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石海应道:“在赵家米行做账房先生,是我外甥给我找的工作。我来广州不久,多亏了他才安心落脚。” “原来是这样, 你我二人年纪相仿, 我就不见外了。我看林兄谈吐不凡,不像一般账房先生, 从前是有打理过什么生意吗?” “也不是什么生意,从前在家偶尔打理钱庄。” “钱庄啊!那可不是一般的难打理,近年来生意难做,这存钱更难!要是你有兴趣,我公司正好缺个人搭把手,林兄不妨来试试?” 林石海一听,心里很是高兴,但一想到孟庭许,还是婉拒了。 吴从水瞧他神情为难,问:“怎么了?是有什么难处吗?我这公司说大不大,说小那也不小,在广州还是有一定名头的,你要是担心,可以先打听看看。” 林石海摇摇头,说:“这倒不是,主要这工作是我亲外甥给我找的。我怕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所以......” 吴从水问:“那你外甥做的什么工作,可以一并叫他来我公司呀!” 林石海想了想,他又好几分面子,道:“外甥如今跟着海关的那位秦监督,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听到这,吴从水询问道:“是范先生吗?” “不是,外甥姓孟。” 蓦地,吴从水这才反应过来。这跟着秦淮川混的人,除了范文生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上回在开业典礼惊艳众人的孟庭许么。人家是副官,刚才他还想让林石海的外甥来自己公司,简直是太高看自己了。 “原来您是孟先生的舅舅!哎呀!我就说呢,这一看是有几分相似!鄙人眼拙,真不好意思啊!” 林石海急忙换了一副腔调:“哪里哪里,吴老板说的哪里话!” 这时,吴从水瞥眼瞧见金凤鸣经过,立马叫住她。“凤鸣小姐,这就要走了吗?” 金凤鸣回过头,瞄了眼林石海,又看回吴从水:“原来是吴老板啊,今日怎么没看见梁老板?还以为你俩是双胞胎呢,去哪儿都在一块。” 吴从水乐道:“大小姐就会打趣我们这些老家伙!”急忙介绍道:“来,认识认识,这是金司令家的千金大小姐,金凤鸣。” 林石海回身道:“金小姐。” 吴从水继续说:“这位是孟副官的舅舅,林石海林先生。” 金凤鸣一愣:“孟先生?”惊讶地看向许婷,“我就说吧,还真是一家人!”一把拽过许婷,道:“这位是我的好朋友许婷,留学回来没多久。现在是孟家二小姐的家教老师,也就是孟先生的妹妹,幼芝小姐。” 林石海愕然,不想在这听见了孟幼芝的消息,反复确认自己没听错,问:“您是幼芝的老师?” 许婷嗯了声。 林石海慌了一下,看向四周,怕白延霜又派人盯着自己,连忙压低了声音:“幼芝她还好吗?” 许婷见他神情怪异,只点了点头,并未说其他的。 金凤鸣笑道:“广州这么大,我们还能遇上,真是巧了。过两月有空闲的时间,我再请舅舅您老人家去吃饭,到时候也叫上孟先生和二小姐一起,热热闹闹的才好。” 林石海急忙谢过。 想这司令的千金居然这么好说话,又想孟庭许确实不同了,不仅和秦淮川关系好,连和金凤鸣的关系也这么不一般。吴从水一听见他的名字,对自己的态度立刻也变了。暗下决心,一定要跟着孟庭许好好干。 这边散了,林石海回到住处,拿出纸笔开始写着什么。 第二日,他找到米行伙计,将夹着纸条的大米装好,让他送去秦公馆。 管家拿到这袋米时,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最近厨房并未采购大米,怎么会无端送来一袋米?想来想去,愁眉苦脸的。又怕有人要害秦公馆,万一在大米里下毒那就糟了。 孟庭许抱着一叠公文,经过走廊,余光看见管家蹲在地上叹气。于是走了上前,问:“怎么了?” 管家立马站起来,指着地上的大米道:“孟先生,您正好来了。小柴突然扛了一袋米过来,说是我们之前订的,今日正好送上门。可是我记得明明最近没有买米啊——” 米? 孟庭许想了下,问:“谁家的米?” 管家道:“赵家米行,才送来的。” 赵家米行,舅舅? 孟庭许连忙蹲下身,解开麻袋绳子,伸手往里掏了掏。半响,终于掏出一张纸条。打开看了会,说:“这米一般什么价格,你且等会上楼找我,我把钱给你,你让人给米行送去。” 管家糊里糊涂地点点头:“哎,好!”故叫人把米扛去厨房放好。 楼上,范文生正汇报公务,话刚落,又拿过一份文件道:“爷,陈峰说您叫他查的事情有眉目了。自从汽车关卡搜查严格以后,很少见到走私鸦片的。除了汽车运输,镖局押送就没别的途径了。随后又按照您的吩咐,专门去调查火车运输,果不其然发现了其中另有猫腻。”说着,翻开文件。“这是上个月从西藏截获的情报,说喜马拉雅那一带的烟帮走货,带着货从兰州到南宁,从南宁又坐火车到广州。所以他们后来一直用的是火车运输的方式,而火车上每回都有日本人的货物,两者一混杂,根本没认真检查。由此蒙混过关,都来去三四趟了。” 秦淮川面目忽地一凝:“日本人?” 难不成白延霜还跟日本人有关系? 低眉一蹙,寒声问:“司令府火药库里的东西还有吗?” 范文生心胆一提:“您,您问这个干什么?该不是要炸火车吧?” 秦淮川蹭地站起身:“但凡沾点日本人的事情就会变得复杂,想要把这件事解决,那就只能简单粗暴点,炸火车死点人算什么。” 走到门口的孟庭许听见二人对话,猛然推开门,说:“什么馊主意,你真的要去炸火车不成?” 