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静静躺着,展鹏不知道霍楚在想什么,也无暇顾及他会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就要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离开这个温馨的小楼房,去直面自己的人生了。 其实前面二十多年他都挺顺风顺水的,就连这次逃出来也没吃什么苦,在手里的现金刚要花完的时候遇到了霍楚,过了一周如梦似幻的生活。 可是他也很清醒,霍楚和他只是萍水相逢,两人相处的时间还短,衣食无缺又无所事事,不仅没有利益冲突,还能不断地从对方身上获快感,这几天才会显得比热恋中的人还要和谐,霍楚对他百般包容甚至宠溺,而他也藏起所有缺点,将他当成自己的恋人那样依恋,不断地从他身上吸取温暖。 回去之后,这些都是他的独家记忆,就算只是虚假梦幻,也是他短暂又真实的青春献礼。 “霍医生,”他仰头,用手指拨弄着霍楚的喉结,小声问,“要做吗?” “你明天要坐长途汽车,睡眠不够会很难受,”霍楚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睡吧。” “我想做,”展鹏不依,翻身骑到他身上,“你跟我做吧。” “你哭了?”霍楚摸了下自己的脸,指尖触到一点湿湿的凉意。 展鹏不说话,埋头去啃咬他的脖子,伸手去脱他的衣服。 “亨利,”霍楚将他两个手都握住,按住他的背将他压在自己身上趴着,想了想,又问了第一次见面那天的问题,“要不要我帮你?我有朋友在大使馆,可以想办法带你出国。” 展鹏摇了摇头,闷闷道:“其实我跑出来只是想和家里表明态度,迟早要回去。我爸妈年纪很大的时候才生了我,对我特别好,这次之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逼我结婚了,其他的我慢慢再告诉他们。” “那不是很好么,”霍楚又笑,“你哭什么呢?” “觉得自己没用吧,”展鹏胡乱地抓了他的衣襟擦眼泪,“还有一点点舍不得你。” 霍楚微怔,好看的眉蹙了蹙:“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 “别误会,”展鹏拍了拍他的胸肌,勉强笑了笑,“我只是舍不得它。” 笑完了,他心里又有一丝悲怆,幸好没把名字告诉这个外表温柔体贴、实则铁石心肠的家伙。 霍楚深谙此道,知道不能和床伴有什么感情纠葛,所以打定主意不会让自己陷进去,这么多年才能不说万花丛中过,到底也是片叶没沾身。 说白了他和他在酒吧搭讪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有些话听听就罢了。 他们俩一个心里有别人,一个是风月老手,谁也别嫌弃谁。 想到这里,他低头一口咬在他锁骨下方,用了点力气,温热的舌头在上面舔了舔。 霍医生吃痛,翻身就把他压住,低声道:“既然小亨利舍不得它,那它再为你服务一次。” 展鹏得逞地抱住他的脖子,仰起脸迎接他热情的吻,将心里那点酸涩的不舍转移掉,全心全意地享受最后的假期去了。 翌日一早,展鹏提着行李离开了霍楚家。 十多天后,他在一个破庙被找到,带回了展家。 只是他臆想中的和解没有到来,迎接他的是真正的噩梦:医疗床、捆绑、电击、注射、鞭笞、药物和五花八门的所谓“治疗”。 两周后,他浑身疼痛、精神恍惚地躺在医疗床上看着从小窗户里射进来的月关,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在洛城遇到霍医生的确不是梦,是上天在即将把他装进牢笼前给他塞的最后一块糖。 …… 霍楚没想到他会在回欧洲的轮船上再次遇到那个男孩子,那个连假名都懒得好好捏造的“亨利”。 他瘦了一大圈,原本丰盈可爱的脸颊陷了下去,眼里布满血丝、脸色灰白,简直可以用形容枯槁来形容,看上去就像是大病了一场。 可是亨利看到他之后的脸色却更加难看,话都没说完就逃跑了,就好像老鼠看见了猫一样。 霍楚自问没有做过什么让他讨厌的事,那天分别的时候,亨利还吻了他。他走之后,他也遵守约定,没有去查他到底是谁,只当这是回国时的一场艳遇,不可能有什么地方让他害怕才是。 对,害怕。 他为什么会害怕自己? 展鹏踉踉跄跄地离开甲板,顾不得撞到其他人,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这才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了过来。 霍楚不是说他的诊所开在法国么,他书房那些文件和书籍也是法文的多,怎么会在去往英国的轮船上?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这么巧,刚好又遇到了他…… 想到那张白玉般的脸和那双会勾人的狐狸眼,展鹏没由来地又是一阵小腹痉挛,疼得倒在了地上,觉得脑袋也疼,浑身都疼了起来,最后直接整个人倒在地上发着抖,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不能想、不能想到他,不想就不会痛,就不会有事了…… 我已经逃出来了,我真的逃出来了…… 四哥不会再帮展家了,他们再也抓不到我,没有人会再把电磁片贴在我的穴位上,也没有人会再绑着我,没有人会打我了…… 没事了,没事了…… 他紧紧地抱住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等到岸边送行的人看不见轮船的时候,终于在甲板上昏睡过去。 