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腕。”老人深深叹了口气,“原本她小叔想安排她出国留学,但临到出发前,一场意外要了他的命。于是老夫人更加坚信她是个丧门星,再次把她关进了那个地窖里。” “她用瓷碗的碎片割开的手腕,我看到的时候,她的血流了一地,几乎染红了一半地窖,她划了很多下,险些把手腕割下来。”想到当年血泊中的少女惨烈决绝的模样,老人还有些心有余悸,“后面寄给你的那封书信,是我在她的遗物里找到的,我想,她应该是想要让你看到,就寄给你了。” 沈应没有说话,他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心脏像是被刺刀狠狠撕开,浓重的窒息感和剧烈疼痛将他重重淹没。 老人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天地间只余两人沉默的脚步声,就连雪花都变得安静。 又往前走了几分钟,老人停在一个小墓碑面前,他指了指那个灰白色的墓碑,“就是这里了,两边是她父母的墓,一家三口也算是团聚了。” 他没有说,当年是他擅自把女孩的骨灰葬在这里,为此还被打断了半条腿,落下了瘸腿的病根,然后从主家被发配到这里来看陵园。 沈应顺着老人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那个灰白色的小墓碑被挤压在两座大气的墓碑之间,显得弱小又可怜。 小墓碑上盖满了雪,上面没有照片,也没有任何刻字,一片空白。 他抬手拂了拂墓碑上的雪,“怎么没有名字?” “她没有上过户口,也没有名字,没有人给她起过名字。原本她小叔是要给她起的,但他太忙了,又有老夫人阻挠,就一直拖着,眼看着终于要带她走,结果自己先去了。”老人拿起扫帚扫了扫地面上的雪,“你和她聊聊吧,看到你来,她肯定很高兴。” 说罢,他便扛着扫帚,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老人走后,沈应目光落在眼前的墓碑上,上面干干净净,宛若女孩空白的人生。 她好像来过,却不留半点痕迹。 难怪他怎么也找不到她。 原来,她连名字都没有。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问女孩名字的时候,她似乎迟疑了一会,然后她才笑着说道:“我叫小鱼,能在大海里自由畅游的小鱼。” 原来,那时候,她是在给自己起名字。 当时他不明白她眼里的光是什么意思,现在他懂了。 那是对自由的向往与憧憬。 尽管老人说得不尽详细,但拼拼凑凑,沈应能够组装出女孩短促而凄惨的一生。 他想象不出,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是怎么笑着鼓励自己走出去的。 她那么乐观,那么想要活着,眼看着终于快要走出牢笼,却再一次落空。 最后,她一定很绝望吧。 手腕都要割掉了,该多痛? 沈应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咽喉,带着刀割般的刺痛感,他伸手摸向这座无字墓碑,低声说道:“小鱼,你,自由了吗?” 这个问题自然没有得到响应,只是雪又下大了,落上了他的肩,染白了他的发。 “小伙子,雪大了,你该走了,下次再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应动了动冻僵的手脚,抬手清理了一下身上的雪,礼貌和老人告辞。 走出十几米,他回过头,那座小小的墓碑已经看不分明。 花了三天时间把接下来一周的工作处理完毕,沈应南下来到另一个地址。 他不明白,为什么交易结果上会有两个地址,但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并对此行产生了期待。 这是一个宁静祥和的渔村,坐落在海边,尽管是冬季,天气依旧温暖,与北方的大雪纷飞全然不同。 明媚的阳光洒在蓝色的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沙滩上有很多外来旅客,拍照的拍照,露营的露营。 沈应脱掉西服,只穿着单薄的衬衫,但依旧显得有些正式的打扮在一群休闲旅游的游客中仍然显眼。 因为优秀的外形,偶尔还有人过来找他搭讪,不过他皆是一一回绝。 终于,他来到指定的地址。 这里是一座名为渔村小筑的民宿,民宿小院里此时开满了艳丽的三角梅,团团簇簇格外好看。 穿过小院,沈应便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拉着一个体型微胖的女人,应该是本店的老板娘撒娇,“妈妈,我想去沙滩上捡贝壳。” “不行,说好要每天写完三页作业才能出去玩,你今天才写了一页。”女人板着脸。 “可是我和小云约好了,十点钟要去沙滩上的,妈妈,你让我去嘛!我保证回来再写三页!”女孩拉着女人的手晃悠,“妈妈妈妈,你最好了,小鱼最爱你!” “那好,可是你说的,回来再写三页,可不许再耍赖。”女人显然拿她没辙,严肃的表情也维持不住了,语气宠溺又无奈,“十一点半必须回家吃午饭。” 女孩敬了个礼,“遵命!” 随即她大步朝门外跑,不过由于跑得又急又快,险些撞到门口的沈应身上。 沈应扶了她一把,“小心。” “谢谢叔叔!”女孩站稳后,朝沈应弯起眼睛。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笑起来像是两枚璀璨的小星星,充满了活力。 