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远将买的小笼包和小米粥盛在汤碗里,放在了桌子上,摆好了筷子,不敢大声呼吸将鞋拎着手上,两只脚就穿双袜子悄摸走出去。 直到关上大门,他才敢套上鞋。 盯着紧闭的门,廖远没劲儿的呼噜把头:“廖远,你他妈的真怂!” 有些话该敞亮着说,但他不敢,他的心不敞亮,怕说了宋老师就没了。 宋老师从来不是只有他这一个选择,离了他廖远,宋老师能奔向更好的岔路口。 他一边不想让宋老师陷太深,一边又不想让宋老师离太远,矛盾的像那只偷油吃的耗子,上的去,下不来。 廖远嘴里叼着烟,抬头望了眼头上阴冷的天,低低笑了声。 “你真是没说错啊,果然我从根儿上就是个混蛋!” 廖远前脚刚到店里,后脚胡梅就来了。 为了胡梅能方便照顾她闺女,廖远特意把胡梅的上下班时间定在白天。 胡梅来店里的时候还给廖远带来她今早做的野菜素包和煮鸡蛋,还有昨天晚上就腌上的黄瓜条。 这几天廖远都是一大早没吃饭就过来忙活,胡梅知道这事儿就每天早上多做些饭,给他带过来点儿。 廖远其实来店里也没什么可忙的,他就是为了躲着宋时,又没别的地方可以去,索性就来店里待着。 廖远吃完胡梅带来的包子,就跟她一块儿打扫,在他心不在焉地打碎第三个玻璃杯后,被心疼钱的胡梅叫停。 “远哥,我自个儿能收拾,你要不坐下歇会?” 廖远低头看着脚边碎裂一地的玻璃碴,还有自己映照在上面的支离破碎的脸,许久呼出口气。 “行,胡姐,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胡梅连连摇头,轻车熟路将溅落在满地的玻璃碴打扫干净。 今天远哥就打碎三个杯子,下午和赵阳交班的时候他应该能轻点儿掐自己人中了。 廖远也没啥事做,就去店门口坐在台阶上,叼着烟不打火,也不看手机,就看从他面前经过的来来往往的人。 见到熟悉的人廖远还能笑着打声招呼,跟熟人调侃一句“自己一店长竟然沦落到被员工撵出来的地步”,没人察觉到今天的廖远和往常的有什么不一样。 面儿上他还是那个老四街响当当的汉子,但心里还是不是只有廖远自己清楚。 *** 早春的宁山,天儿时好时坏,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是没有日头的大阴天。 也不下雨,就湿乎乎的阴着。 路上的人渐渐少了,廖远没什么可看的就抬头看天。 灰白的天上没有日头,他看不到日头现在爬到哪儿,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中午了。 胡梅拿着抹布擦着店门口的玻璃门,扭头看着叼着烟也不抽,就发愣地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的廖远。 想着闺女今早上出门前跟她念叨的话,胡梅擦门的动作顿了顿,装作闲聊似的开口。 “远哥,最近是不是跟宋老师闹别扭了?” 廖远刚想说没有,胡梅难得强硬的开口打断:“远哥,你就别蒙我了,你的眼里啊都不笑了。” 女人的心思要比男人的细,廖远张张嘴,也没找借口,只是问了句:“胡姐,你为什么会跟胡老四这样的人在一块儿?” 廖远不声不吭闷头忙了好几天,现在愿意跟她聊聊,胡梅心里是松口气的。 “胡老四他现在混是真的,当初对我好也是真的。说实话,有时候我还挺感谢他的,不是我天生贱,是他让我生下颖颖这么个好闺女。” “我没啥本事,也没上几天学,现在的日子是难过了些,但看到闺女我觉得我还能再坚持坚持,像咱这样的人,日子不就是这样一天天熬出来的吗?” 廖远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胡梅隔着半个人的位置坐在廖远旁边:“远哥,宋老师是真喜欢你,我们都能看出来。” 廖远嘴里叼着的烟动了下,眼睛看着脚下的那小块儿地面,没注意到胡梅侧过身从口袋里掏出张纸。 这张纸是昨天她下班的时候,赵阳青着人中塞给她的,说一定一定要把上面的字念给远哥听。 “你不在宁山的这几天,宋老师只要有空就来店里,有的时候能从店开门坐到店关门,说就想在第一时间能见到你。” 哗的一声,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猝不及防盖了廖远满脸。 廖远仰头看着,雨水顺着脸滑进领子里,在皮肉上滚着、落着烫了心。 胡梅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吓了一跳:“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雨啊?” 她急忙站起身往店里赶,才发现廖远一直坐在原地不动弹。 “远哥,赶紧回店里躲躲雨!” 胡梅惊呼着连扯带拽把前半边身子已经湿透的廖远拉进了店里,又从休息室里找出条干毛巾给站在门口还在往外看雨的廖远递过去。 “远哥,擦擦,别着凉了。” 廖远道了声谢,接过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隔着毛巾胡梅说的话传过来,清楚又不清楚。 “远哥,我不知道你和宋老师闹啥矛盾了,但我觉得有啥矛盾都能说开。要是你做错啥,跟宋老师道个歉,要是宋老师做错啥,你也说出来别一直憋在心里头,好多关系都是你不说我不说给憋坏的。” 