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个询问班里的人为什么这么紧张。 还是郁绥微信里的宋臣年担心他不懂“规矩”,火急火燎地来提醒他。 手机震了两下,郁绥垂眼,点了进去。 【粘人包】:郁绥,你下节课是朱阎王的课吗? 郁绥挑了下眉,巡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发现学的都是英语,慢慢悠悠打起字来。 【midnight】:应该是,怎么,你要回来上课?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111班今天唯一请假的某人了。 身为组织中最优秀的间谍,宋臣年同志为了替郁绥同志打探消息,收集情报,做出了重大牺牲。 他在接风宴上一路胡吃海塞,吃了八个蟹腿,七个小鲍鱼,六串羊肉串,还偷喝了四五杯香槟,三杯红酒,两碟蛋糕,一块猪扒,却连商老爷子他孙子的毛都没见上。 不仅如此,他还在昨天晚上突发肠胃炎,上吐下泻,送到医院折腾了七八个小时。 用宋臣年的话来说,他此番为组织上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组织理应犒赏他一番。 翻译一下,就是宋臣年想让郁绥请他吃饭,外加送他那双他一直想要的球鞋。 郁绥有时候都无语这人的馋嘴,所以理所应当的认为,宋臣年发微信的意思是要踩着放学时间赶回来蹭饭。 他没好气的在屏幕上敲打: 【midnight】:别回来了。 【midnight】:你那肠胃治好了吗,就这么心急火燎地跑回来蹭饭,不怕再进医院啊。 躺在家里享受生活的宋臣年看到好兄弟如此惦记自己的伙食,倍感欣慰,急忙解释。 【粘人包】:不是啊,我是让你注意点朱振,他开学第一天最喜欢搞杀鸡儆猴那一套把戏,我怕他拿你当筏子,给其他人下马威看。 郁绥轻讪一声,刚要打字回他,前门的玻璃爬上来一双猥琐的眼睛。 有如实质的死亡凝视环顾整个教室,仿若一阵阴风拂过,寒气弥漫,所有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来刚刚教室里笑的那几个,给我站起来!” “看看你们班这个状态,作为尖子班,和隔壁班差成什么样了?!你们有一点尖子生的样子吗?!” “孟杰,说的不是你吗,还坐那儿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上课铃尚且没响,朱振已经带着他的啤酒肚先一步闯进了教室。 隔着镜片,那双猥琐的绿豆眼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朱振皱着眉,额头挤出一个“川”字来。 所有人都像被掐着脖子的鸡,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对方眸光在班级里来回打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在看到郁绥时,满意地扯了扯嘴角。 “郁绥是吧,高价挖过来的尖子生。今天在后边睡了一整天。郁同学,你告诉我,你来学校是来睡觉的还是来学习的?” 朱振随手从史晓明的桌子上拾起来一本书,卷成筒,直直指着郁绥的脸。 “用不用我给你搬个床过来,让你睡舒服点,还是你直接给我滚回家去睡觉。” “郁绥,同样是转学生,你看看人家商诀。” 他阴阳怪气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没有丝毫停顿,机关枪一样直直砸向郁绥。 班里的人齐齐愣住,没想到朱振会这么不留情面。 郁绥站了起来,想到方才宋臣年的话,眉眼间的烦躁锁的更深,他直直对上朱振的眼睛,对方眼中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 得,看来宋臣年说的没错,朱振想要杀鸡儆猴,他还真是那个鸡。 ---- 商诀:老婆锁骨有颗痣诶,斯哈斯哈 郁绥:商诀你说话啊。 商诀:老婆眼尾的痣也好漂亮啊,斯哈斯哈 郁绥:郁绥炸毛!商诀你要是再不说话可就输了! 商诀:输给老婆可以和老婆贴贴吗? 郁绥:无语ing
第5章 乖小孩 但凭什么要先贬低自己又夸商诀? 朱振想欲扬先抑,讨好商诀,也要问问他愿不愿意做那个“抑”吧。 郁绥沉下眼,冷凝的眸衬着西垂的日光,漂亮的五官染上几分恹恹的不耐,像只矜贵的猫。 后排唯一的幸存者商诀漫不经心地侧过头,微抬着下巴,侧脸隐没在光下,冷淡寡欲。 没人知道朱振在发什么癫。 他却已经自顾自继续地翻开了手中的书。 “郁绥——我们东城一中的名人。” 他语气嘲讽,上下打量着郁绥,在看到他一头张扬的粉发时,眸底的嫌恶越发不加掩饰。 “既然进了实验班,那就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我看你今天睡了一整天,对老师讲的东西都不屑一顾,一定对书本里的知识都融会贯通了吧。” 他低着头,下巴上的肉堆叠出几层,鼻梁上的眼镜滑下来,浑浊的镜片折射出模糊的光斑,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朱振随手将英语书翻到最后几页,停在单词表上,他推了下眼睛:“既然这样,老师来考考你,你这么聪明,给大家做个示范,不是什么问题。” 一串明嘲暗讽下来,教室里的人瞬间冷汗直流,目光不住地在郁绥和朱振身上徘徊。 先前在班里开的那句玩笑话一语成谶,郁绥和朱振估计真要在第一天就干起架来。 毕竟朱振话里话外的针对意外都太过明晰了。 实验班的人背单词快,班里有一半人在之前就是朱振的学生,已经将前五本必修课本的单词背过了三遍,选修课本简略翻了一遍,但郁绥作为一个连书都没翻开的学渣,怎么可能知道朱振考的是什么单词。 “药膏,油膏,来这个单词拼写一下。” 郁绥皱起眉,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倒不是因为不会拼写,这个单词,他甚至能说的上一句过于熟悉。 