然而经历过这一个多月的折磨,睡眠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从清醒的噩梦里去到另外一个地狱,没过多久,他又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逼仄的房间,身边未满了戴着口罩的所谓医生,拿着针筒、绳索、和除颤仪往他身上招呼,他痛苦地大叫,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他惶恐地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真的身处船舱之后,又勉强爬起来冲到圆形的密封窗边,贴着窗户往外看。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像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铺了一层金色的闪粉,白色的海鸥偶尔拍打着翅膀从远处飞过。 展鹏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惊魂未定地坐在床沿上。 原本给韩墨骁订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中间有个连通的门还开着,他想起韩院长说他的证件什么的都在行李箱里,便走到那间房把行李箱拿过来打开找了找,果然看见了他的护照和签证,还有四哥给他准备的一些英镑和欧元。 他将这些东西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将它们抱在胸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咚咚咚”,有人敲门。 “谁?!”展鹏立刻警觉起来,从桌上拿了个插蜡烛的烛台走到门背后。 “先生,晚餐时间到了,您可以前往餐厅用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是一等舱的管家小吴,注意到您上船后就没有出来过,如果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吩咐我。” 展鹏用栓门链栓住房门,拉开一点点缝朝外面看,门外只站了一个穿着衬衣马甲,挂着职业笑容的年轻人,身材很瘦小。 “我有点晕船,”展鹏想了想,道,“你能不能帮我送一份晚饭来房里?” “可以的。”小吴大概介绍了一下菜单,等展鹏选完便颔首打算离开。 “等一下,”展鹏又道,“你等会敲门后把东西放下就走,不用等我开门,我要睡一下,醒来自己会来门口拿的。” 小吴点点头,转身走了。 约半小时后,房门再次被敲响,展鹏过了五分钟才打开房门,从缝隙里确定外面没人才开门把晚餐拿进来。 勉强吃了点东西之后又过了半小时左右,小吴来收餐盘。 食物没什么问题,展鹏略微放松了警惕,开门让人进来。他给了小吴丰厚的小费,要求接下来都由他来给自己送饭送菜,打扫卫生,之后的几天就躲在房间里,几乎一步都没有出去。 船上要是有展家的人,应该会挨个房间去找,不过三四天过去,他和韩墨骁的房间都没有别人来过,小吴也帮他留意了很久,确定没有可疑的人在船上找人。 展鹏这才安下心来,打算到游轮各处看一看。一等舱的房间虽然舒服,可面积终究有限,待久了也难受得很,他这几天依然没有睡好,得出去透透气,计划一下到英国之后的事。 刚要踏出房门,忽然又想起霍楚来。 对了,他也在这条船上! 展鹏皱了皱眉,忽略胃部隐隐约约的刺痛感,拿了条围巾裹住自己大半张脸出了门。
第97章 轮船很大, 除了甲板上一些休闲区之外,还有一些餐厅、小的赌场、歌舞厅、台球厅、空中花园、医务室、小型银行、泳池等公共设备供旅客使用,不过现在是冬天, 游泳池被改成了一个大的歌舞厅, 每天晚上都有表演。 展鹏如今只想着快点到达英国,匆匆看了看娱乐设施便走了, 打算去甲板上的小酒吧点杯东西放松一下,可一转弯便猛地瞥见霍楚正背对着他,坐在吧台前,正和酒保说着什么。展鹏立刻开始觉得难受, 连忙将围巾拉到鼻子上, 只留出两只眼睛,转身回了房间。 因为晚上睡得不好, 之后他为了白天能好过一点,便一直小心翼翼地躲着霍医生, 只要远远看见他便转身, 甚至还特地注意了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刻意避开两人撞见的机会。 可游轮再大也只是一个有限的空间,没几天, 他就在酒吧被霍楚逮了个正着。 “亨利,”霍楚坐到他身边, “终于遇到你了,这些天都躲在哪里?” “……”展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身便走。 “等一下, ”霍楚伸手将他拉住, 可一碰到他,他便腿一软, 捂着肚子蹲了下去,霍楚一怔,连忙扶住他问,“怎么了?” “我没事,你……”展鹏费力地去掰他的手,“你别碰我……” “你生病了?”霍楚见他脑门上已经沁出了细细的汗珠,道,“让我帮你看看。” 说罢,他将展鹏扶到一张沙发上,伸手去解他的围巾和大衣,想让他舒服一点,再按压一下他的腹部,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是他刚碰到他的扣子,展鹏便跟被电到了似的往后直缩,有气无力道:“你别碰我,你走开……” 旁边的客人纷纷看过来,酒吧的侍者也过来问:“先生,需要帮忙吗?” “他有些不舒服,”霍楚见自己根本近不了身,只得道,“我是他的医生,我先去拿医药箱,麻烦你找人帮我把他送回房去,我马上就来。” “好的。”侍者又喊了一个同伴过来,问展鹏道,“先生,您的房号是多少?” 展鹏看着霍楚的身影消失在酒吧门口,才道:“1120。” 霍楚不在,展鹏的症状很快便好了很多,等侍者送他回了房间,他便让他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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