗?你明天开心吗? 你喜欢三角形还是正方形?你讨厌竹节虫还是毛毛虫? 你更怕神农架还是罗布泊?你想看极光还是彩虹云? 就像小学生春游睡不着,声称“怀民亦未寝”,非要缠着好朋友说闲话。 幸而,这位好朋友不厌其烦,每个问题都好好回答,耐心地开启下一个无聊的对话。 直到,一个冷不丁的正经问题结束了这个环节—— “你是不是几乎不吃醋?” 画风突变的问题让余林深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 此时,室内光线已经切换为床头暖色的顶灯,整个房间被笼进助眠的壁炉火色。 简昭阳的双眸却毫无睡意,映着怀中人的脸,期待地等一个回答。 余林深收回视线,往人怀里缩了缩。 他知道,简昭阳经常吃醋。 就比如今天,简昭阳连那个毫无威胁的小朋友的醋,都会吃。 实际上,越容易吃醋,越代表在意。 而看起来几乎不吃醋的余林深,就像对万事万物都不在意。 “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说,”余林深打断,“但是作为交换,你一会儿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 “我不是不吃醋。我只是,不敢吃醋。” “不敢?” “对啊。”余林深小声回应,“如果吃醋了却没得到回应,不是很可怜吗?” 情侣间吃醋、哄好,是一组良性的互动。 可若是一方表达了占有欲,另一方却没有回应,就会给关系留下裂痕。 余林深习惯了不期待关系。 也因此习惯了压抑醋意。 “哈……”简昭阳长叹一口气。 余林深想抬头看看这人的表情,却倏地被搂得更紧。 “以后想怎样就怎样,吃醋也好,不吃醋也罢,都随你。”简昭阳说,“只是,唯独不要考虑是不是会变得可怜。” 余林深没说话,只在人怀里蹭了蹭脸,嗅着其身上与自己相同的沐浴香。 “有我在,你不会变得可怜。” 话语和相同的香气,都令人安心。 相拥许久,在外奔忙沾染的些许冷空气,都被彼此的体温融化成暖意。 感受到爱人的呼吸频率变得平静,简昭阳才提醒他:“你想和我交换的那个问题,是什么?” “我问了,你一定会回答吗?”余林深抬眼看他。 “知无不言。” “我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选游乐园,作为录制背景?” 别说网友想不明白,连身为伴侣的余林深,都还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游乐园,看似与简昭阳无关。 有人说是简昭阳为了玩才这么选的,可这终究只是个玩笑。 若真无关,证明简昭阳在这件事上启动了心理防御机制,不愿意被人了解。 那么,不愿被了解的那段过往,是什么? 若是有关,再结合嘟嘟这个孩子敏锐的共情力和洞察力…… 余林深很难不猜想,简昭阳执意选择这快乐的地方,会不会与童年补偿机制有关? 简昭阳的童年到底亏欠了什么,所以才选择了这个地方? 果然,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简昭阳很长时间都没回应。 余林深也不打算强迫,“如果你现在不想说,就以后……” 突然,余林深感觉自己的视线天翻地覆,身体被一股力量掀翻。 带微凉的空气静止,余林深才看清,是自己被简昭阳推翻压倒,对方此时已经半压在自己身上。 那双掺了夜灯暖色的淡眸纹路清晰,像极了敦煌画的边饰。 美得不带生气,疏离且神秘。 略带压迫与侵略之意。 “我……我不问了。” 余林深的求饶却没用。 简昭阳半撑的胸膛还是附了上来。 微烧的躯体带着高温染过来。 随后,余林深只觉得眼前一黑。 是物理层面的眼前一黑。 因为简昭阳长臂一伸,按到了他这一侧的床头灯按钮。 把夜灯灭了。 室内灯熄,这人无事发生一般躺回去,继续抱着人,准备睡觉。 余林深:“……” 有人故意使坏。 床头灯开关两边都有,干嘛非要按这一边的! 余林深报复似的,不轻不重锤了下简昭阳的胸口。 换来这人胸膛微微起伏的哑笑。 看来是有难以启齿的过往。 就和自己的一样。 余林深已经打算放弃追究。 闭了夜灯的人却突然开口: “不是不想说,我只是……需要准备。” 简昭阳的声音在漆黑深夜显得清寒,毫无困倦之意。 余林深安静聆听丈夫将过往娓娓道来。
第55章 简昭阳的父亲, 名为简宁伟。 作为顶级豪门简氏家族的第四子,简宁伟比阅历,比不过三位兄长, 比天赋,比不过五子小弟。 好在, 夹缝求生的人,总会练就异于寻常的能力。 简宁伟习得了五兄弟中独一份的手段与耐心, 以及低于常理的道德感。 简老爷病重,遗产争夺之战一触即发。 然而,简氏长子突兀锒铛入狱,次子夜跑失踪,三子遇袭痴呆, 五子沉迷药-瘾…… 唯有四子简宁伟只是身陷不痛不痒的性-丑闻, 甚至没有实锤。 于是, 简老爷病榻前, 只剩简宁伟一人还能尽孝。 遗产的大头,毫无疑问地落入了简宁伟的手里。 豪门、遗产、争斗,民间对这种事不可能没有猜测, 真相呼之欲出。 但没有任何证据指向简宁伟,且不知是他用了什么手段, 所有猜测都沦为流言, 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简宁伟顺其自然地继承了整个简氏帝国。 没过几年,他迎娶了当年“性-丑闻”的女主角,郭家的千金郭茉莉。 钱权在握, 简宁伟自然在外风流无数。 正宫郭茉莉心有忌惮,但这女子绝非恋爱脑, 彼时尚无人可知她目的何在。 婚后不出两个月,外界开始对她的追求有了眉目—— 因为当月,郭茉莉正式对外宣布怀孕。 几乎前后脚,简宁伟出了严重车祸,抢救后唯独下身瘫痪,余生只能靠轮椅度日。 偌大的简氏家族,经历过数年惨烈的厮杀,只剩满地疮痍。 降生在这场血雨腥风中的独苗,正是简昭阳。 简昭阳还在襁褓中时,就表现出了刻在基因里的亲人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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