之前郁瑶子宫癌住院的时候,都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那些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在某一个瞬间像浪潮一样上涌,惨白的灯光下是遍地散乱的药片与药膏,他双手颤抖着,假装没有听到病房里医生和妈妈的对话,唇瓣却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铁锈一样的味道蔓延开来,只有他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痛苦。 那个时候,宋郎华在做些什么,在和小三在别墅里你侬我侬,在和他的私生子父子情深…… 想到那段糟糕的时光,郁绥的眼睑半垂下来,纤长的眼睫在皮肤上错落出阴影,遮挡住了眼底的神色。 他近乎沉默地开口:“ointment。” 教室里的氛围更静了,没人能想到郁绥能回答得上来,朱振也因为诧异晲了他一眼,但很快又整理好表情,又问了一个:“合乎语言习惯的,拼一下。” 还没等郁绥回答,他像是又想到什么一样,补充了句:“对了,发音也要标准,用美式发音。” 这回教室里倒是没那么安静了,从角落响起很轻很轻的声响,笔尖落到纸张上,你来我往,大家小心交流着。 “猪头又发什么疯啊,我头一次听见他考单词拽这个美式发音。” “不知道啊……他故意针对郁绥吧。” “用脚指头都看出来了,他故意的,郁绥这回惨了……” “美式发音……我们班不是刚转回来一个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吗?” 有人想到其中的关窍,犹豫的目光不断在商诀脸上回荡。 教室里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透明的纱布上描绘出或深或浅的阴影。 郁绥垂着眼睫,郁瑶在病房里的苍白瘦削的模样不断浮现在眼前,他搭在裤缝的手蜷缩成拳头,眼前浮现出一层单薄的水雾,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他扯了下唇角,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反正朱振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自己成为那个悲惨的鸡。 想到这儿,他干脆直接摆烂:“我不会。” 他高傲地抬起下巴,身上那些浓烈的情绪化成尖锐的刺,极具侵略性地向外伸展。 “剩下的也不会,你不用考了。” 他语气直白,没给自己留丝毫的余地。 坐在他身边的商诀最先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他不动声色地侧过头,掀起上眼睑,平缓地看向郁绥的脸。 傍晚的夕阳在窗外荡出余晖,给舒展的云泼了层橙粉,又逐渐晕染开深色,火一样绚烂。 郁绥微微低着头,灰粉色的碎发耷拉在耳廓处,将浅棕色的瞳孔遮挡住大半,瞧不清眼底的神色。 男生的下颌线条流畅而干净,唇瓣抿起来,扯出一条平直的线,精致的眉眼染上恹恹恹的嘲讽,但因为皮肤太白,在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以至于眼尾处那点单薄的红色便格外明晰,混着那颗泪痣,有种很易碎的脆弱感。 郁绥这是…… 哭了吗? 很遥远的雨声撞入耳畔,混杂着男生白皙干净的面容,商诀的手一顿。 手背被黑色水性笔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曲线,在冷白的皮肤上异常刺目。 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商诀下意识地认为,郁绥这样的人,应该永远骄傲鲜活,就像今天上午挑衅自己那样,而不应该露出这种…… 这种柔软而惹人怜惜的模样。 想到这儿,他状似不经意地将水性笔摔到了地上,弯腰俯身去捡,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看清楚郁绥脸上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故意,他的动作过于缓慢,在这一晃而过的片刻流速里,他看清了男生眼底的水雾。 泛着潋滟的光。 商诀弯折下的腰紧绷出一道利落的弧度,再度直起身后,他颇有些不是滋味地摩挲了下指尖,随即将目光放到眼前咄咄逼人的朱振身上。 对方此刻的脸色很是难看,手里的英语书咣当一下砸到了桌子上,对着郁绥阴阳怪气:“郁绥,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对老师的态度吗,难道你的父母没教过你什么是尊师重道,什么是礼义廉耻吗?” “我今天在监控里观察了你一天了,你就没有一节课不在睡觉。你自己说,你对得起你自己吗,对得起宋董事长和你妈吗?” 接二连三不管不顾的输出,朱振才冷不丁冒出他最想说的一句话:“你配进这个实验班吗?” 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开来,教室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有想要出声反驳的,但更多的,是压在犹豫下的沉默。 郁绥闻言,眉眼沉下来,漂亮的五官染上戾气。 郁瑶死后,他最恶心有人和他提及装模作样的宋朗华,更恶心朱振把宋朗华那个王八蛋和他妈放到一起相提并论。 他眸底的寒光凛冽,像是淬了冰的一柄剑,干脆撕破了脸面,语气嘲弄:“哦,那朱振老师,请问你配教这个实验班吗?” 他能进实验班,是因为宋朗华给学校送了钱,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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