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旸弓着身体没有再说话,段弘俞只能感受到他轻微的颤动与呼吸频率的变化。 “秦旸,”段弘俞轻轻喊他。 干涩的唇瓣被轻咬住,秦旸吻上来。 披在身体上的被子展开,秦旸将段弘俞整个兜住。 没人开口。 沉默却比开口珍重。 呼吸紧紧缠绕,身体也几度纠葛。 分不清是汗还是泪,他们肆意地交托彼此,一方天地仅剩温存。 第二日一早,小陈房门被敲响,他还困着,揉着眼去开门。 “退烧药在你的行李箱?” “在在在,”小陈刚转身又赶忙扭回头,“哥你发烧了?” “不是我。” 秦旸戴了个帽子,看上去有些阴沉,小陈来回跑两趟,清醒了,把药拿给秦旸时愣了下。 鸭舌帽檐下能看出秦旸眼底的青黑痕迹。 秦旸拿了药和体温计离开,小陈还想追上去看看情况,但被秦旸拦在了门外。 他不知道段弘俞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或许是把一切说开卸了担子,又或许是昨晚着凉,秦旸发现的时候段弘俞已经烧得全脸绯色。 测了体温,把段弘俞叫醒喂了遍药,秦旸拧了帕子帮他上上下下擦了两遍,等秦旸坐回床上时,段弘俞睁眼醒着。 “睡吧。”秦旸轻轻摩挲他的额头。 “时间赶不上。” 昨夜预定了出行时间,一耽搁肯定走不了。 “没事。”秦旸说:“我让小陈改签了。” 段弘俞闭上眼。 他转身攀过来,扯着秦旸的手腕。 秦旸盯了一会儿,脱去外衣躺上床,刚平躺,段弘俞便凑得更近了。 手脚胸腹都贴上来,像一块儿黏糊的软糕。 休息了一整个上午,段弘俞的温度降下来,秦旸想再留一夜,段弘俞却说什么都要走。 他知道秦旸的想法,他留在这儿,秦旸也不会走。 但按照秦旸的行程安排,今天再不走就得开天窗。 秦旸犟,段弘俞比他更犟。 在段弘俞面前,秦旸向来是争不过的。 换了几趟车,又高铁转飞机离开西县,一路上段弘俞都没精神,一有机会就睡着。 他在机上刻意保持着距离,哪怕同坐一排,也绝不会靠向秦旸。 看段弘俞困得不住歪头,秦旸直接把人按在了自己肩上。 段弘俞迷糊中察觉到了,挣了一下没挣脱,兴许靠着秦旸实在太舒服,也没再几度醒来,直接沉沉睡去,一路睡到了下机。 回来的时间太晚,秦旸要直接赶去下一个地点参加活动,他没法跟车走,得留在机场。 但他还是跟段弘俞上了一辆车。 秦旸在车上叮嘱,“我很快就回来,到家好好休息,睡醒了给我发个消息。” “小耗子明天我让盛凌送回来,别惦记它,多惦记我。” 段弘俞扯了扯嘴角,凑身吻在秦旸唇角。 “好,”段弘俞道:“我惦记你。” 秦旸心满意足地下车,小陈拖着秦旸的行李跟着他一路小跑。 司机载着段弘俞驶出机场,等进了VIP候机室,秦旸收到一条消息,是陈劲东发来。 ——我们愿意指证那个人渣,但三水想要你男朋友的联系方式。 秦旸盯着短信,舌尖顶了顶腮。 一句话骂了林峰又顺了秦旸的毛,上次见面的时候秦旸还当陈劲东是个不好靠近的角色,没想到是个聪明人。 把情况跟段弘俞交代一番,段弘俞没回复,猜测他已经再睡下,秦旸便戴上眼罩。 他一夜没睡好,除了工作生活与段弘俞,跟林峰之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秦旸得养好足够的精力。 耳畔朦胧听到小陈在嘟囔着什么,好像是有关他与段弘俞的行程,没一会儿那嘟囔劲儿停下,困乏一夜的秦旸沉沉睡了过去。 风雪雾茫之中,掩盖了伺机而动的踪影。
第96章 彻底地摧毁 “段导演要睡一会儿吗?” 车上,司机转首,冲段弘俞笑了笑。 他跟秦旸很久了,也了解二人的关系,更别说还被提前打过招呼,对待段弘俞很是亲近殷勤。 “不用。” 在飞机上睡了近两小时,虽说没能把昨夜的疲倦给补回来,但也能勉强撑到家。 没在熟悉的环境,秦旸还不在身边,段弘俞实在没什么困意。 “那我放点儿歌。” 司机打开车载音响,放的前奏有些熟悉,段弘俞想不起是什么歌,直到人声响起。 那声音实在太有辨识度,只是一句词就足够段弘俞辨认。 明明无甚困意,但听着秦旸的声音,段弘俞莫名地放松下去,司机切歌前回首一眼,见方才说自己不睡的段弘俞已经闭上了眼睛,他无声地笑了下,垂首减小音量,轰然间,一股巨大的推力自后方袭来,司机震愕地转首去查看情况,人却狠狠掼上前又跌回座椅,一息之间,猛烈的碰撞声在耳畔响彻。 恐怖的推搡几乎叫人胆寒,剧痛和大脑的嗡鸣一道袭来,段弘俞一瞬极度地清醒又陡然间陷入混沌,不知过去多久,又或是几秒,司机把准方向盘狠狠别回大道,在车身的挤压与碰撞间,神智回笼,段弘俞才发现旁侧不断与他们发生碰撞的黑色奔驰。 由车内向外瞧,看不到奔驰车内部景象,但段弘俞莫名有种危险直觉。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车窗缓缓降下,一张熟悉的森寒面孔露出,林峰坐在主驾把持方向。 明明隔着隐私窗,段弘俞却仍像被林峰的视线抓住,自后背升起一阵恶寒,巨大的荒谬将段弘俞卷入其中。 