尽管长相与记忆中不一样了,但这个笑容,沈应永远不会忘,他下意识弯起嘴角,想要回话,女孩却头也不回地跑了,背后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奔跑起起伏伏,画出一道快活的弧线。 真好。 “先生,住宿吗?”店里的老板娘问道。 沈应微笑回应,“不了,我刚才路过,看到你家花开得不错,想进来拍张照。” “拍照啊,请随意,最近可多游客都喜欢在我家拍照了。”老板娘热情道,“需要我帮你拍几张不?我拍照技术还不错。” “不用,我拍几张风景照就好,谢谢你。”沈应说道,随即他看向收银台后面那堵墙上贴的密密麻麻的奖状。 注意到沈应看向奖状,女人说道:“这是我闺女的奖状,她就是个显眼包,非得让我把它们贴起来。” 虽然说着指责的话,但她的语气却格外骄傲,“等过两年这堵墙可就贴不下了,明年还得叫她爹把旁边那堵墙给清理出来。” 沈应一张一张看着眼前的奖状,面露笑意,“她很优秀。” “哈哈,你这话说得,她要是听到就得翘尾巴了。”听到夸奖,女人高兴得不得了,“来喝点水。” “谢谢。”这一次沈应没有拒绝,接过女人递过来的纸杯,他目光落在奖状的名字上,“乔兰馥,这名字很好。” “孩子他爸起的,说是什么……什么来着?”女人皱着眉想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沈应说道。 “对!就是这句诗。”女人笑容满面,“我就觉得太文酸了,咱们生在海边,叫小鱼多好,就给她起了小名叫小鱼。” 紧接着,她就着小鱼从小到大的趣事说了个把小时,直到生意来了,才停下嘴去招呼客人。 给客人办好房卡,女人再看沈应的位置,却看了个空。 她突然回过神来,刚才自己似乎和沈应透露了太多女儿的信息。 如果他是坏人,女儿恐怕有危险。 她吓了个激灵,以往自己可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警惕过。 想到这里,她慌忙出门想去找女儿,结果刚出门就碰到捧着一大堆贝壳回走的小女孩。 “小鱼!” 女孩露出灿烂的微笑,抬手给女人炫耀,“妈妈快看,我捡了好多漂亮贝壳!” 沈应站在不远处,看着母女二人消失在院子里,转头朝更远处走去,只是缀在身后的影子,拖得有些长。
第158章 江炘遥再一次见到沈应是在梁家的除夕家宴上,比起之前,他的笑容真实了许多,也不再有那种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的行为。 梁锐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吃过午饭后,拍了拍沈应的肩膀,“人找到了吗?” “嗯。”沈应微笑应道,随即拿出手机看了看,“我得回家了,待会得回家吃年夜饭。” “今年竟然愿意回家过年了?”梁锐有些奇怪,不过也只是感叹一句,并不追问,“雪还没化,开车慢点。” “好。”沈应穿上大衣,回头笑道:“新年快乐。” “店主,您认为他真走出来了吗?”金乌这时出声问道。 “走没走出来只有他自己知晓。”江炘遥应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两个小时后有新客人上门,请注意安排时间。”金乌说道。 “好。”江炘遥回答,但过了一会,感觉金乌还没有切断联机,又问:“还有什么事?” 金乌沉默了一会,有些欲言又止。 但隔了一会,还是说道:“店铺时空屏障裂缝越来越多,您得抓紧时间收集剩余的灵魄珠了。” 就算金乌不说,江炘遥也知道店铺时刻处于危机之中。 不只是店铺外围时空屏障随时有崩裂危险,另外还有一个虎视眈眈,不知是何目的黑店店主。 可谓外忧内患。 江炘遥看了眼自己魂体丹田内的三枚珠子,这段时间,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控制它们,并且在它们微妙的平衡中抽取了不少能量来修炼魂力,但饶是如此,他的魂力距离想要掌控万物书也差得很远。 可现在看来,留给他的时间显然不多了。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道:“好,我会的。” 听到江炘遥答应下来,金乌松了口气。 它知道江炘遥的性子,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不过为了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它又加重了语气严肃说道:“如今店铺的主时空通道是开在您的主世界的,若是崩塌,泄露出来的能量会第一时间毁灭当前位面世界。” 换言之,如果店铺的时空屏障没有得到及时修复,光是时空通道崩塌都会把当前世界毁灭。 而届时,江炘遥所在乎的一切,朋友,亲人,都会消失。 说出这番话时,金乌除了提醒,也不乏有些许威胁的意味。 不过它越说声音却越小,最后还带上了一点心虚。 毕竟主时空通道是它开辟的,当时店铺刚认主时,它并没有给江炘遥选择的机会,而是按照往常惯例开通的本世界通道。 如今闹成这样,它也有过错。 “我知道了。”江炘遥说道,“萧序还有多久到?” 江炘遥的语气云淡风轻,金乌拿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如果说他根本不在意这个世界,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但它的确猜不准他的想法,只能猜测他在强装镇定,顿时更愧疚了,“大概十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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