秦淮川见了孟庭许,眼睛瞬间变得雪亮:“你来得正好,快来商议一下,给我点意见。” 孟庭许走过去:“商议什么?一起炸火车?” 秦淮川笑了声:“那你觉得该如何?” 他将纸条递给秦淮川:“这是舅舅刚才传来的消息,说是白延霜改为自己运输了,用的汽车,路线是从尼泊尔到西藏。” 秦淮川看了两眼:“汽车?白延霜这等聪明,想来不会告诉林石海真正的运输方式。” 孟庭许跟着点头:“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舅舅的消息已经不可靠。估计白延霜已经怀疑上了他,我们暂时不要再去米行了。按照你的消息来最好,不过你这炸火车,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想了想,继续说:“干脆要炸就全炸了,不能只炸那一节货箱。准确点,是要把那批货焚烧了,顺带把事情闹大,让上头的人重视起来。光靠我们这点动静还不够,不如连带日本人的货一起炸,要让全中国都知道。从根源上重视鸦片种植地,封锁其渠道,比起你一个人单打独斗,苦苦守着海关关口的好。” 秦淮川一听,倏地感叹道:“要不说还是我俩般配呢,你想得跟我差不多!” 他不管范文生是否还在这里,走过去就对他拉拉扯扯的。孟庭许慌忙躲开,说:“你,你有耍嘴皮子的功夫,还不赶紧安排,耽误时间就不好了。” “是是是,你教训的是。” 复说起正经事。 不多时,便安排好了一切。 中秋节前夕,秦淮川先是去了趟金府借火药,可把金司令吓了一跳,死活不答应。 “你个混小子!疯了不成?你炸日本人的货干什么?” 秦淮川靠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打开,懒洋洋地挠了挠耳朵。 金凤鸣坐在一旁,娇滴滴地望着秦淮川:“是啊!表哥,你是不是又鬼上身了?现在战乱已经结束了,我们赢了,还去炸火车干什么呀?” 秦淮川把眼一横,烦躁地啧了声:“聒噪。” 金凤鸣委屈地看向金父:“爹......” 金叔宝赶紧走过来,哄着金凤鸣说:“别哭别哭,宝贝。你去花园打羽毛球玩会儿,我跟你表哥谈会正事。” 金凤鸣哼了声,气呼呼走出客厅。 金叔宝坐到秦淮川正对面,撩了撩头顶唯一的几根头发,皱眉道:“说吧,要多少?” 秦淮川比了个数。 “要用多少火药,你不是最清楚吗?” 金叔宝叹气:“那是以前,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是和平年代,你叫我哪里去给你弄炸火车的量来?” 秦淮川郎笑道:“火药不够,不是还有雷么?” 就知道这小子精明,合计都是他算好了的。 金叔宝把嘴一撇:“哼,你跟你爹一样,就会算计人心。你看叫他知道你搞这一出,不得扒了你的皮!想瞒是瞒不住的,我也只能量力而行,火药库里的东西,你叫人来清点就是。” 秦淮川一本正经地站起来,朝金叔宝弯腰鞠了一躬,说:“有劳姑丈大人了!” 见他又混又皮的样子,金叔宝少不了打趣一声:“如今你也像个人了,有我当年做事的风范,胆子不小,我欣赏你!炸日本人的货不简单,你好有个准备,别甩些烂摊子给你爹,他自己的事情那么多,回来过个中秋还要被你气。” “是!我明白!”秦淮川应付一声,便离开了。
第六十九章 登门 白桦烟草公司办公室, 盯着林石海的人回来说孟庭许已经有好几日没去赵家米行。白延霜转过身,想了会,问:“那林石海呢?” 回话的说:“老实在米行呆着呢, 哪儿都没去。就是上回离开公馆后,出了点小插曲。路上遇见疯了的郭豪举着斧子砍他, 正好被吴从水给救了。那天金家大小姐也在, 远远的, 倒也听不见他们都说了什么。” “知道了。”白延霜从抽屉里拿出一卷烟, 叫来张彪。“那边什么时候装货?” 张彪道:“中秋, 正好有一批日本人的货一同上车。我们的东西都放在月饼箱子里, 等过了南宁,那边查得就宽松多了。” “叫人盯紧点, 别出了岔子。这批货运完今年先别动了,听说秦鸿莲要回广州, 现在风头紧, 小心点为好。” “是。” 白延霜点好烟抽了两口,望着外头乌云密布, 沉沉吐了一口气。想起孟庭许,忽地食之无味,将烟灭了便出了门。 这头,金凤鸣正在大街上闲逛,带着许婷直奔一家旗袍店。 老板见状急忙来迎接:“两位小姐,里边儿请!” 店内陈设典雅,料子颜色亮丽。看得金凤鸣目不暇接, 挑了许久, 回头问:“婷婷,你看这个颜色适合二小姐吗?” 许婷垂眼:“绿色太显老成, 不如这个。”说着,指着淡粉色的布料。“幼芝肤如凝脂,生得秀气,她穿浅色的才好看。” 金凤鸣点点头:“老板,你按照我的尺寸,做小一号送到避暑山庄去。”又挑了几个颜色,一并让老板做最新款式的旗袍。而后出了门,说:“中秋节总得穿好看点吧,孟先生肯定会接她回公馆一起过中秋,要是没件像样点的衣裳怎么能行?再说家里那帮姨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灯,万一说我们幼芝穿得像乞丐怎么办?特别是赵娴,看谁都不顺眼。要是我舅妈还在,哪里轮得上她说话。可怜我表哥,一个人孤苦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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