廖远擦头的手一顿,视线透过毛巾的缝隙看到店外的雨幕中,雨水砸在地上带着枯枝、泥石奔向排水口。 看着看着,廖远蒙上层雾的眼睛绽开一丝光亮。 廖远一把扯下头上的毛巾,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导航:“胡姐,我今天就不来店里了,你跟赵阳说一声。” 撂下这句话,廖远一头扎进势头减小的雨中,开上车扬长而去。 胡梅刚刚看的真真的! 廖远导航的目的地就定在宁山大学! 胡梅连忙掏出手机,给闺女发去消息。 [胡梅:颖颖,远哥开车去宁山大学了。] 胡梅刚收到闺女的回复,就被手机屏幕上反的光晃了下眼。 胡梅顺着光走到店外,滴滴答答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这片天,好几天没见的日头在天上露出一片金色的光。
第18章 他承认自己卑劣、有心机 大门刚一关上,宋时的房间门就打开。 穿戴整齐的宋时从房间里走出来,冰凉镜片后的一双眼睛没有一丝刚醒的惺忪睡意。 廖远醒的时候,他就醒了,站在房门后听着廖远在房门外一举一动发出的细小声音。 细小的声音穿透门板,只剩下细微的轻,轻的好像阿努比斯审理之秤上的羽毛,而另一端放的是他还在跳动的心。 宋时很清醒地路过廖远大开着门的房间,坐在饭桌前,将还带着热乎气的包子就着小米粥一口一口吃干净。 他知道廖远在躲着他,也知道廖远对他有所图,甚至是图什么他心里都有数。 他巴不得! 他一步一算在宁山扎稳脚跟,豁出了一切就为了让廖远对他有所图。 只是廖远的脾性他又太清楚,逼的太紧,廖远会被他逼走。 但两人一直不见面,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他想要的长久,从来都是廖远在他眼前、陪在他身旁的长久。 宋时将碗筷洗干净放在碗柜里后,擦干净手,拿出手机,打出一通电话。 电话嘟了许久,那头才响起一道被岁月浸透的干练女声,是宋时读研、读博时的导师王丽珍。 “小时,怎么早打电话来是遇着什么事了?” “老师,这么早打扰您了,我最近我申请的课题项目遇到些问题,想去请教一下您,而且我也想念老师您做的点心了。” 宋时说的话带着歉意的笑,嘴角却紧紧抿成一条平直的线,视线也一直定在早已关闭的大门,和廖远放在大门口处那双散乱的拖鞋。 电话那头的王丽珍不仅没有因为宋时大清早的打扰而生气,反而因为他语气中鲜明可听的亲昵而笑的开怀。 “行啊,正好我今早上要烤饼干,你来就多吃点。” 宋时拿上公文包,下了楼开上车,开出老四街驶进宁山大学,一路开到教师公寓里最有年代感的一栋矮楼前停下车。 宋时顺着蜿蜒的木质楼梯往上,一直走到三楼才停下,抬手敲了敲东边户的防盗门。 没多久,一个带着方形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打开门,是王丽珍的丈夫于文。 瞧着门口站着的宋时,于文一边笑着往里迎,一边冲着厨房的方向扬声喊。 “丽珍,小时来了!这人啊,就是不禁念叨,你老师刚刚还念叨着你怎么还没来,这不,现在就来了!” “老师早。” 宋时笑着打完招呼,就从公文包中悄悄拿出本发黄的旧书递过去,说话的声音也刻意压低许多。 “这是我从旧书局淘来的诗集,老师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我特意来找您掌掌眼。” 于文一听眼睛就亮了,将眼镜摘下揣进裤兜里,双手捧着宋时递过来的旧书,一路小跑进了书房。 王丽珍端着凉好的饼干走出厨房,瞥到丈夫待在书房里如获至宝的捧着本书,立马就明白了什么,朝着宋时翻了个白眼。 “你以后少给他带这些东西!” 宋时也不在意,双手接过王丽珍端着的饼干放在了桌子上,笑着说:“于老师喜欢这些,我也没花多少钱。” 说完宋时不敢再去看老师那张和廖远有七八成像的脸。 王丽珍以为宋时是心虚不敢看她,一时气结,说话的声儿也大了些。 “现在也就你还惯他这个毛病。你是不知道,上周他神秘兮兮拿回张画说是唐伯虎画的,结果真是个叫唐伯虎画的,但这个唐伯虎啊是90年出生的!” 宋时听出了老师埋怨中的亲昵,所以没搭话,只是专注地吃掉小半盘饼干,又将剩下的大半盘装在一个刷干净的保鲜盒里。 王丽珍看着宋时一块块将饼干装好,才开口问宋时。 “你不是个愿意麻烦别人的孩子,你今天一大早给我打电话,肯定是遇到难事了,说说吧,看我能不能帮得上你。” 宋时将保鲜盒装进袋子里,才笑着回答老师的话,只是嘴角的笑意没有直达眼底。 他笑,并不是因为要讲出来的事情多么令人开心,而是觉得丧着脸回答老师的话并不礼貌。 “最近我向学校申请了个课题,需要三个学生助理,其中一个名额我已经定下给个家庭困难的孩子,再就剩下两个名额。” “这两个名额我是打算在本专业的学生里找,所以就让有意向的学生交一下申请表,也收上来不少,不过其中有几个并不是这个专业的学生,我就给拒了。” “主任就找我说这事,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我把这几个学生收下,不然我的课题项目会卡研究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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