他怎么敢? 段弘俞的第一反应是林峰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事? 可随即段弘俞给了自己肯定的答复。 林峰敢。 从始至终,他都不在乎一切。 他向来是疯狂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秦旸将他逼上峭壁,林峰不会跪地求饶,他只会伺机而动,找寻下一个主动出击的机会。 而现在……就是他的机会。 车身不断地碰撞挤压,司机怒吼:“特么的什么鬼东西!” 窗户在挤压中破损,裂出蛛网斑纹,道路上的车辆纷纷避让,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雪势变得更大了,飞扬地落在车窗,商务车不断被挤压,前座司机见避让不开,已经了然对方的故意,现在不是追究来者是谁的时候,他经由刚开始的一瞬慌乱后里迅速理清思路,数次尝试从碰撞追逐中脱身。 “段导演!你抓稳!”司机骂了一声,老练的驾驶技术稳着方向,一脚油门提速。 商务车飞驰向前,带起一阵浮雪,但林峰显然没那么容易甩掉,他咬得很紧,黑色奔驰呼啸驶来,似一头巨兽张牙舞爪。 身体的僵直无法自控,段弘俞眼瞳震颤,克制不住生理反应。 林峰犹如一块压在段弘俞身上的磐石,又如一块幕布似的深黑阴翳,只要林峰出现,段弘俞就无法从他阴影中离开。 明明已经过去数年,明明那些腐肉创痕早该被剜去…… 危急时刻,车载音乐还在播放,秦旸深沉柔和的声线,正在唱一首抒情曲目,在此刻放映,简直戏剧得可怕。 车外是动荡的飞驰,车内却是秦旸的缱绻演绎。 …… 那颗慌乱失措的心脏渐渐镇定,情绪冷静下去,段弘俞再次转首,仍能望见林峰那张森冷的面容。 这一次,段弘俞选择按下车窗,后座的声响引起了司机的注意,他分出注意力叮嘱:“段导演你小心!” 段弘俞没回答,车窗已经整块降下,窗户一敞开,冷风就在飞驰中不断灌入,迅速带走车内的温暖。 森寒的风吹拂,刀片一般生刮着面颊,挤压碰撞还在继续,安全带紧箍着段弘俞的身体,让他能在车身的剧烈晃动下仍然稳坐。 他启唇,有白色雾气从口中吐露,成了一片雾飘散在空中,冷意团裹着段弘俞,将他笼罩其中。 林峰留意到后座降下的车窗,二人的视线隔空对上。 段弘俞似被毒蛇缠绕,那腥臭蛇信吐出,林峰夸张地笑了起来,笑意不带眼底,含着浓浓的捉弄意味与胜券在握。 像是掐准了段弘俞的命脉,只等他胆寒。 段弘俞静静注视着林峰挑起的嘴角,明明听不见一个字,段弘俞却能共通此刻林峰想说的话。 他一定在嘲讽段弘俞的胆怯,一定会用低沉的耳语迫使段弘俞承认他是唯一的胜者。 林峰的偏执与疯狂,段弘俞已经领教太多。 可此时,在这颠簸的危急时刻,发麻的四肢却似回血充暖,段弘俞以为的恐惧在这沉默的注视中悄然褪去。 原来再感受到林峰的威胁,自以为的心理障碍只是经年被强化印证的囚笼,他一推开,高笼便垮塌,只剩下一方广阔天地。 前方大路坦直,林峰不过是叫嚣夸张的纸老虎。 段弘俞那些不可名状的恐惧,那些印在他心中的刻痕都在无声息中慢慢消淡。 逃避只会让恐惧更恐惧。 段弘俞的镇定反应显然不在林峰的意料之内,他脸上挑衅的笑容淡去,变成一张肃色的冰冷面孔。 他不能忍受段弘俞如常的神色,那是对他的极大挑衅。 车速提得更快,林峰那古怪的神色收敛,一歪方向盘,轮胎滑行刮起地面浮雪,一时间尘雪污泥飞扬半空,车身嗡鸣,这一次奔驰车头直直朝向商务车的方向! 段弘俞再度见到林峰的浮夸笑容,他展眉舒目,面目却是克制不住的疯狂与激动,强烈的危险直觉将段弘俞包裹,陡然间,冷汗逼出,司机见状狠打一把方向盘向右侧大拐,过速失控导致歪斜,车身倾倒的前一刻,段弘俞紧抓住扶手,仍不可避免地受到重击,眼前一暗,彻底失去意识。 看着歪倒的商务车,林峰眼瞳睁大,双臂激烈地战栗,不可名状的兴奋将他包围, 油门踩死,林峰迎接如此美妙的一刻,他感到奇异的心动,多年过去,段弘俞还是回到了他的网中成了无法逃脱的一尾小鱼。 “弘俞……”林峰轻启唇。 他终于不再收敛,夸张地笑起来。 离开、躲藏,有意义吗? 林峰舒出一口长气,像是在唱一首挽歌。 无法得到,那就彻底地摧毁。 他们会在一起。 只有他们血肉相连,是天生一对。 只有他们互相珍惜,是完美契合。 这场伟大眷念唱响片尾曲,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将段弘俞从他身边带走,巨大的满足让肺腑舒展,林峰展臂,对段弘俞展开怀抱,但这美妙的旋律被强势换了篇章,一刹那,林峰神色陡然冷凝,横亘笑意尽数褪去,他踩下急刹,地面雪粒扬起,划出一道深刻黑灰印迹,但仍无法阻止车辆的急速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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